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渊等你(23)
时长风道:“简淮,你已经来到我们的世界了。”
简淮专注地盯着时长风,他眨眨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时长风的话。
“停车。”时长风道。
他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司机立刻听话地靠边停车。
他们在X市到B市的公路上,时长风带着简淮下车,让他呼吸车外的空气。
简淮来到车外,空旷的公路让他的视觉恢复了一点。简淮抬起头,看到天空上的点点亮光和一轮未满的半圆盘,有些懵懂地问:“那是什么?”
时长风心里一疼:“是星星和月亮。”
简淮“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以前在书上和电视上看到过。”
只有书和电视,从简淮出生那一天开始,每个夜晚都会陷入里世界,里世界没有星月的光芒,简淮从未见过真正的夜晚的天空。
他是个智商正常、五感健全且已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在某些地方却有着莫名的稚嫩。
“这是我们的世界,你的这把匕首,在我们这里被称为‘遗留品’。”时长风解释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两个平行世界接触势必会残留一些物品在我们这个世界中,这些物品往往带着异世界的力量,会对世界造成一定程度的危害,我们将其称之为‘遗留品’。”
遗留……简淮低头看向匕首,心想这名字取得真好。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把金属系的‘遗留品’,没想到它竟是精神系的,我险些着了道,谢谢你救了我。”单孤兰走过来,向简淮友好地伸出手。
简淮没有动,他不认识这个女人。
“单孤兰,‘零组’华夏1区副队长,代号‘深沼’,目前顶头上司只有时长风一个人。”单孤兰也没生气,自然地收回手介绍自己。
夜晚的风轻轻吹起她的头发,让她显得有些脆弱。
“你怎么这么小啊?”单孤兰对简淮笑笑,“成年了吗?我们队长是不是拐了个未成年人回来?”
“十八岁了。”简淮终于回了句话。
见他这副样子,单孤兰不由叹口气。
她有点明白时长风为什么会带简淮回来了。
“上车吧。”单孤兰对两人说,“我们接下来还要做很多事情,医院的善后工作由公关部门处理,反正就是忽悠睡了三天的普通人。时队需要向上级汇报异世界的情况,还要带着‘遗留品’去做检测,确定‘遗留品’的能力、副作用以及危险等级。我和袁飞航会带王小帅签署保密协,忙完这一切后,还要开会讨论关于你的事情。”
“我带他来,就是要对简淮负责到底的。”时长风道。
“这话跟我解释没用,得找领导。”单孤兰道。
“先上车吧。”时长风叹口气,对简淮说道。
简淮捏着匕首,眷恋地看了眼天上的星星。
单孤兰揉揉太阳穴,她说道:“你放心吧,不抢你的匕首。刚才把匕首放在隔离箱中也没办法阻挡这把匕首蛊惑人心,反倒落在你手里后变得安分起来。为了保证一车人的安全,回到基地之前,这匕首还是你拿着比较好。”
简淮这才跟着时长风上车。
他记住了单孤兰的味道,是淡淡的花香。
重新上车后,位置出现了一些调整,袁飞航坐到时长风身后,单孤兰四周空无一人。
她也没有向袁飞航道歉,而是侧脸看向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这把匕首勾起了单孤兰心中最深的恐惧,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
简淮双手捏着匕首,脑海中一片空白。
简博翰死了,他离开自己的世界。简淮这十八年,爱过的、恨过的、怕过的东西都不在了,他这陌生的世界中,不知所措。
一路沉默无言,接近天亮时,他们在军区换了车,装甲车变为一个旅游大巴,晃晃悠悠地来到一个四层的小楼外。
小楼外竟还立着个招牌,上面写着——零维空间旅行社。
王小帅:“……”
袁飞航低声向他解释:“‘零组’不少员工加入之前都是普通人,有自己的家人,对外也必须有个正式工作才行,所以才有这样一个旅行社做掩护。”
原来如此。
几人走进小楼后并没有向上走,电梯是下行的。
地下的空间比上面的空间要大多了,他们一直到地下十楼才停下,时长风对单孤兰说:“你先带王小帅去做检查,顺便帮我联系一个知情的心理医生。”
简淮乍来到新世界,需要专业人员进行心理疏导,缓和地渡过这段适应期。
“零组”的核心成员全是思维共鸣者,大部分人都有心理问题,心理医生全是知情的外聘人员,他们不是思维共鸣者,不过签署了保密协议,是值得信任的专业人士。
单孤兰领命,带着王小帅走了,时长风先带着简淮来到一个简单的宿舍。
“这是我的宿舍,”时长风有些紧张,他舔了下唇,“你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向领导汇报情况,过一会儿领导可能会见你。”
简淮没说话,他安静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匕首,这是他同过去世界的全部联系。
时长风的手放在匕首上,简淮的姿态立刻从安分改为防备,他的眼神充满敌意,不愿时长风拿走匕首。
时长风叹口气,从腰间拿出一个旧的日记本递到简淮手上。
“这是我在简博翰办公室中发现的日记本,”时长风道,“在你的世界内,世界规则不允许你看到日记本,不过在这个世界就可以了。”
简淮接过日记本,不过左手还是紧紧地攥着匕首,不愿意松开。
时长风伸出手,感受到简淮的抗拒,他终究没拿走匕首,而是摸了摸简淮的头:“等下检测‘遗留品’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简淮点点头,时长风放下一个对讲机,告诉他怎么使用,叮嘱他有事一定要联络自己,这才不放心地去找领导汇报情况。
简淮则是来到时长风的书桌边,打开了日记本。
从他出生前,简博翰与司蓝女士一起商量名字,到他出生后,简博翰所做的一切尽数展现在简淮眼前——
我抽取了简淮的血液,发现血液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与夜晚不安定的能量有些相似,却又略有不同。
夜晚的力量充满死亡的气息,可简淮的血液中充满生机。
这是为什么呢?我一生也没有机会验证了,只能做出一个假设。
大概是简淮出生于里世界降临的那一天,生与死的力量在他体内斗争,让他产生了类似抗体一样的能力。
十几年来,我调查了全世界与简淮出生于同一时间的孩子,他们无一幸存。我不知道简淮为什么活下来,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清楚那一天手术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司蓝女士死前做了什么保护了我们的孩子,让简淮幸运地活下来……我不知道这是否能称之为“幸运”。
我靠着简淮的血在夜晚活下来,却深知等到2021年,我是没办法在里世界存活下来的。
特殊的只有简淮一人,他该用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呢?
这一套无解的试题,我能交出的答案也只有如此。
看过全部的日记,简淮合上日记本,起身走进洗手间。
洗漱台上方的墙壁上贴着一面镜子,简淮已经很多年没照过镜子了。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下有道泪痕,他的脸像极了简博翰,只是少了些岁月的痕迹。
简博翰找不到答案,简淮也找不到。
对于这个令他痛苦畏惧的男人,简淮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
毕竟前半生唯一的亲人,没有教会他爱的方式。
望着镜中与简博翰相似的脸,简淮安静地举起匕首,对着那张脸划了下去。
右侧眉上留下一道血痕,简淮看着那道伤痕,见到它很快复原。
简博翰的日记曾记载过,简淮的伤很快会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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