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拥有红包群的猫(53)

　　那人手里抱着的竟然就是昨天越狱的雕灰荷兰猪, 它全身都是血, 被半包在一张旧旧的小毛毯上，有气无力地半抬着眼。
　　开宠物店以来还是头一回遇到伤势这么严重的宠物，一群人连忙围上来, 连来人长什么样都没关注。
　　“猪猪怎么成这样子了？”
　　“快，快放下, 我们看看！”
　　受伤的猪被放在台上，由疗养师来为它诊治。风之谷虽然不是宠物医院, 但也出售急救药品，疗养师也有相关资格证，做个简单止血不成问题。
　　一查之下, 发现它的伤口都是皮外伤，细细小小的, 看起来惊悚, 但没有伤筋动骨。不够这么多表皮伤肯定很疼, 疗养师就给它敷止痛药、消炎药, 防止它发烧感染。
　　围观太多，许卯卯无法接近, 但能通过细微的能量波动判断这只猪情况还好, 于是暗暗放下心，卧在一旁盯着，心里也是不解, 这老鼠精怎么伤成这样？
　　专业的人员料理猪猪，沈钰把目光放在来人身上。当他把视线转移到他脸部时，心里莫名有些不适。
　　这人长相平平无奇，是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除了黑眼圈有点重，上眼皮浮肿。沈钰不会看相，但这人的相貌令他感到不太舒服，一种怪异、厌恶的感觉袭上心头。
　　那男人没看他，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卧在一旁的许卯卯，目露微不可查的精光。见那猫乖巧安静，似乎很温顺的样子，就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上去。
　　啪嗒。
　　一把卷纸打在男人的手上。
　　沈钰面无表情道：“别碰我的猫。”他连这个男人的皮肤都不想碰，直接拎了一打卷纸打在他手上。
　　那男人动作僵住，眼底闪过寒光，但沈钰的表情更让他不寒而栗，虽然对方淡淡的，气势却不容忽视。
　　男人只能讪讪缩手，三角小眼睛游移着，嘴里道：“抱歉，我见它生的可爱，就想摸摸……”
　　沈钰冷哼，把许卯卯抱在自己怀里：“你管好自己的宠物，少惦记别人的。那只荷兰猪正在疗伤，你怎么不过去看？”
　　布偶猫疑惑地抬头，它的铲屎官一向待人很温和，从来不会轻易冷言冷语，今天这是怎么了？
　　许卯卯心里不解，若是平时他不会放过在其他人面前买一下萌的机会——为了喜爱值。但面对这个人，他却一点要讨好的意思都没有，那人嘴上说着可爱，但自己竟完全没有获取一丁半点喜爱值。
　　动物都是比较敏感的，就算不借助铃铛，许卯卯也能凭直觉判断他对自己绝对没有多少善意。
　　面对沈钰的质问，男人顿时不吭声，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手是收回来了，视线却依然没移开，带了点贪婪的意味。
　　这点贪婪被沈钰捕捉到，顿时眯起眼，只觉脑海中有什么闪过，快得捕捉不住。
　　小关眼圈红红地走过来问：“先生，你的荷兰猪是怎么受伤的？昨天它还来我们店玩了，我们喂了它一点吃食，本来想养在笼子里等主人来领，结果半夜监控显示一群老鼠把它救走了。”大概是怕他不相信，小关还主动道：“我们有监控的，绝对没有虐待您的猪。”
　　小关冒失是有目共睹的，但人很勤快，又热情，所以沈钰没炒掉她，不过眼下不由得暗骂一声：这只猪！
　　果然，下一秒，那个男人挑挑眉，借题发挥了。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你们没看好它，让它被老鼠咬！”男人道，“我这只猪是散养，平时在外面吃吃玩玩，晚上一定自己回家，原来是你们锁了它才没能按时回。”
　　“你、你怎么这样！”小关气到了：“这些伤根本不是咬伤，伤口都很锋利，是被利器割的！”
　　“这我不管，以前散养没有事，你们一关就有事，责任在你们。”
　　其他人一听，手里闲的都过来跟他理论起来。这男人油盐不进，完全不听他们的解释，固执地表示自己的散养方式没错，错在他们昨天关了那只猪一下。
　　天知道荷兰猪这种动物已经是完全驯化，脆弱的肠胃根本适应不了野外生活，散养成这样本就是错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应该马上纠正这种喂养方式。
　　沈钰冷冷地听着自己的店员跟那男人理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别吵。”
　　众人一愣，个个安静下来。
　　“你想怎么样？”沈钰面无表情问，“打算碰瓷？我保证这里的监控会作为有效的证据，反告你骚扰，你想试试吗？”
