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谈巷议(2)
肖元元点头道:「不错,是我。简老板,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的,你把这天香楼卖给我如何?一山不容二虎,你也知道,最近几年呢……天香楼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了,与其看着它败在你手里,不如直接让给我,这样,于你我都有益处,你看如何?我可是真心的……」
他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而且特别假惺惺,天香楼的生意虽然因为对面他开了那家酒楼,而冷清了许多,但是,还是十分稳定的,而且他如果是真心,就不会特意挑在简衣寒回来的第一天,之前早不收购晚不收购——如果他告诉掌柜的想要买下这家酒楼,掌柜的当然会告知简衣寒,而且,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说出来,连客人们都看得出,他是在找茬。
简衣寒嘴角微微一弯,眼中仍然是讽刺,道:「肖元元。」
肖元元心下一跳,面上竟然一热,道:「不错!我是叫肖元元。」
简衣寒淡淡道:「一年之内,我便会让你胜天酒楼开不下去。」
肖元元脸色大变,简衣寒淡淡道:「送客。」
简衣寒完全不多说废话,直接让小二和一些打手们将肖元元赶出天香酒楼,一旁的二狗子连忙护主,然而仍旧挨了几下,手臂都青了。
肖元元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等待遇,脸色阵青阵白,许久后才在天香酒楼门口怒骂,「简衣寒!我看你一年内怎么让我胜天酒楼开不下去,哼!!」
话是放下了,然而,不到一年,肖元元看着账目上的亏损,几乎要愁白了头。简衣寒不但请了扬州黄鹤楼大厨掌勺,还将天香酒楼翻新,新增了免费的歌舞,每日都有小菜赠送,店面扩大了一倍,又因为他们的货源充足,菜的价格竟然并不高。肖元元本也想给自己的胜天酒楼翻新的,只是他父母却不肯让他和简衣寒斗,几次问他们,他们也只说,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除了容貌外,要让他父母说出个不简单的所以然,还真说不出来。
既然说不出来,肖元元当然不当一回事。
爹娘是打定主意不让他的酒楼能开下去,肖元元没有闲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酒楼倒闭,胜天酒楼关闭了,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肖元元偷偷溜进天香酒楼,装作客人,点了一大桌子菜,边吃边赞叹,本来他是想要来找茬的,比如说偷偷放个苍蝇进菜里什么的,可简衣寒和那些客人都不是傻子,这么一来,他们一定会觉得是他的酒楼被迫关闭,所以恼羞成怒。
肖元元想着,立时生气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吃菜。
小二看见肖元元时,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掌柜的,掌柜的也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简衣寒。
简衣寒一身素衣,来到肖元元面前时,肖元元已吃了大半菜,看见他时几乎被酒呛死。
「胜天酒楼已倒,不知肖少爷来此还有何贵干?」
肖元元哼了一声,道:「我是客人,来吃菜的,怎么?难道你这楼里还要看客人的身份,如果身份不合你心意,你就不许他进来吃菜?」
简衣寒微笑道:「自然不会,只不过……」眼中仍旧带着讽意,扫过肖元元一眼,「我还以为肖少爷这次来又是下战书的。」
肖元元看见他眼中的讽意不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一样跳起来,「你以为我怕你!!」
许多客人纷纷侧目,但看见是简衣寒和肖元元,却是忽然静谧,而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支棱着耳朵仔细地听这八卦。
简衣寒淡淡道:「肖少爷当然不怕,不管你要做什么,简某都奉陪。」
肖元元看他一脸淡漠,君子如玉,一看就是个倜傥人物,自己在这里好像就是小丑一样,鼻子一酸,十分想要破口大骂或者是做其它一些事情,来挽回自己的尊严。
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以前路过小倌馆时看见客人对小倌的惩罚……一时也没想到什么,竟然走到简衣寒跟前,仰望着他。怒道:「你要是有胆子,就给我一炷香时间都不要动!」
简衣寒淡淡看他一眼,不说话。
肖元元看他眼中似乎还有讽刺意味,气血上头,想也不想就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在他眼中闪过些惊讶的时候,狠狠吻上去!
