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正好(3)
他嗤笑一声,烟灰滚落烫到脸,短暂的痛。
阳光耀眼,盯着看一阵眼前就是光斑和变色。他终于闭上眼,暂时把思绪驱赶到脑外。
在这打工的人都习惯老板不看帐不管事,有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躺一天,有时候走出去漫无目的步行,直到打烊才回来喝酒。
等到下午,听见脚步声,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居然没人拦。
他睁开眼,眼睛还不能适应,就看见宣昶换了一套西装,仍然是订制,站在他面前。身材修长瘦削,恰好挡住阳光直射。
姜焕慢半拍意识到,宣昶对他伸出手,那只手来到他面前。
视网膜上的光斑投在宣昶的手上,他很喜欢宣昶的手。那种典型的学者的手,斯文稳定,每片指甲都整齐干净,带着写字翻书的薄茧。
宣昶有意拉他起来,他盯着看了会儿,一把挥开那只手,自己坐起。
“你来干什麽?”
这话说得有火药味。
宣昶还是不气,眼角微微带笑。
“想起我没给你留联系方式。”
一夜情要什麽联系方式。
姜焕承认和他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果是三个月前,他可能早就粘贴宣昶要电话号码,死缠烂打追他了。
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发展任何关系。
打工的还象两只鹌鹑缩在背景里,弄不懂这是什麽大场面。
姜焕毫不避忌,“搞清楚,我们只是睡过。我不想知道每个跟我睡过的人是谁。”
宣昶却说,“我不一样。”
姜焕看向他。
宣昶态度从容,语气柔和。
“我是良家夫男,你睡了一次就要对我负责。”
姜焕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打工的也默默退进酒吧里,把院子留给他们。
宣昶儒雅有风度,儒雅有风度的男人姜焕见过几个,多是象牙塔里的学者,难得他身上有种万事尽在掌握的镇定。
这么个人,找上门来,要自己负责。
姜焕真怀疑自己耳朵坏了还是他脑子坏了。
他抱起手臂走近,“我要怎麽负责,养你?我辞职了,破产了,没车没房,负不起责。”
宣昶顺着他的话说,“那我有车有房,我对你负责。”
这话说得太真,姜焕几乎要信。
他嘲讽,“你究竟看上我什麽了,还是你就这麽缺男人?”
他变本加厉激怒宣昶,宣昶却又一次顺水推舟。
“是,我就是这麽缺男人。”
姜焕“哈”地笑一声,转身就走。
宣昶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毕竟睡过,姜焕不能对他动手。直接回酒吧後的房间,一把拉开门。
他现在的生活彻底向宣昶展露。
沙发床,被缛凌乱,空酒杯用来塞烟头。桌上放着一碗泡好了没有吃,早就冷透的泡面。
姜焕问,“看到了?我现在就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对我有指望的人全都滚了。”
他是投行出身,传说中盛气凌人,招人最偏爱帅哥美女的那一家。
后来没转私募,转了风投。在这个年龄段,算得上业内佼佼者。
可就这么个人,十二月中下突然给老板发了辞呈,给同事群邮离职通知。不要任何福利,甚至手上的股权都不要,封邮箱,退公寓,扔手机,轰轰烈烈玩了一场职业自杀。
华尔街混疯了,什麽都不要,改行去洗盘子的不是没有过。但是被雷劈了头的不该是姜焕。
投行青睐的学校就那麽几所,专业就那麽几个,他的同行师弟妹千千万。其中有个师弟,一门心思烧冷灶,想用不离不弃抱紧师兄大腿,等师兄重新杀回圈子能跟着混。
这位学精算的师弟在这酒吧打工耗了三个月,死心了,卷铺盖回海对面。
宣昶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有刀锋般的自我厌恶和愤怒,无数尖锐的刺。
其中有一根扎在宣昶胸口,闪过一下刺痛。
他神色不变,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说了,我养你。”
这一段时间,姜焕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易怒烦躁,但宣昶的一句话,奇迹地平复他的焦躁,就象烧起来的房子遇到春雨。
他怒气消弭,只剩挑舋。
“你到底图我什麽?”
宣昶做出一点迷惑,“怎麽,你不是觉得我图你纯1,图你活好吗?”
姜焕嗤笑,“昨天才睡过,今天就图这些。”他走近向下瞟,“你须求有没有那麽强啊。”
传说中一夜七次,那是进医院的水平。姜焕算须求强的,可十几个小时前才连做过两次,没那麽快想再来一炮。
宣昶比他大个七八岁,没理由恢复更快。
宣昶却笑道,“你猜?”
成年男人,肤色白淅,眉峰微抬,眼角也微抬。
姜焕看着他,突然意有所指地一笑,“你要包养我,我总要知恩图报。”
他把宣昶推到门上,在他面前跪下。
他不讨厌,甚至喜欢宣昶的这个部分:尺寸出众,长得好看,味道还淡。所以昨晚就这麽做过,只是做得简单,没挑战高难度。
这回就挑战了高难度。
从这角度,正好看见宣昶的侧面,衣冠齐整,皮肤白淅,头发仍全是黑的,叫姜焕莫名发热。
他做完就故意对着宣昶吞咽下去。
“……真是三十如狼,四十似虎。须求果然大。”
他声音更哑,宣昶不知道他有没有弄伤咽喉,整理过后就伸手把他拉起来,看他嘴角的擦伤。
姜焕避开他的手,直接躺上床。
他身体也兴奋起来,但程度不大,懒得动手,只等自行消退。
宣昶走上前,那张旧沙发床沉了一沉。
姜焕漫不经心,“贵步就不要踏贱地,贵臀坐过来,小心弄脏。”
这张沙发床不一定担得住两个男人的体重。
宣昶却说,“过来。”不容拒绝而又温柔。
姜焕抬头看他一会儿,靠向他,被宣昶带着,枕在他膝上。
宣昶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有一次,我被拖累到在荒郊野外沙漠里露宿……”
他睡过更糟的地方,姜焕的仓库不算最差。
姜焕眯眼,看见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被谁拖累,回忆时虽平静抱怨,却其实藏着怀念。
姜焕撑起身体,咧嘴笑,“怀念旧爱,别在我床上怀念。”
宣昶看着他,仿佛要看清他的表情,确定什麽。
他握着姜焕的手臂,让他再躺下。
“好,我不会再提。”
姜焕这才重新靠下去,心中烦躁,要是这不是宣昶,而是别人,他早就叫人滚了。
“滚”说不出口,人反倒开始滚,就枕在宣昶腿上时不时翻身。
直到宣昶的手盖在他眼睛上。
黑暗里,他沉向一个安心的巢穴,周围是宣昶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从来精力旺盛,工作时一天只睡四小时,尽量挤时间去健身房。
辞职後没有事做,睡眠反而更差。
可不知怎麽,和宣昶在一起,就特别容易睡着。
睡着前,听宣昶问,“喜欢什麽车?”
之前说过没房没车,这时问起,姜焕随口答一句,再也不理会了。
宣昶等他睡着,放开手,看他眼下的阴影。
一次比一次淡,可总要再好好睡上半个月,才能彻底消散。
这天是周六,晚上九点,程斯思正吃着宵夜,接到一个电话。
他立刻接通,殷勤地叫了声,“师叔祖。”
身边一个短发警花,肩上担着一级警司衔,听到这叫法,眼皮都没抬,“唔”了一声,继续撸串。
宣昶说,“他什麽都不记得。想起就会头痛。”
原本猜测姜焕可能还记得一些散碎片段,可以从这些片段着手,唤起往事。这时确定没有,不仅没有,因为遇到宣昶而梦回,还梦到都会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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