　　男人一僵，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不用看了，哪个角落都有，你接下来每一句话我们都会收录到。”沈钰口气有些嘲讽，“所以说话请掂量点。”
　　许卯卯和店员们在心里纷纷竖起大拇指，沈钰这威胁人真是威胁得不动声色，却十分有效。
　　男人眯起眼，果然是不吭声了。他刚才确实想一箭双雕，讹一点钱，不过现在显然已经不能做这种打算，何况他真正的目的不是钱。
　　他口气弱了下来：“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这时候，荷兰猪的伤口已经全部处理完，疗养师小心地抱过来，道：“它的情况不严重，但是得精心养一段时间，不然毛发恢复不好。”
　　男人皱起眉：“我可没时间照顾它，你们这里不是有一个什么疗养中心吗？”
　　呵，原来是打这个疗养中心的主意。
　　小关怒道：“你要是不想养直说，我们还有宠物救助站，专门照顾遗弃动物的。”
　　沈钰抬手阻止她出言不逊，冷道：“可以，去前台办理手续。”
　　入住疗养中心有指标，以这只荷兰猪目前的状况，确实有入住资格。小关怒气冲冲地给那男人办了业务。
　　签完字，交完极少的一部分钱，那男人对自己带来的猪很冷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接近许卯卯。
　　但碍于沈钰在旁边，那冷冷的眼神，让男人的动作仅仅止于围观。努力几次无果后，不得不打消撸猫的念头。直到离开风之谷前，他仿佛才记起自己带来的宠物，去逗弄了一下那只荷兰猪。
　　蜀黍怪在他手中微微发抖，因为他正在摸后腿的金属环，警告之意昭然若现。
　　“乖，”男人说着这个字，却一点亲昵的意思都没有，低声道，“三天内。”
　　蜀黍怪：“唧。”
　　离开店前，他心有不甘地看向沈钰，对方表情冷淡，怀中的猫安然睡着。目光贪婪地在它脖子上逡巡一圈，这才迈出门口。
　　走出不远，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最近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弄得他也十分心焦。他手中掐出几个手决，似乎在卜算着什么。
　　沈钰那张冷冷的脸在眼前浮现，片刻后他脸色一白，冷汗淋漓的，不敢再在附近逗留。
　　店里，店员们愤愤不平地表示要追查荷兰猪受伤的原因，搞不好是一起虐宠事件，沈钰没有参与话题，而是陷入沉思。
　　明明仅是一面之缘，固然有些不愉快，但莫名让沈钰感到很在意，他觉得脑袋有点疼，怀疑是之前的后遗症所致，就去办公室休息。
　　陆陆续续又迎来客人，店员们总算是安静下来，接待的接待，打扫笼舍的打扫笼舍，不再讨论那只受伤的猪。
　　许卯卯这才慢慢踱过去，那只猪原本趴着养伤，见他过来，很紧张地爬起身，一双黑溜溜的绿豆小眼睛写满警惕，嘴里装模作样学着荷兰猪的叫声：“咕噜噜……”
　　“喵~”鼠兄，我已经认出你的原型啦！
　　蜀黍怪：“……唧？”
　　“你是耗子对吧？”许卯卯抬爪子拨拉着笼子，“别怕，我不吃老鼠，但你接下来要是撒谎，我就把你当皮球踢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的伤一点都不重。”
　　能量波动那么强，明显P事都没。当然许卯卯不会真踢它，只是莫名其妙混进一只老鼠，他身为猫，自觉有责任把事情调查清楚。
　　所以他虎起脸，威胁都重了些。
　　蜀黍怪：“……”
　　这猫，不好糊弄啊！
　　“说，昨天来我们店是不是来混吃混喝？”
　　蜀黍怪：“……唧。”是_(:з」∠)_
　　“我就知道，”许卯卯看它似乎老实，口气没那么严肃了，关心地问，“身上的伤呢？”
　　蜀黍怪决定博取它的同情心：“偷东西吃，主人打的。”
　　许卯卯吃惊道：“他不是把你当宠物养吗？”
　　“我原形太丑，他已经不怎么喜欢我了，这几天都没喂我呢，只好自己出来偷食物。”蜀黍怪叹道，“我肯定要被遗弃了，人心就是这么险恶。”
　　许卯卯无语地想：你是只老鼠而已，那个人当初能养你都觉得是奇迹了，老鼠本来就不属于宠物品种。
　　其实他也怕老鼠，但这只是成精的，身上干净，许卯卯就大着胆子跟它聊了几句。
　　越聊，就越有些同情它，这只老鼠似乎过得挺惨的，自己不够吃的，还要养外面一群鼠小弟。
　　后来许卯卯趁着店员不注意，偷偷拿了几颗小鱼干给它吃。荷兰猪只能吃素，但耗子啥都能吃，果然，见到小鱼干的蜀黍怪迫不及待地嘴巴一张，狼吞虎咽地吃了干净。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猫。”蜀黍怪诚惶诚恐道，眼睛放在他脖子上挂着的袋子，心里默默叹气：可是我却要偷你的东西。
