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你家美尸跑了!(8)
好不容易硬挤进前排,只听那老板高亢的吆喝声响起。
“看见没!此乃京城第一公子生前所绘之图,名为《凭飞》,估计一看这画上所绘的,诸位可能会想歪,你们是不是以为,这画表达的是男女之爱?”
底下立即有人开始附和。
“是啊!”
“一凤一凰!可不就是男女之爱!”
枫璟安定睛一看,那老板手中举着一副画,画的乃是一对儿凤凰,在浩瀚无垠的天空并肩飞翔。那两只凤凰头对着头,似乎在交头接耳,又似无话不谈。
他心中才刚想完,那老板响亮的声音再度响起。
“诸位可就错了!你们且看,这两只鸟儿,形体一般高大,脖颈柔而细长,背部隆起,喙如鸡,颌如燕,羽毛生有花纹,此乃两只凤鸟啊!”
闻言,枫璟安微微挑起眉。
底下的人仔细看了看,结果还真发现那是两只凤鸟,忙不迭秩的问那老板。
“这二凤比翼,此为何意啊?”
“莫非那第一公子生前有龙阳之好?”
“……”
众人皆在心中猜测,一时间众说纷纭,且越说越玄乎!
老板适时的控制住场面:“诸位莫急,这画的故事啊,且听我细细道来。”
一听有故事,众人这才静声下来,个个聚精会神望着他。
那老板一手捏着纸扇,轻轻一抖将之打开,扇上绘着一副高山流水之画,颜色古朴典雅,绘此图者笔力深厚,足以见得此扇价值不菲。
他轻轻扇动几下手中纸扇,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这才娓娓道来。
“诸位知道,当今圣上景光帝,即位不足一月,却将朝中大小事物,打理的那是井井有条!明君之称,当之无愧啊!”
枫璟安见他这是要讲长篇故事的前奏,随即两手一环胸,懒散的听了起来,丝毫没有发现身旁凝光的异样。他身子轻轻颤着,头顶帷帽垂下的面纱轻飞荡漾。
掩在白色衣袖下的手,肤色比衣色更为惨白,却悄悄紧握成拳。
“景光帝还未上位之前,乃是前朝三皇子,与盛有第一公子之称的名将之子,那可是铁打的兄弟情啊。”
“传闻他们关系好到无话不谈,甚至有人猜测,有大将军支撑着,三皇子的帝位必然是十拿九稳。”
“只可惜啊,在一次护城大战中,第一公子替父出征,不幸殉身于战场,即使后来景光帝登基,这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一块心病。”
说到这里,那老板收起纸扇,挥手潇洒往那幅画一指。
“此画,便是第一公子亲手所作,用以表达他与景光帝之间,互相扶持,同进共退的兄弟之情,此画在第一公子生后便跟着不知所踪,直到有日我从一位富商手中,重金买下此画。”
他用纸扇点了点画尾落笔处,两个飘逸而隽秀的字体跃然于纸上。
——临川。
原来这副画阐述的,是皇子与臣子之间抛去权势纷争的兄弟情,众人顿时领悟,一时间纷纷称赞那第一公子实乃有血有肉真性情之人。
枫璟安竟也莫名其妙跟着点点头,似乎被那老板带进了故事之中。听到此般无关权利的情谊,枫璟安顿感唏嘘。
就在他一心沉浸入故事中时,却忽然感觉身旁之人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去,就看到凝光身体微微抖动着,低着头浑身的气息都低沉而诡异起来。
枫璟安低了低头,一手撩起他前面的面纱,探头往里面一看去,只见凝光那双死白的眸子里,逐渐蔓延散布着黑色的血丝,如同一颗美玉碎裂开来,甚至有漆黑的尸血从眼眶中缓缓流淌出来。
枫璟安猝然一惊,意识到他这是要暴走了,连忙从腰间符袋掏出一张安定符,轻轻贴在他额前,心中急促的呼唤着他,企图唤回他的意识。
在这大街上暴走可不是开玩笑的!凝光体内的阴煞之气如此重,很轻易便会伤到周围的人群。
不知是安定符发挥了作用,还是枫璟安的呼唤令他清醒过来。
片刻后,只见凝光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清醒后的茫然,眼中黑丝逐渐如云雾一般褪色散去。
顿时松了口气,枫璟安轻轻抚去他眼角溢出的尸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暴走了?
