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谈巷议(14)

　简衣寒眼中讶异之色一闪。

　肖元元不由几步拉住肖钱的衣袖，低声道：「爹，那宝藏不是虚言吗？」

　肖钱微笑道：「空穴不来风，就算是虚言，我想简庄主也有能力将它变成真的。」

　肖元元道：「你这是在为难人……」

　肖钱瞪眼道：「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扭！」

　肖元元闻言红了脸，抬头就看见简衣寒在看着自己，虽然他没有笑，胆囊肖元元却觉得十分羞耻，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他……他可还没有表现出，他答应了这门亲事啊！！

　简衣寒道：「伯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肖钱淡淡一笑，道：「难道我还会言而无信不成？」

　简衣寒道：「既然如此，我希望，您能将令公子先交到我身边，一月之后，宝藏定会送到府上。」

　肖钱尚自沉吟。

　肖徐氏却是温和地道：「好啊，元元本来也就心不在家里，到你身边，应该会快活一些。」

　肖钱道：「夫人……」

　肖徐氏瞪他一眼，道：「玩够了没？」

　肖钱只好不说话了。

　简衣寒就这么把肖元元给拎出了门。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简衣寒带他上了马车后，从怀中拿出那封信。肖元元一见那封信，再看简衣寒面上哪有在他家里提亲时的温和？心中一跳，立刻四肢并用想要逃跑。简衣寒冷笑一声，道：「晚了。你得罪了我，难道还想就这么算了？」

　感觉到马车在前行，肖元元面色几变，忽然哭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呜哇哇……」

　他终究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幸福来得太突然，而且他前不久还想着把简衣寒卖到小倌馆里去……而且……而且李月如也信誓旦旦地说，简衣寒要娶她。

　肖元元是完全相信李月如的话的，因为那时候简衣寒第一次救他和李月如时，就有提到过李知县，后来是李知县让李月如去和简衣寒品茶。

　一个黄花大闺女，若非是将那男人当成了未婚夫，李知县还有李月如，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简衣寒冷冷道：「你现在跑，还跑得掉？」

　肖元元哆哆嗦嗦地藏在马车角落里，听他这副语气，哪里是想娶自己的？不由道，「你……你不会是也想把我拉去卖掉吧……」

　鼻子一酸，他的眼泪就开始落了起来，他就知道，怎么会这么简单，果然简衣寒只是想借机报复而已，他怎么会真的想娶他……

　呸呸呸！！他才不会想嫁给他。

　怒目而视简衣寒，肖元元梗着脖子大声道：「你把我卖掉的话，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想到简衣寒家大业大，肖家不是对手后，又道，「我叔叔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简衣寒淡淡看他一眼，哼了一声，眼中还是那种讽刺意味。

　肖元元越看越想哭，只觉得之前自己的喜悦，都是自作多情，竟然……竟然还被他看了去，不知道他心中如何地幸灾乐祸呢！肖元元缩成一团，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简衣寒本来也就是想逗逗他，毕竟看他哭，他就觉得心情十分舒畅，而且肖元元眼睛红红的样子，十分招人欺负，因此，他就想欺负他欺负得更厉害。

　见他埋首于膝盖上许久都不抬头。

　简衣寒强迫抵住他额头将他脑袋抬起，看见他面上全是水痕，眼中甚至有凄苦的神色，不由一怔，道：「你……」

　肖元元一下子打开他的手，哽咽道：「你耍我很好玩是不是？你……我以后不会惹你了，行不行？」

　简衣寒皱起眉头。

　肖元元小声嘀咕，「是我鬼迷了心窍，明明那么多小姑娘……那时候怎么会看上你……那周家的妹子温柔体贴，余家的也羞涩可人，她们还喜欢我，我偏偏又喜欢上月如又喜欢上你，真是眼睛瞎了……等我回去了，一定娶了她们……再也不拈花惹草了……」

　简衣寒冷眼看着他。

　肖元元却是心中难过，寻了马车的一块地方，自己缩起来躺着，背对着他。

　简衣寒道：「肖元元。」

　肖元元不理他，心里像被揪住一样，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不能让人小瞧了去，默念着，其实我更喜欢周姑娘，还有王姑娘……虽然许久没见了，不过，小时候曾经喜欢过的姑娘，他都一个一个地想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自我安慰有了点用，他竟然没有之前那样的伤心了。

　深吸了一口气，抹去泪痕，肖元元忽然觉得疲累，就那么睡着了。

　简衣寒将他拨过来时，就看见了他的睡颜。

　还记得那时候他去提亲，肖元元掩藏不住的喜悦，想不到他死鸭子嘴硬，现在也仍旧要……

　简衣寒的眼色暗了下来，其实肖元元也没有死鸭子嘴硬，他不是很明确地表达出了，他是喜欢自己的这一点吗？而且……肖钱出题为难的时候，他也的确是向着他的。

　只不过，肖元元是仍旧想着，能让他主动说出喜欢他的那话吧……

　想到上到马车里，自己故意吓他的举动，肖元元竟然会遭受如此大的打击。简衣寒心中不由生出悔意，只是，看他那副模样，又着实不错……

　简衣寒不知道为什么那般喜欢看肖元元不舒坦的样子，只是现在，在觉得他那样好看的同时，又有些……不知名的心疼。

　看来还当真陷进去了，而且还陷得有些深。

　拿出张毯子给肖元元盖了，简衣寒躺到他旁边，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一场好眠。

　肖元元之前流了许多眼泪，睡醒时眼睛有些干涩，察觉到周身十分温暖，发现是简衣寒抱着他的时候，浑身僵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睛装睡。

