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夫郎的渣男赘婿(106)
同时,论题虽然也有命题,但比起诗赋没有那么严格的韵律,灵活性和自主性大了许多。
谢舒看了此次论题的题目,轻吸了一口气,果然并非出自四书五经,是选自《汉书东方朔传》的一段话。
题目则是《文帝道德仁义如何》。
这题目看似和刚才的诗赋的风格差不多,不过谢舒很快就发现,这两者其实大相径庭!
首先诗赋的题目要模糊许多,考察了应试者对经义的掌握程度和运用能力,不过只要熟知这些典故,就能明白诗赋的内容该如何作答了。
试论却不然,虽然清楚地写明了要论的人是文帝,但是主旨是相当暧.昧的,这个题目也是极其少见的疑问句,也就是说,需要考生通过这段截取的史实来论证文帝的道德仁义。
既是汉书,那么文帝当然指的是那位开启了“文景之治” 的汉文帝。他即位之后,励精图治,兴修水利,厉行节俭朴素,向来被认为是一位明君,而且截取的这段《东方朔传》中,东方朔规劝武帝,便是以文帝的风范为例。
谢舒手心微微出汗,他这时知道这题难在何处了,难就难在如何论证!
因为文帝在众人眼中,本就是一个仁君,那么又有什么论证的必要呢?而且试论讲究破题和立意,破题是理论的出发点,所谓一篇之意,皆涵于此。
但这篇不仅要破题出彩,立意也要尤其独特,方才能够脱颖而出啊!
谢舒细细回忆他曾经看过的史学研究,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汉文帝当然可以称得上是仁慈之人,但只要为君者,就不可能完全仁慈。
至少在两件事上,足以让人诟病,一是出尔反尔曾答应过封功臣为王,可最后却赶尽杀绝,二是为了收拢权力,将当时的丞相周勃屈打成招,含冤落狱。
这些又哪里算得上仁义道德呢?
这样写,确实立意特别。
但谢舒的笔尖停留在空中迟迟不愿落笔,他的脑海里再次响起了姜鸿的话语。
老师曾经说过,科举场上瞬息万变,要慎之又慎。
故见题目莫先于认题意,认题意,莫先于识本原。
那么他应该要确保的是所交的这份答案让所有人都满意。
谢舒苦思冥想许久,忽然心中一动,笔尖重重落下,这样写到:“文帝本是仁厚之君,故其道德义皆是从仁之来,向使文帝无此仁......”①
直到申时,谢舒才将前面的诗赋和经义写完,中午他只是草草吃了些自己带来的干粮,但丝毫不觉得饥饿,反而精神奕奕,再度打开策问的卷子。
这时离考试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此次的策问和会试不同,除了第一道问的是经史,其他两道都是问的时务。
第二题问为治国之本的农业,事关农耕,第三题就吏治弊病等问良方,事关吏治。
这两道题都很有针对性地就国家的政策弊端提出了问题,这样的策提倾向之前姜鸿已经预测过。
而这两道题谢舒也不陌生,老师这些日子以来,在时政这一块,让谢舒花费的功夫最多。
士农工商,是民众之本,而吏治国政,更是社稷的基础。时策的意义除了能够观朝政的得失,也要知道百姓的疾苦,这才是策论和时务结合的意义,而非单一以经义为题。
谢舒在草稿上将要写的几个点都琢磨了一下,再下笔的时候,几乎没有停顿过。
等将所有的试卷都答完,谢舒仔细检查一番,确认韵律都写对了,格式也都正确方才作罢。
从考棚出去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天边云雾蒸腾,金灿灿的霞光熊熊燃烧,点燃了一道明亮不息的火焰。
考试一结束,周围那些喧嚣沸腾的声音变得真实起来,但所生的欢喜和烦恼却模糊不清了。
这时早就等候着的洗墨一眼就在一片如雪的麻衣中看到谢舒,忙跑到谢舒跟前,紧张地接过主子手中的“文具箱”。
谢舒倒放松了一些,无论结果是什么,他此刻多想也无用。
谢舒快步走出人群,没有等任何人,他答应过郎君,考完便给郎君回信。
以他和郎君的距离,一封信往往要隔十多日才能收到,有时中途再耽搁几天,那就不知时日了。
谢舒只好每日都写上一封,这样,郎君就可以天天都能看到他的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论学绳尺》
第087章
江南烟雨蒙蒙, 听雨阁楼顶的天阶一片冰凉,一个人影伫立在这清冷的晚秋里。
即便是暮色里,仍然依稀可见他昳丽出尘的容颜, 他如皎月清辉的臂膀轻拢在栏杆上, 好像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当风荷走来, 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恍惚回忆起那时冬去春来, 每日郎君和谢相公在这里对月手谈, 这样的场景历历在目,但已不知是今夕何夕了。
风荷在心头叹息一声,从前绝不会见郎君这般如此寂寥的样子......