他只以为是凝光体内的阴煞之气太重,难以控制,低头看了眼站在凝光身旁的小宝,低声嘱咐:“看好你小哥哥,有什么异动就叫我,”
小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才小哥哥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便只好乖巧的跟在他旁边。
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小宝抬起手,笨拙的主动牵住凝光。
被牵住的微微一愣,他低头看了眼小小一团的奶娃娃,随即缓缓收起五指,紧紧握住那只胖乎乎的小手。
台上那幅画却早已被众人虎视眈眈盯着。
“废话少说,你到底卖不卖?”
“你给个价吧,不管多贵,这画我都要了!”
“我出五百两够不够!”
老板见众人已经开始叫价,忙笑眯眯的抬起手:“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画啊,不卖。”
此话一出,顿时下面就炸开了锅。
“不卖?不卖你说这么多!”
“不卖你拿出来干什么!”
“今天买不到这副画,小爷我就不走了!”
老板依旧无动于衷,端的是面色平静,笑容可掬:“此画之珍贵,以金钱所不能衡量,我只看今日谁与它有缘,便甘心双手奉上。”
有人质疑:“一分钱不要?”
老板含笑点头:“一分钱不要。”
“那我要如何得之?”
“简单。”老板笑着一扬手,身后两名伙计立马抬上漆黑檀木书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砚,以及挂着几张写有字的纸条。
“这些是已经拟好的上联,能在一柱香时间内,全部将下联对出的人,便是这副画的有缘人。”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唏嘘不已。
那儿总共有五句上联,且难度都在中上,想要全部对出来,并且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这……难度有些大啊。
得知无果,已经有人自暴自弃,拂袖离去,当然也有人,抱着想看最后这画花落谁家的心态,留下来继续围观。
枫璟安仔细看过那些上联,摇头,摇头,再摇头。
他从小便看书,看的却是养尸之书,此等文学之词,他可是丝毫不懂。
有位白衣男子勇敢的踏了上去,风度翩翩的一挥衣袖,轻轻拿起笔,沾墨微微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笔法狂草的对出第一联的下联。
对完之后再看第二联,懵了。
……
又一男子走上去,一路畅通无阻的对出三副联。等到第四联的时候,写出来又划掉,涂涂抹抹,修修改改,最后实在没了办法,众目睽睽之下,在纸上画了株海棠,随后毛笔一甩,逃之夭夭。
众人大失所望,老板也是连连摇头,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没人能够有幸将那美画带回家时,一道清亮柔美的女声响起。
“我来!”
众人齐齐扭头一看,眼前一抹鲜艳的红划过,衣袂翻飞过后,女子纤细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女子?
众人心中错愕生惊。
那红衣女子相貌生的十分好看,精致的眉眼,白皙的肌肤,双眼闪烁着灵點的光芒,气质灵动而明媚。
一身红衣如烈焰夺目,娇小柔软的身段裹在一身胭脂色中,她神情愉悦,似乎端的是自信满满。
执笔沾墨,狼毫的尖在纸上轻拂而过,娟秀的字迹随之一一显出。
古琴弹夜月。淡墨画秋山。
泉清堪洗砚。山秀藏书泉。
万花深处松千尺。群鸟喧时鹤一声。
小楼一夜听春雨。孤桐三尺泻秋泉。
娟秀的字迹,一如她本人一般清丽,从那削葱般的指下流泄出来,赏心悦目。
一鼓作气对到第四联,到最后一联的时候,她撇了撇头,微微思考一番,随即扬手写出。
上联: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下联:送君一言,不管忠言逆人耳。
尽数对完之后,她甩开毛笔,爽朗一笑,骄傲的看向那老板:“如何?”
老板几步走上前,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将她写出的下联看了又看,脸上扬起大喜之色,连番击掌。
“好!好!”