莫说围观群众们哗然,简衣寒也是瞳孔微缩。
天香楼里静谧了一会,忽然响起了笑声,有人道「原来肖少爷是看上简老板了啊……哈哈,哈哈……」
「怪不得还要在对面开个酒楼,原来是想引起别人注意……」
「大庭广众之下,肖少爷真有勇气……」
肖元元忽然松开简衣寒的衣领,踉跄地后退两步,好像才回过神一样神色颓靡,低头抹了抹自己的嘴唇,愣愣地看了许久,哇地一声,大哭着跑掉了。
简衣寒抿着唇,眸中闪过些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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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做什么了?」肖钱使劲地拧着肖元元的耳朵,肖元元不由大叫,「啊啊!娘!救命啊!爹要杀人啦!!」
肖徐氏瞪着他,道:「鬼叫什么?快点说,你对那简衣寒做什么了?啊?!竟然还敢强吻了?!现在我和你爹都不敢出门,街坊邻居都要笑死了,你说你,当什么不好,不但当断袖,还为了个男人在人家对面开酒楼……」
肖元元道:「娘!」
肖徐氏哼声道:「反正啊,我和你爹的脸是被你丢尽了!」
肖元元黯然道:「对不起……娘……」
肖徐氏道:「对不起就有用了?说,你是真喜欢他?」
肖元元:「……啊?」
肖徐氏叹了口气,道:「为娘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努力努力,为娘也不阻拦你……」
「夫人,你说什么呢?」肖钱脸都快黑了,「他喜欢的是个男人!男人!我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肖徐氏道:「那你哥哥家还不是有好几个儿子么?他们喜欢上男人时,你怎么没说话?」
肖钱不由憋住了,他当然不能说类似,那是他哥哥家的话……肖徐氏本来就发现,他更加偏心他哥哥那户人家,再说些偏向性的话,只怕肖徐氏就要回娘家了。
肖钱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怕他单恋吗?夫人,你真觉得两个男子相恋,有这么大可能吗?元元喜欢上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恰好是断袖又喜欢他的几率,那要多少小?」
肖徐氏闻言,不由也不说话了。
肖元元黑着脸,道:「谁告诉你们我喜欢简衣寒了?」
肖钱道:「外头都这么说,你个小兔崽子,在天香酒楼里众目睽睽地强吻别人,难道还出错了?」
肖元元张口想要辩驳,然而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肖徐氏道:「老爷别生气,元元兴许也只是一时之间鬼迷了心窍而已,这不,过几日我要去观音庙上香,就让元元和我一起去吧……」
肖钱哼声道:「也好,正好可以出门淡淡外头的流言……免得他们把流言越传越离谱……」说着,肖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肖元元黯然地低下头。
肖徐氏轻声道:「我听说简衣寒也会去……」
肖元元大惊地抬头,「娘?!」
肖钱道:「怎么了?」
肖徐氏连忙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说,要帮元元求一份姻缘而已,元元太惊讶太喜悦了,是不是?」
肖元元对简衣寒做了那样的事情,哪里还敢见他?闻言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可是,临到了日子,他也没有想过逃避,仍然是坐上了马车,和肖徐氏一起上观音庙祈福。
