寄生之子 下(70)

　　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在与莱洛短暂的交谈之后，找他商谈的宾客们又是一个接一个。
　　就在颜岸的精神被一个又一个宾客的言语攻势拷打到极限之际，隐形基金会的使者终于到了。
　　“来了！来了！” 嗡嗡的议论声在会场蔓延。
　　隐形基金会是这偌大银河中最隐秘的组织之一。千万年来，它们从不参与任何银河势力的斗争，它们的金库固若金汤，交与它们保管的重要物品从未发生过意外。当然也曾有胆大妄为者试图对隐形基金会的金库打主意，但很少有人能找到隐形基金会金库的真正地点，银河中传说曾经有人定位到了金库地点，结果就是很快被彻底抹除。那几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蠢货不乏某些星球位高权重的贵族王爵。这些传说无疑是隐形基金会不可动摇的信用象征之一。
　　时至今日，银河中有很多阔佬渴望能在隐形基金会存放他们的财物，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将物品存入隐形基金会，隐形基金会的业务接受有一套神秘的流程标准。有人说是推荐人会员制度，有人说是基金会邀请制，无论如何，能够接触到基金会的顾客全都对此守口如瓶。它就如它的名字一般隐形无踪，隐藏在迷雾之中。
　　如今，隐形基金会的守护者即将在公众面前现身。
　　……
　　……
　　数道笔直的光线突然在空无一物的空中显现，随后勾勒出一个清晰的门框之形。在众人的注视下，白色的光从门缝中渗出。
　　瞬息后，以门框为界，空中开裂出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深邃通道。它向着前方延伸，看不清前往何处。这个突然出现的通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视觉与物理上重塑了空间。但如果这时有人转到这门框的后面，只会看到空气中光线勾勒的方框。
　　随后有两个人影跨出了门框。它们身穿灰色斗篷，个头矮小，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阴影下闪着光。它们的身形看起来像是有些接近智人，可个头仅到颜岸的腰部。它们的面貌隐藏在斗篷之下，看不分明。
　　在那一瞬间，颜岸明了它们的身份，这两个小怪物就是神秘的隐形基金会的使者。
　　巴利特的私人律师向这两位使者行了一个礼，“尊敬的基金会守护者，我身旁的这位智人先生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颜岸向前走了一步。
　　伴随着一阵刺痛，他的脑中回响着一个平板的声音：（你是代理人？）
　　（我是。）颜岸下意识地在心中回答。他不知道这个声音究竟是出自这两位中的谁。
　　刺痛越发剧烈，颜岸感到自己像被某种无形之物扫过，他的脑子里滑过了沙沙的摩擦声。
　　（通过。）
　　（代理人，请跟我们前来。）
　　颜岸看了眼吴校长，“那我先进去了。”吴校长有些激动地点点头。
　　他跟着它们走进了通道。
　　在拍卖场诸位宾客的眼中，颜岸在跨进门框的那一刹消失了。
　　……
　　……
　　他的耳边回响着不知来自何处的轰隆声，四周是蜂巢六角结构构成的墙壁，越往前走，他的头就越沉重。地板，墙壁，以及看不见终点的走廊都笼罩在黯淡的光线中。
　　“我们还要走多久？”颜岸张嘴想发问，但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那个声音再度回响在颜岸的脑中，（即将到达。）
　　声音消失后，颜岸的眼睛猛地闪现了一道强烈的白光。他失去了对视觉的接收能力。只在惶恐了几秒后，他的视野又恢复了。
　　这次，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内。那两个基金会使者站在他的身前。
　　在房间的中心有一个圆锥形状的物体。一道光从圆锥顶部扩散，笼罩扫描着颜岸。他听到了一个机械的电子音。
　　“广域星区萝拉人，智人男性，颜岸。”
　　“代理人身份确认。”
　　萝拉？颜岸一愣。