他亲自将那画取下来,小心翼翼卷成一轴,随即双手递给她,对之赞不绝口:“姑娘学识渊博,甚至超过了一般文人,在下佩服,此画便赠与有缘人。”
红衣女子坦然一笑,一手持画向他抱拳,一时间竟有几分江湖侠者风范:“多谢。”
语罢,她也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往下面走。
枫璟安摇头啧声。
这么多文人才子,竟都抵不过一位姑娘,可笑,可叹。
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正要拉着凝光小宝离开,但见旁边红影一闪,耳边传来小宝一声哎哟。
枫璟安转头一看,竟是那红衣女子行走匆忙,不小心撞到小宝,而凝光又丝毫没有防备,这才让他把小宝给撞倒在地,连小小的帷帽都给甩飞了。
正欲开口斥责她几句,那红衣女子却迅速扶起小宝来,一边扑打他小身板上的灰尘,嘴里咋咋呼呼的嚷嚷着。
“呀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宝贝疼不疼,摔到哪里没有,来给姐姐看看!”
枫璟安满头黑线,那女子正要抬起小宝低着的小脸,他连忙过去一把将小宝抱到自己怀里,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小帽子重新给他戴上,生怕小娃娃的模样吓到那姑娘。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缓缓站起身看向他,面色稍微有些难堪:“你……你是他爹爹?”
扭头看到紧贴在枫璟安身旁的凝光,又是一惊。
心中想的却是。
完了!这一家三口的!在人家爹娘面前把他们孩子给撞倒了!那还不得被骂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重点不知道有人抓到没。
☆、钱袋丢了
无怪乎红衣女子如此想。
怪只怪枫璟安一身漆黑如墨,即使象征身份的道服穿在里面,此时也被那同色外衣给遮挡的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件道服。
要不然她绝对不会认为!一个道师能娶妻生子的!
红衣女子盯着他们一家三口,自觉的低下脑袋连声道歉。
“……抱歉,是我没注意。”
心中却想着。完蛋,要死了。
枫璟安拍了拍怀里小宝脑袋,只听他不满的声音传来。
【要她买糖给我吃才能原谅她!】
枫璟安搂着他小屁股,示意他老老实实待着,随即冲着那女子摆了摆手:“无碍。”
这好在小宝不是个人……这形容也不对,好在小宝是活尸,否则一般小孩,哪里容得了她那么鲁莽的撞过来,还不得摔伤了。
红衣女子也是疑惑。这小孩可真乖巧,摔倒了不哭也不闹,半句话不说安静的待在那男子怀里,该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
还有那男子,自己孩子摔倒了,居然也不关心一下,还说没事?
还有还有,旁边那位“夫人”,也是默不吭声,好像摔的那不是“她”亲儿子似的。
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奇怪。
红衣女子满脑子疑问,枫璟安却懒得理他,抱着小宝拉着凝光走远。
等到她反应过来,面前哪里还有那一家子的影子。
“今日我们就先在这找家客栈歇脚,明日再去看看有没有需要镇宅净户的,我也好赚几个银子。”
枫璟安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客栈,到掌柜那儿问:“一间房,多少银子?”
“五十文钱……一间房?您这可是有……”那掌柜伸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凝光,却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笑眯眯。
“知道了,旁边这位您夫人是吧,怎么戴着个帷帽呢……哎哟!孩子都这么大了!”
枫璟安扶正了小宝头上的小帽子,抿了抿抽搐的嘴角:“你话太多了,五十文钱是吧。”
语毕,他把手往腰间一摸。
“……”
???钱袋呢!
把整个腰间都给掏了一遍,熟悉的钱袋硬是没有摸到,那掌柜看他的眼神也由和善变成疑惑,再由冷漠变成嫌恶。
“没钱住什么店!出去出去!”
被掌柜连说带赶的轰出去,枫璟安懊恼的一拳砸上那店门口。
肯定是之前听那人讲故事的时候,被人不小心给摸走了钱袋!
之前陈裕之给的银子全部都用来买马车了,他捏了捏包袱,里面是一件预备的常服,以及一些办事需要用到的东西。
哦,还有陈裕之先前强行塞入的干粮。
除此之外,浑身上下,一干二净。
枫璟安不禁心觉今天的确很走运。
走了天大的运。
凝光疑惑的看向他,难得的再度开口。
【怎么了?】
“没事。”枫璟安摆摆手,重新振作起来。
不就是银子被偷了吗,不就是身无分文吗,他偌大一个人,难道还会为钱所困?