「简衣寒……」肖徐氏轻声道,「这个人我见过一面,虽然只有一面,不过,元元你若是真喜欢他,完全可以试试的。」
肖元元不由奇怪,道:「娘?你为什么这么支持我和他?」
肖徐氏轻笑道:「因为你们两个有种奇妙的缘分,他有……那样东西,你也有。」
肖元元一头雾水,肖徐氏拍拍他的头,却是不具体说下去。
第二章
香烟袅袅,佛音不绝,香烛、彩纸摆在路边,还有糖葫芦等之类的小吃吃食,肖元元无心看这些,却是想知道简衣寒在何处,左顾右盼没见到人,肖元元干脆避开大队人马,直接到庙门门口蹲守。
还没蹲守一会,就见到一个姑娘被婢女扶着,柔柔弱弱地过来,他满腹心神,立时被这姑娘吸引去了。
所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淡眉如秋水,摆腰若扶风,在这小镇里,这女子,已是他见过最美丽的。
有点类似当初见到简衣寒时的动心,肖元元看见她时,几乎已痴了,心中怔怔地想着,这便是我五百年前风流孽缘了。
肖元元立刻把简衣寒忘到了九霄云外,整整衣领,弄好头发,临时买了把扇子,扇啊扇地,装成目不斜视,而后十分不凑巧地被人拥挤到了那姑娘身上。
「哎哟!」肖元元「不小心」地扯住了姑娘的丝巾保持平衡,站稳后十分抱歉地道:「对不住姑娘,方才人流太挤……你没伤着吧?」
李月如摇摇头,道:」小女子无事,公子请了。」一旁的婢女警惕地看着肖元元。
肖元元道:「此处人来人往,香客甚多,两位姑娘就这么独自行走,可是危险了些,不若我们一起上香,也能有个伴,如何?」
李月如:「这……」
婢女警惕道:「公子,你可莫要使什么歪心才好。」
肖元元道:「我怎会使歪心?我可是好心。」
李月如笑道:「既然如此,那公子和我一同行走,也没什么……碧兰,你不要失礼。」
碧兰道:「是,小姐。」
肖元元心中简直是心花怒放。
陪李月如拿了签解了文,又拜了菩萨,知晓了李月如芳名的肖元元,自告奋勇地带两位姑娘下山。
「李姑娘似乎也是奂西县人士?不过从前没有见过。」
碧兰道:「姑娘是新来的,你没见过也不稀奇。」
李月如道:「刚搬过来不久,还未拜访乡邻。」
肖元元转了转眼珠,道:「你可知道,奂西县,哪家公子最讨姑娘喜爱,哪家公子最适合托付终身?」
碧兰啐一声,道:「肖公子好没羞,你的大名啊,我们小姐早就听说过了,多情的风流种子,难道你还想骗了我家小姐去?」
肖元元立刻大呼冤枉,言明自己绝对守身如玉,大呼冤枉的同时,却又暗暗冷汗,他亲了简衣寒一口的事,却不知道李月如知不知道了。
李月如掩唇笑道:「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肖公子,会是个登徒浪子,原来却是个嘴上将军,实际的无用纨绔,奂西县最讨姑娘喜爱的,自然是天香楼的当家简衣寒公子,最适合托付终身的,当然也是简衣寒公子……」说着,李月如两颊上红晕,胭脂晕染的模样,一看就是春心动了。
肖元元心内咯噔一下,立时凉了一半。
完了,这姑娘竟然是喜欢简衣寒的。
肖元元气呼呼道:「他有什么好喜欢的?除了长相,他……他那样的人,用鼻孔看人的,哪会懂得尊重姑娘。」
李月如之前一直微笑,听他这话却是沉下了脸,道:「肖公子,你可不能这么说,简公子是个好人,他……他很好,这世上怕只有配不上他的女子,却没有他配不上的女子。」
肖元元道:「可是……」
李月如板着脸,微咬着唇,道:「我觉得你这人还算有趣,可你若再说他的坏话,我就不理你了。」
肖元元黯然不语,只是先前对简衣寒若有若无的情丝,一下子全部变成了愤恨,那人,当真是阴魂不散,连自己喜欢的姑娘也要抢夺!
黯然的同时,路就没怎么看了,李月如和碧兰之前来这里时,是坐了轿子的,但她们早已叫轿夫回去,加上有肖元元带路,也没怎么太过在意,哪知道肖元元一时难过之下,竟然渐渐往偏了的地方走,走不过一里路,人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