　简衣寒在他醒来时就知道了，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打破这一刻的安宁。

　马车一共前行了七八天，途中简衣寒带着肖元元下车投宿客栈了两三天。一连几日功夫，终于来到了寒异山庄。

　寒异山庄地处北方，气候自然比南方要寒冷一些，奂西县偏西南地带，与这边风景完全迥异。

　肖元元一路看过来，又觉得这些风景十分好看，又有种说不清楚的恐慌，他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那观音庙，现在他背井离乡，和简衣寒来到他的地方，他的家却是越来越远了。竟会这么远……

　这几日简衣寒没有逗他，也没有再气他，得知他们是往寒异山庄方向赶时，肖元元也隐隐觉得，也许简衣寒是想带他回他的家……

　可是，他仍旧是有些害怕，简衣寒从没有说过他喜欢他，不错，他当真从未说过他喜欢他，那时候他说以身相许不过是一时戏言，而简衣寒答应得，也十分草率和漫不经心。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娶他？

　而且……肖元元觉得，就算他是真的想娶他，他也有些不想嫁了……

　游子离乡，他从前从未有这等深刻的感觉。现在却知道，为何古来文人墨客都那般喜欢写乡愁的诗句。

　他从奂西县到了寒异山庄后，几乎日日都在想家，想那天香楼的菜，想父母的拌嘴，甚至还想着，那些人的流言，其实奂西县里的人虽然八卦，说出的话有时也伤人，但他们都不会往心里去，这也是流言肆意，但肖元元却没有崩溃的原因。

　八卦的事情，他们说说就好了，不会因此来抨击他，也不会有女子因气愤来给他扔鸡蛋。

　就连李月如，也只是骂他而已。

　简衣寒带他回了寒异山庄后，是让庄里的人待他以庄主夫人的礼对待的……可是，肖元元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不但不高兴，而且总是一副忧郁的模样。

　寄人篱下，又不清楚主人对自己真正的心思，而且还远离自己的家，肖元元颇有些烦躁。他不喜欢离开家里那么远，一点也不喜欢。

　简衣寒让人带出那对凤凰剑时，肖元元已经开始偷溜了，寒异山庄的墙，少说也有三丈高，但肖元元四处寻找梯子，甚至还寻找狗洞，千方百计想要逃出此地。

　简衣寒将人抓住时，面上几乎有着寒冰，「你在干什么？」

　肖元元哇哇大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简衣寒道：「回家？你回不了家了。」

　肖元元怨恨地看着他，两眼带泪，道：「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可不可以？以前我得罪你的地方……我都……我都会补偿你的……你把我放回家吧……我想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鬼地方！」

　寒异山庄可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而且不但是梦寐以求，还是朝堂武林的重要地方，这里头的假山山水，弄得像真的一样，清泉瀑布，还有蜿蜒小路，费劲心力弄的温棚、柳树桃花……

　而肖元元，却完全不领情，直接说此地是鬼地方。

　简衣寒道：「你得罪了我，还想要走？」

　肖元元听他这么说，心中几乎是一片黑暗，果然……果然简衣寒就是为了报复，从前他就听说，得罪了寒异山庄的没有好下场，他还以为自己当真那般幸运，陷害了庄主那么多回都没事情，想不到竟然还在后头……

　不但失心失身，连自由都要被剥夺了。

　肖元元几乎是失控地大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简衣寒把人制住，捂住了嘴带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把人捉到了床上去。

　肖元元一看到床就知道他要对自己干什么了，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道，「难道你是因为我身上有名器，所以才要把我带在你身边的吗？」

　肖元元其实不太明白简衣寒的名器是锁欲，但是他有看过些黄色话本，那些话本里，说名器的，多是说女子，那些女子，都是美丽婀娜，并且妖孽的，好多都是祸国妖姬，漂亮十分，尤其是鬮处，更是能让人欲仙欲死，肖元元不知道男人的名器和女人的有什么不同，但想到话本里所说的欲仙欲死，再想到自己所得到的那汹涌快感，不由道：「你……是不是因为和我做比较舒服，所以才想要我？」

　简衣寒淡淡道：「不是。」

　肖元元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希望。

　简衣寒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睛，才道，「我身怀的名器，锁欲，除了你以外，和别人，我都没有欲望。」

　简直是当头闷棍！如果肖元元和简衣寒是热恋中的情人，简衣寒这么告诉他，肖元元一定会十分得意，想着，这样自己的情人不就只有这一个了？

　但是现在，简衣寒说这话，却是在表明，说什么娶他……不在乎子嗣，只要他一个……根本就是因为，他不能和别人发生关系而已。

　想通这一点，肖元元更加想哭了，然而他竟然还没哭出来，推着他，没头没尾地道：「 你走，你走……」

　简衣寒皱眉道：「别闹！」

　这几日他不但在处理给三岛六城的兵器问题，还在准备那奂西县中的宝藏，奂西县中的确曾经有宝藏，但是，在他往那边开酒楼时，就已挖得差不多了。

　不错，「挖」得差不多了。

　奂西县地处西南，按理来说，其实木炭可能丰富，但是不会有寒铁埋在地下的。

　然而几年前，简衣寒却无意中知道那地曾经有一处冰山撞过来过，而带了的天然寒铁，也就掩埋只地下，底下水直接隔绝了空气土壤，将寒铁很好的包裹了起来。

　奂西县曾经传出的宝藏，就是那寒铁。

　只不过，许多寒铁，都已被做成了长剑。

　既然肖家要那宝藏，他便将那寒铁铸成的凤凰剑，给他们。

　肖元元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其实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娶我，要不，以后我们可以当床伴的，反正你床上功夫也不错，我找个……我找个不介意的女孩子成亲也没什么……」说着，他有些黯然，「天下之大，总有人不介意我……你还是让我回奂西县吧，等你想我……想我的身体时，可以来找我。反正男子又怀不了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