　　声音结束的瞬间，墙上闪起了无数的光芒细线，如同一条条绘制神秘图案的电路。它们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起舞，构筑出了溢出光晕的细密网络。一些他看不懂的符文在虚空中闪烁，远，近，近，远，他的大脑无法定位它们的位置，它们仿佛近在迟尺却又在千里之遥。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球正在高速震颤，他的耳膜因为某种听不见的高频音波而嗡嗡作响。
　　地面上一个面板滑开，伴随着轻微柔和的机械声，一个装置螺旋旋转升起。这个极具极简美感的装置上放置着一个盒子。
　　咔哒声响，盒子自动打开了。
　　炫目的白光骤然亮起，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那是往昔的记忆。他看见了还是一个孩童的他欢笑地在空地上踢球，他闻到了夏日汗水的气息，他看见他和少年时代的魏鸿卓在教学楼里徘徊，那是他们儿时最难忘的一次冒险，他看见他邀请安媛的第一个约会，他镇定自若风度翩翩，但实际上那段开场白他私下练习了不下于二十遍，他看见他的妻子红着脸答应他的求婚，她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他看见他的爱犬正义在庭院蹦跑，他听见了从产房传来的孩子的啼哭。小真，那是我和她第一个降生的孩子……
　　然后画面变暗，充满欢笑的世界褪去了，他又看见了自己，那个更年轻的自己，他躺在马路上，地面上渗着鲜血，路边的行人看着他摇头叹息，然后他的身体上被蒙上了一层白布。他听见一个女孩凄厉的哭声，他看见了他近乎晕厥的父母……
　　不，爸妈，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但随后他的恐惧如潮水般同来，他又看见了他的死亡，一个根本不应存在的诡异怪物直接刺穿了他撕咬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千百个自己，千百个悲剧，千百个他未曾想到的发展，如陌生人般与他从不曾交织的安媛，将他的照片全部藏在箱底再也不看以试图摆脱痛苦开始新生活的爸妈，千万条他看不清前路的世界……
　　光芒逐渐暗淡，他站在盒子前。他仍在隐形基金会的房间内。
　　盒子内摆放着两个物品，一个是一小块结晶体，一个是一片小小的木片，上面有一朵银色的花。
　　他喘着气低声发问：“刚才那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问道：“盒子里——巴利特的遗产，这两个东西是什么？”
　　一个守护者说：“一为时间。”
　　另一个守护者说：“一为命运。”
　　“我不明白。”
　　“那是连通漩涡的结晶块。当它激活时会撕开空间裂口将使用者送进时间曲线。”
　　“那是大能之物——未满之杯的碎片，它只会跟随它的新契约之主。”
　　“所以说，一样物品可以穿越时间，一样物品可以许愿，是这个意思吗？”
　　“结晶块并不稳定，使用者无法决定时间的那一头是何处。”
　　“这枚碎片只能被契约之主使用一次。”
　　颜岸只觉得口舌发麻，他咽了一口口水。无法决定穿越时间的结晶块和只能使用一次的许愿碎片。看起来只有后者有用。但他一想到拍卖会场内那些等着他让渡指望着用这宝物拯救星球挽救种族的宾客们，他就感到头痛欲裂。
　　“这个碎片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碎片不是未满之杯本体，它的效力是有限的。”
　　“那么用了这碎片会有什么后果吗？会有副作用吗？”
　　两位守护者没有回答他。
　　“我可以将这两样东西再存放到你们这里吗？”颜岸提出了要求。
　　“不能，巴利特的藏品存放时间已到期。”
　　“我可以续约吗？要多少钱？”颜岸做起了最后的挣扎。
　　基金会的守护者没有理他。盒子重新自动合上。
　　面板升起推进，盒子被推到了颜岸的身边。
　　“权属转让手续已经完成，请代理人取走物品。”
　　“不不不，你们真的不考虑再多保管一段时间吗？”
　　“代理人注意事项：请不要在库塔屏障未开启的情况下打开存放盒。基金会已尽告知义务，即日起该物品引发的一切后果与本基金会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