好在谢相公知道时时惦念着郎君, 又极用心,也不枉......不枉郎君费了那样一番功夫准备去......
想到此,风荷不禁抿嘴一笑道:“郎君,快看看这是什么?”
听到风荷的声音, 虞楚息从神思中惊醒, 继而转过头来, 接着,他的目光很快落在风荷手中的信件上, 这一刻, 凤眼明艳生辉, 似流光溢彩。
“见字如晤, 展信佳......"
*
会试一结束, 文人举子如同解禁一般。
离放榜之日还要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不少人相约着踏访京城郊外的名胜古迹, 或是出入瓦舍酒肆寻欢作乐, 也有的忙着拜见达官贵人, 纷纷展开繁忙的人事活动。
虽说这场考试的成绩决定了绝大部分人的去留,但只要还没有离开京城,就意味着还有无限的可能性。毕竟除了会试这条路以外,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不过也有一些有心人发现,今年的科举之试尤为隆重,许多世家公子都竞相参与,和往年大不相同。
也就说,今年的会试名单能够跻身而上的寒门子弟极有可能寥寥无几,别说高中会元了,一甲二甲的又有几人呢?
此时贡院里正进行着紧张的阅卷工作,这次出题者是翰林院,那么阅卷人自然也都来自翰林院的学士。他们从初秋以来便闭关进行出题的准备,直到阅卷完成方才能够出来。
翰林院作为整个的大庆的人才储备之地,近几年来,只有科举中前列者方可得入,虽然他们对实际的政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平日也没有需要负担的忙碌的职务,但翰林学士的文学素养却是无可挑剔的。
礼部尚书朱涵在廊下慢慢踱步,不免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那日陛下召见他之后,朱涵便一直思考该如何办成这场差事。
作弊自然是行不通的,所有的试卷在收卷之后便已经糊名,批阅试卷的翰林学士又不归他礼部管辖,何况,他们几乎个个都有真才实学,在这些人面前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
不过朱涵倒也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知道此次会试的名单,寒门子弟的数量必然是不大好看的,但数量不可更改,名次却可以。
若是会试第一名的解元是寒门子弟,也可令陛下舒心许多了。
只是此事何其之难,历届的会元很少出自寒门,毕竟会试可不比殿试,全看一人文章才学如何。
然而天下士子千千万万,京城独占八分,世家官宦子弟如同过江之鲫,又有哪个寒门之流能够力压读书簪缨之族,让众人心服口服呢?
几日过去,批阅试卷的进展也加快了不少。
此次担任科考出题和阅卷人的翰林院学士都有些资历,像是王静等近年才入翰林院的新人当然不在其列。
在专注沉静的氛围中,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得到翻动纸张和笔墨砚台碰撞的响声,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赞叹响起,不禁惹人注目。
众人望过去,看到是罗青的时候,更觉惊奇。
原来这位负责点评试论的学士罗青乃是泰安一年的状元,素来颇有才名,虽然比不上吕朔这样天纵奇才,但在一并文人之间也是声名不小。
他在试论上,眼光向来毒辣,极少有让他耳目一新的文章,更遑论发出“璧坐玑驰,沉博绝丽”这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