抱着小宝,拉着凝光,迅速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枫璟安将小宝轻轻放在地上,随即打开包袱,拿出了那件常服。
将身上的道服迅速脱下来,换上那件简洁的墨蓝色常服,一位道师摇身一变,乍一看去竟还以为是哪家的……穷书生。
凝光站在一旁,目光冷淡的注视着他,枫璟安将换下来的道服放进包袱里挎上,然后弯腰抱起小宝,一手拉上凝光,挺胸抬头迈着阔步走出巷子。
……
某座华丽大气的府邸门口,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男子扑跪在地上,手里牵着大的,怀里抱着小的,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我是百里之外乌镇的村民,前几日洪水泛滥,大水将家淹没了,我便带上娘子和孩子来清光城投奔亲戚,谁知我那亲戚,如今飞黄腾达,事业略有小成了,便不认我们,将我们无情的赶了出来,没办法,我夫妻二人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实在无路可走,只好来请求贵府收留我们一日!”
说这话的男子正是换装后的枫璟安,他装模作样的抹了抹泪,偷偷瞥了眼面前那位老者的神情。
凝光也被他拉着一起跪下,掩藏在帷帽下的脸上,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小宝安静的待在他怀里,心智还太小,因此满头雾水,不明白此刻是什么情况。
抬头一看,上方悬挂着的牌匾,笔墨龙飞凤舞的写着“慕府”二字。
一看这光鲜亮丽的门面,就知道这家人不是什么普通人,收留别人一晚上,应该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影响吧。
枫璟安一边在心里想着,他面前那位慕府管家也在如此思考。
还没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清亮偏柔的男声传来。
“老袁,怎么了?”
袁管家心中一惊,连忙转身看向来人,口中称呼道:“公子。”
公子?
枫璟安缓缓抬头看去。
由下而上,先是一双干净的白色长靴,再接着,款式简洁而不失美感的青色衣袍,以及那张清丽柔美的脸,便一一出现在了眼前。
阴柔的面部轮廓,精致的五官,细腻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
太过貌美,难辨雌雄。
他神情淡淡,却仿佛眉眼都带媚色,每一个眼神,都无边的勾人。
端庄优雅的美,即便是勾人,也丝毫不显得媚俗。
妖孽。
枫璟安看了两眼,便在心中下了结论。
这时,那管家上前跟他解释道:“这男子带着家人来投奔亲戚,结果……公子,你看看,要不要收留他们一晚。”
慕子衿听完管家的叙述后,在心中细细思量了一番,仔细打量枫璟安,见他相貌俊朗和善,也不似什么坏人,踌躇了一番,轻声道:“你们且先起来。”
一听这话,枫璟安便知道此事怕是定了,忙不迭秩拉起凝光,还在那公子和管家面前表现了为人夫君柔情的一面。
弯下腰,轻轻为凝光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嘴里一边关切着,又是一把辛酸泪:“娘子,你腿疾还未好,让你跟着我个穷村夫四处奔波,委屈你了。”
凝光:“……”
慕子衿微微眯了下眼,不禁在心中思量。如此疼爱夫人的男子,应当品性尚可,收留他们一晚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及此,他点了点头,秀手轻扬:“老袁,将他们安排住进西厢吧。”
见自家公子同意了,袁管家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看了眼依旧在那含情脉脉关心自己夫人的枫璟安。
“你们跟我来吧。”
慕府。
枫璟安的本意是找户人家借宿一晚,另一天早上就带着凝光小宝出去找“生意”做。
他被袁管家带进府里,顺理成章住进了整洁大气的一间房。
将包袱扔在床上,枫璟安掏出陈裕之给的干粮,正要啃上几口。
看了眼一边的凝光和小宝,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扔下干粮跑出去叫住了要离开的袁管家。
“那个……我娘子她患有腿疾,这几日一直风尘仆仆,我想为她洗个澡,能否……”
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
袁管家瞬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年纪虽大,相貌却不怎么沧桑的脸上,扬起一抹和煦的笑:“请稍等,我去叫下人抬浴桶过来。”
枫璟安心中感激:“如此便多谢管家。”
片刻后,盛满温水的浴桶被两名小厮稳妥抬了进来,令枫璟安不禁感叹,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办事效率都要快上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