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缰猎犬(90)
“你们能在水下找到自己的尸体……也许,找到之后你们就能从鬼转化成人,活过过年是指除夕左右就是最后的期限了。”金信没有去看其他玩家,“且不论白骨谁是谁的到底有多难分辨,就算你们认出来了,现在全给挖出来,回头在我们面前也不过是无差别的鱼罢了。”
“什么意思?”另一个男玩家询问,那应该是和佘立志住在一起的。
“都已经知道鱼就是人类了,我们不吃不就行了?”那人说,
“哦,那你不吃吧。”金信懒得跟人讲道理,他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种饥饿感到底会不会致死,他们至今也不清楚。试试吗?谁敢试呢,拿自己的命去搏?他们要真有这种胆子金信还能给他们鼓个掌叫个好。
而这个道理这些有了一定经验的玩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就是故意来这套恶心人。这种游戏里能有几个善茬?
“咱们玩家别自己闹矛盾!”另一道男声响起,“既然已经知道了玩家中间没有特殊的那个厉鬼,咱们就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团结起来,而且金信他叔人挺好的。”说话的是那个视觉系的玩家。
哦,忘了,还有这个憨货。如果不是装的,那这人就是个纯傻白甜了。
另一头柯晨临和村长聊的并不算通畅,主要还是因为时代的隔阂,许多东西柯晨临知道的这位村长未必了解,而村长知道的柯晨临也不明白。
不过村长的一句话却点醒了柯晨临。
村长看着漫天的大雪叹气,随口来了一句:“要是村里头的水车还在,你们也不用这么累。”
水车?柯晨临愣了一下。
他只在电视里头见过这玩意儿,在他的印象里水车应该是个挺大的圆盘。应该是浇灌农田用的。
其实柯晨临现在的记忆力已经很恐怖了,只不过他出生的时代没那么早,也不在住在能够用到水车的地方。
他对这一类的纪录片就更没有兴趣了,就算去挖记忆的犄角旮旯,也挖不倒关于水车的详细信息。
为什么水车在的话他们能轻松,柯晨临在心里快速的盘算,而后得出一个结论:“水车还在的话,这儿的水就能抽出来了。”
他们现在主要的工作是帮村里打捞尸体,要想方便的话,那应该是把河里的水抽干,看现在这个年代,抽水机应该是不常有的,而如果水车是浇灌农田的那种,那么对他们没有任何益处。
村长说的水车和他记忆里头的应该不是一个东西。
村长抽着烟,点了下头:“是啊,造孽哦这鬼天气,也不晓得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猜对了。
柯晨临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捕鱼应该也不是像他们这样跳入水中,这样耗费体力,要一个冬天都这样,那冬天过去能活下来的人能有多少?
冬天……柯晨临感觉自己又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是啊,这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冬天就是他们最难挨的季节。
河底的淤泥能够没过腰。
冬天抽干水干嘛?肯定不是捞尸体,大概率是捕鱼。
这里是没有冰箱的,但冬天足够冷,如果鱼能够被捞上来那就能放很久,这天气就是最好的冰箱。
把上游给堵住,围成一个塘,抽水,然后就可以进去抓鱼。
不过这儿地方太大了,要是鱼太多压在身上,下半身又陷进泥里,是没有办法爬出来的。
挣脱不开,周遭都是淤泥,没有平面,而袋子里的鱼没有第一时间丢掉。这毕竟是一家人过冬的重要口粮,等人想扔掉的时候已经迟了。
冬天太冷,穿的又不多,吃的也不够。人没有体力再从淤泥里爬出来,就会永远的陷入其中。
也许这个人会被发现,也或许不会,总之等抓完鱼之后,再放水,水淹没池塘的同时也会覆盖淤泥中人的身体。
这种死亡并不激烈,却足够让人绝望。
这并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不包含什么复杂过头的情感。
人所有的努力只为了活着,弄到足够多的食物,活过这个冬天。
就像柯晨临触碰到的第一个尸体那样。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女性尸体,柯晨临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他们还饿着呢。”这个他们能够指代的可就太多了。年迈的父母,或者孩子。
淤泥之下的人想要的只有生存。
而剥夺他们生存权利的并非人类,而是这个冬天。
也许这个副本没有指定的Boss,不是村长或者那些设定里属于活着的人类。Boss就是曾经深埋淤泥之下的那些人。
而他们所怨恨的是白茫茫轻飘飘却没有一丝温度的雪,以及这场大雪所指代的冬天。
这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柯晨临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上当然没有裁判名字的印,但柯晨临总算是知道那种萦绕不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因为他就处在“凶器”的怀抱当中,他处在冬天。
这场雪在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结束,他们都被埋葬在寒冬之中,这里是坟墓。
“今天腊月初三了。”村长咳嗽了一声,“这个雪什么时候才能停呢?”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眼中的忧虑几乎要掩盖不住。
腊月不会过去了。
柯晨临走回去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
“怎么样?”金信询问他。
“有点糟糕。”柯晨临摇摇头。
如果说凶手是这个冬天,那自己应该怎么才能带走这个副本里头的季节?这玩意儿看不见也摸不着,柯晨临啧了一声之后询问金信:“你能飞吗?”
说完之后他又摇摇头,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想用技能卡。
昨天金信捕的鱼足够多了,他们今天没必要再去抓鱼。柯晨临干脆跑向了不远处的小丘陵,那里不算太高,但能够让柯晨临看清游戏里头的景色。
“你要干嘛?”金信跟了上去。
原本裁判也想跟着跑上去,然而他只是伸了下手又缩了回来。他和柯晨临不是队友的关系,他要是强行跟上去只会引起柯晨临的警惕。
“你怎么了?”那个视觉系玩家居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裁判的情绪不对劲,他还以为是安定这位冷脸面瘫的兄弟不好意思在人侄子面前勾搭他叔叔,他还热情的鼓励,“兄弟你别紧张!那个金信要是知道自己能多出来一个叔母肯定是高兴的。”
裁判没有做声。
“我理解,虽然你们都是男人,不过……”视觉系玩家还想要发表自己的见解,结果却被裁判给打断了。
“离我远点。”裁判相当的冷漠,“不要用你的手碰我,谢谢。”裁判从来都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性格,他对不认识的人类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种性格和元帅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家伙。
这会让裁判回想起不好的东西,比如那个在摇摇车上吱哇乱叫的元帅。
视觉系玩家的手顿住了,他开始怀疑人生。
所以真的是自己做人有问题吗?明明他和这位兄弟认识的更久,柯晨临和他就见了几面。这安定都懒得斜眼看自己,而刚才他却在给柯晨临捂手!
他不理解,他感觉自己都快自闭了。视觉系玩家回头想要找个人倾诉,结果看向自己身后时却愣了一下:“那个佘立志去哪儿了?”
佘立志不见了,他没给任何人打招呼说自己去干嘛。当然,这也不是义务,只是视觉系玩家开口的时候,其他的玩家才反应过来他的消失。
明明刚还挺跳的。
……
“有人跟上来了。”金信压低声音跟柯晨临说,“是那个佘立志。”
“问题不大。”柯晨临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佘立志跟上来无非是觉得他们又隐瞒了什么,想要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不信任他们而已,当然,对方也完全没有立场去信任他们。
“你觉得他会对你动手吗?”金信问。
“他没有那么蠢,对我动手有害无益。”柯晨临并不担心,尽管对方不信任他,但这种程度的不信任还没有上升到需要杀死的地步,毕竟柯晨临也没有威胁到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