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前夫有了(15)
吴导拍了板。
肖暑推开门,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
最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冰面上,张涟青小巧的身影被无数金光推着,拉出了一个长而昏暗的影子,一直拉到了他的脚下。肖暑微微眯起眼睛,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摄像头紧紧地跟着他,直到他在设定好的位置前停下来。
他的爱人脸上挂着泪痕,俊俏的五官蒙着暮色,哑声道:“我要回去了。”
肖暑望着她的脸,情绪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梦到了天天,她说冬天好冷,好饿,妈妈不在,好想妈妈……”
泪珠源源不断地滚落,被折射的夕阳微弱地照亮,肖暑微微张嘴,脑中的空白开始病毒一样地蔓延。
张涟青的影子映在冰面上,他盯着那一块灰色,从里面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冬天的冷意开始渗透进他的身体,他保持着微微张嘴的动作,四肢凝固,一股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恐惧涌上了头顶。
完了,他想。
又来了。
而此时,在他的脚下,光洁的冰面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
起初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吴导甚至喊了NG,要求再重新拍最后一次。一直到那道裂痕开始如蜘蛛网般的扩散,离得最近的张涟青神情骤变,紧接着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喊,有人在岸边跑动,但没有一个人敢再走到那个冰面上,怕成为最后的一根稻草。
只有肖暑还站在原地,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仿佛成为了一座即将沉没的雕塑,只死死地盯着某一块冰面,嘴唇张合,无声地说:“对不起。”
第14章 溺水
“肖暑!”
冰面咔嚓一声,蛛网以肖暑的脚下为圆心,开始迅速地瓦解、破裂,然后连同冰面上的人一起崩塌而下,坠入冰冷的湖水里面。
剧组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叫待命的安保,绝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又是“扑通”的响声,冲得最前的付秋野居然就这么跳进了湖水里面。
肖暑在下沉。
他甚至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刺骨的寒意连同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瞳孔里恍惚地折射着水面之上的阳光,而更深的、更无边境的黑暗正在拉着他不断往下。
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
他的耳朵里面已经灌满了冰水,但那声音好似就贴着他的鼓膜,一下一下敲到他的心上。
那人在不急不忙地叫他的名字,声音轻而温柔,带着深深地怜惜与思念。肖暑在这个声音里面感觉到了比刺骨的湖水更可怕的窒息和恐惧,他张开嘴,本能地想要大口呼吸,液体开始不停地倒灌,灌满他的胃和肺,灌满他的心脏,灌满全身的每一根血管,他已经接近昏迷的边缘,肌肉条件反射般地挣扎,但那个声音的“他”剥夺了全部的机会,瞳孔里最后的光线慢慢被染红,血做的黑暗湖水温柔而细致地裹住他的四肢、缠住他的脖子……
救命。
对不起。
哥哥。
野哥……
一只手猛地划开了越来越厚重粘稠的液体,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付秋野拼了命想把肖暑往上拉,但他们距离冰面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有次形态的人体重比常人更重,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力气和体温都在不断地流失。
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要陷在这里了。
付秋野用尽全力把肖暑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努力往上浮,一边在水里拍打着他的脸颊,肖暑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他闭着眼睛,五官被微弱的光亮照得如同一张精致的陶瓷面具,付秋野不敢多想,恐惧已经开始像湖水一样剥夺他肺里最后的空气,他用力地吻了一下怀里人的嘴唇,艰难地朝着冰面浮,但那冰面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远得让人绝望。
我还没把肖肖追回来。
付秋野咬牙,屏着这一口气浮到了水面的附近。他能够能到外面的人在疯狂地喊,再有不到半个手臂的距离就能冲出水面,但他形态转换期的小腿肌肉开始要命地抽搐,他无法再划动,很快便重新开始下沉——
“噗通”一声,又有人跳进来了。
付秋野看不清那人是谁,他的意识也开始恍惚,隐约中感觉到一个有力的手掌拉住了他的手臂,以人类无法想象的力度,带着他跟肖暑两个人飞快地浮向水面,不一会,他拉着肖暑,那人拉着他,三人一起从水里面浮了出来。
“出来了!”
“快,快,把他们拉上来!”
“我的老天啊,肖暑,肖暑没事吧?”
“医生呢,剧组医生!”
付秋野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四肢已经冻得完全失去知觉,只靠着潜意识紧紧地搂着怀里的肖暑。好几双手把他们拖到了岸上,他抖得能听见牙齿碰撞的声音,有人给他裹上毛毯,然后想把肖暑送上担架,一下子竟然掰不开他的手。
“付总,你松手啊!”不知道谁在他的耳边喊,“肖暑危险了!”
付秋野这才突然回过神来,惶恐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用自己几乎要结冰的眼睛去看怀里的人,但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肖暑便被飞快地抬进棚里。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身边同样裹着毯子的黄岐琛翻来覆去地说,“那傻孩子,为什么就不挣扎呢?明明身体素质那么好,为什么要犯傻!”
付秋野原地呆了一会,然后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摄影棚门口,好几个助理紧张地拉着他,劝道:“付总,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别急,现在……”
他冲开门,里面脸色青白的肖暑正在不停地往外呕水,裸露出来的小手臂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绒毛,盖住冻得青紫的肤色。一个医生扶着他的头,一个医生拍着他的背部,张涟青一边哭一边把毛毯裹在他身上。
付秋野大松一口气,强烈的晕眩感和虚脱感涌上来,他靠着门沿,就这么望着肖暑,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有人扶着他在坐下,喂他喝了一点温水。没一会急救车就来了,他和肖暑被抬上了车里,黄岐琛也跟着上了车。
肖暑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整个人昏沉沉地,被医务人员插了吸氧管,胸膛艰难地起伏着。付秋野就靠在他的旁边,紧紧地握着那只冰冷的手,握了一整路都没有松。
一到医院,黄岐琛便让医生把肖暑从紧急通道直接送进了病房,然后掏出特管局的证件,要求封锁整个楼层。赶来的医院并不是什么大医院,还从没有遇到过次形态的明星患者,手忙脚乱地把叫来了院长,折腾老半天,才把场面安定下来。
肖暑被37度的恒温水泡着,自我意识慢慢地回笼。
他感到全身都痛,肺部像被戳了个遍的马蜂窝,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带着口罩的医生正用奇特的目光注视着他,用温和的声音跟他说:“你恢复得很快,是我见过的身体素质最好的病人了。”
肖暑艰难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绒毛已经褪下去,只剩下部分冻伤严重的地方还薄薄地覆盖着。
他缓慢地让肺里面充满空气,然后极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给他做了冻伤和溺水的处理,半夜的时候,似乎是身体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反应,他后知后觉地发起了高烧。
但即使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和疲惫,肖暑依然无法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黄岐琛让医生在点滴里面加了安神的成分,他勉强浅眠着,像是陷在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迷宫里面,来来回回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他看到13岁的肖泽,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衣服,被几个蒙着面的男人绑在了椅子里。一个男人说:“这两小崽子长得真好看。”另一个男人又说:“别,至少要留一个。”有人伸手去摸肖泽的脸,他感到恐惧和愤怒如同由远及近的海啸,在冲到了最高点的那一瞬间,意识陷入了片刻的黑暗。
随后是熟悉的满地鲜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的逼真,他能够看见肖泽嘴唇上干裂的起皮被血液润湿,深棕色的瞳孔茫然无神,手臂上的勒痕已经变成的青紫。在他的不远处,一二三四个绑匪倒在血泊里面,到处都是被野兽撕扯下来的部位,旧工厂昏暗的灯光照下来,把梦境照得如同劣质恐怖电影里的廉价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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