　　许卯卯其实对它一点都不热络，但看它整天被小关喂猪草，就好心地分了一点鱼干而已，就被这只鼠给感激上了。
　　“唔，你伤了就回去吧，以后别偷东西，你主人就不会打你了。”许卯卯苦口婆心劝说，有些滑稽地想着：自己一只猫，居然要教育一只老鼠不能偷东西，而不是就地正法，也是很积攒功德了！
　　蜀黍怪用力点头，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丑丑的花瓜子，递给他。
　　“猫先生，见瓜如见我，以后你见到鼠族直接报上我的名字就可以横着走！”
　　接过瓜子的许卯卯一脸懵逼：我本来就可以横着走啊，你是对猫有什么误会……虽然我很怕老鼠，但老鼠也怕我。
　　本来要婉拒瓜子的美意，可蜀黍怪挺坚持的，只能当面收下，放在脖子上的袋子里。
　　蜀黍怪眼睛一亮，顺势问：“你脖子上的是什么呀？”
　　许卯卯最近警醒着呢，一听它问就连忙按住袋子：“不能告诉你。”
　　这猫真的很不好糊弄，蜀黍怪只能转移话题。
　　许卯卯又说：“你在我们这里好好养伤，不要让小弟半夜来救你，会让人类起疑的，我们身为混在都市里的妖兽要低调。”
　　蜀黍怪眨眨眼睛，听懂了他的指点之意，顿时有些感激，默默懊恼自己居然要偷它的东西。偷人类的食物它没有多少愧疚感，因为那是鼠类天性，就跟老虎要捕杀兔子，生存法则罢了。但建立友谊感情的话，就觉得对朋友下手很过意不去。
　　蜀黍怪陷入挣扎，不偷吧，那个人不会放过自己；偷吧，又很对不起猫先生。
　　它拼命地转动着自己不甚灵光的脑袋，突然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决定先把那东西偷走拿去交差，等自己解下脚铐获得自由，再偷回来。
　　——
　　下班时，许卯卯见沈钰没有出来，以为他在忙活，谁知进去一看，他伏在办公桌上打盹儿。
　　把他叫醒时，沈钰还有些神情恍惚。
　　看清许卯卯后，他紧紧抱住了小猫，语气似乎很庆幸：“你还在。”
　　许卯卯一头雾水：“喵？”
　　“我做了个梦……”沈钰喃喃道，他似乎有点明白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是怎么回事了。


第88章 丢失的骨头1
　　没有借助崆峒玉, 也没身处那家日月青年旅社，无端梦到那座仙府还是头一回。
　　这一次, 沈钰再次见到那个被称为帝君的男人。他在梦里似乎很孤独, 总是冷冷清清地呆在那座仙府里，偶尔有仙兽、妖兽来拜见他，也是极快地告辞, 好像生怕待在他身边。这种孤独感会莫名传达给沈钰，明明是另一个人的情感, 沈钰却觉得熟悉。
　　梦境里的时间比以往流速更快，沈钰通过那快速交替的日日夜夜, 安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孤寂地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后来，另一位身着红衣的仙君来拜访他。帝君称呼这位仙君为“月老”。
　　月老也是很孤独的神仙, 他没有姻缘线，事务又非常繁忙, 偶尔才能跟帝君这位老朋友相聚。
　　俩人聊了许久, 帝君委婉地表达自己近日倍感无聊孤寂, 也许会闭关一段时间。
　　月老道：“您不可闭关, 您一闭关，妖兽界就可能乱套了。”
　　“我知道, 所以我已经在研习新的法术, ”帝君沉吟片刻，道，“之前与你提及‘化石离魂’的法子初具雏形, 也许未来我们也可以以仙丹镇守仙宫，分身游离天地间。”
　　月老眼睛一亮：“何时可以完工？”
　　“……尚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得无聊地、勤勤恳恳待在各自的岗位上，这种“坐班制度”所带来的苦逼月老感同身受，不由安慰道：“帝君若是觉得寂寞，便养只小猫小狗在身边也是一样的。我近日就把嫦娥仙子的玉兔抱过来养了，也颇得趣味。”
　　帝君不是很有兴趣，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自然世间没几头神兽能有资格相伴帝君左右，不过我最近听闻，天地间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只九尾猫族似乎怀孕了？”
　　帝君点头：“它割掉自己一尾，以此为代价孕育后代。”
　　“猫族貌美可爱，九尾猫更是十分乖巧和极具灵性，它们比起犬族更为安静，挺适合你的。不若你要了去吧，让小猫陪伴你一下也好，天界的日子确实挺无聊的。”
　　帝君不置可否，眼神却明显有些动摇，片刻后他低声道：“罢了，九尾猫族极其稀少，我不愿横刀夺爱。”
　　月老笑而不语。
　　虽然帝君声称不会养，但以后的事情沈钰却知道了，当那只猫妈妈来请求把幼崽养在身边时，他当场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还未出生，就已经隔着猫妈妈的肚子跟里面的小家伙互动起来，明显也是十分期待它的降生。
　　沈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所梦到的一些列梦境，顺序是倒过来的。他一点点地回想、梳理起来，才发现对些于那位帝君来说，是一桩活生生的悲剧。
　　兢兢业业的帝君苦哈哈地镇守妖兽界不知多少岁月，却因为仙人不得婚娶的习俗，虽然看起来很威风，实则万年老光棍，所以也难免感到寂寥。
　　好不容易想养只猫驱散一下孤独感，谁知还没抱到那只猫，那猫就化成了一堆骨头……
　　那只猫……是许卯卯吗？
　　沈钰一想到这点就心惊，如果许卯卯就是那只被帝君钦点的猫，会不会哪天他会从天而降，把他夺走，带上天界？
　　危机感重重地醒来，沈钰才会在见到许卯卯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抱紧他。
　　还好还好，这只猫现在是自己的，不是一堆骨头。
　　许卯卯被抱得脸都闷在他衣服里，弱弱地在窒息前挣扎了一下，问道；“阿钰，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在啊，你是发噩梦了吗？”
　　“……一个无聊的梦，”沈钰揉了揉他，“回家吧。”
　　许卯卯歪歪小脑袋，娇嫩地喵了一声：“你要是有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说哦。”
　　怀里小猫澄澈的眼睛看起来如此善解人意。
　　沈钰摇摇头，“怕被天外飞仙夺走你”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反正那个帝君当年没有保护好许卯卯，自己一定会接过这面大旗，要让这只猫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才行——或许光开心还是不够，俩人得再进一步，更亲密一点，最好生米煮成熟饭，等哪天那仙君来抢猫，许卯卯也不会跟着跑。
　　当天晚上，许卯卯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美味的超级生蚝扇贝抓饭，蚝肉的分量感人，满满两大盆，沈钰像是怕亏待他似的，随便让他放开肚子吃。毕竟是成精的猫，食量可以是寻常猫的三四倍，所以许卯卯今晚是把沈钰剥的十几斤生蚝全解决掉。
　　蚝贝吃多的后果就是……太补，他感觉到火气有点盛……
　　其实平时吃鱼虾蚝贝也频繁，但有这种很明显反应的还是头一次，许卯卯困惑之余，想到一个可能，春天来了，而猫咪，都要在这个季节思春！
　　完了完了，化身为猫后，该不会要在今天晚上发一波情吧！
　　许卯卯这下可谓慌张到极点，就算发情，也不能当着沈钰面前发！可沈钰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粘他粘得要命，生怕他跑了似的，一直搂在怀里。
　　最后，许卯卯无可奈何找个借口支开出铲屎官，溜进浴室，做了一个正直的男人（猫）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冲冷水澡。
　　身上的毛发全都打湿，但依旧觉得身体还是很燥热，许卯卯越来越慌，不知道该不该出去，还是在这里偷偷地……舔一波蛋蛋……那啥了再出去？
　　刚有这个念头，窗外一声“轰隆”，竟然是打雷了。最近天气很糟糕，雷暴雨已然在意料之中。
　　但没想到这道雷劈的时间如此巧妙，许卯卯暗道：我这想法简直是遭雷劈的节奏！
　　沈钰见猫迟迟不出来，那种心底的焦躁又泛起，干脆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你……”
　　就看到湿漉漉的许卯卯。
　　“你怎么回事？”沈钰立即拿过一条大毛巾，把他给包起来吸水。
　　许卯卯一见到他就又有点血气急流，身上妖力翻涌，难耐地“喵”了一声。
　　这叫声比起平时更黏腻绵长，沈钰到底是开宠物店的，有点经验，顿时哑然：“……许卯卯，你是……要发情了吗？”
　　“不，不是！”许卯卯挥舞着爪子，奋力证实自己的清白，但妖力却有感应似的，越来越汹涌，导致身体循环越来越快，薄薄的猫耳朵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