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弱攻/微虐)(5)
"呃......从影门传来的消息是,若我不同意结亲,就在拓冀内部散发谣言,把罪名加在滕棣身上。"沈错穿着深蓝束腰长裙,翘着二郎腿,道,"拓冀人对于婚姻之事非常看重,上次若伊叶护的亲事已被滕棣取消过,若这次处理不好,很可能成为武王和若伊谋反的缘由。"
沈瀚江点头:"只是你没问题吧?你要避开林净天的话,只能穿过苍西沙漠和拓然草原直达拓都。虽然说这条路你走过,但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爹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事不会有问题的。"沈错笑道,脸色忽地一变,"有人!"
他忙起身,将衣衫展平弄好,片刻间便恢复成了优雅的小姐样子,眉头皱着:"是林净天,他来做什么?"
开门果然是林净天,他看到沈瀚江也在房内,表情不由变得有些尴尬,本来在唇边的话也无从说起。见过礼后,林净天对着沈错道:"郡主,明日我要离开云州处理些事情,特来辞行。"
沈错一愣,心道你向我辞行做什么,道:"太守一路平安。"
"郡主若不觉突兀,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林净天道,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你的伤已经快好了,不要忘记上药。我可能要走一个多月,你自己多加小心。尤其是那天伤你那人,他上次被你阻过,也许会怀恨在心。诚王府的防备实在有些太疏忽了,我把墨儿留下,他会武功,可以住得近一点保护你。"
啊?沈错傻呆呆看着他,然后忽然头疼起来。
难道这家伙人都走了,还要书童来监视自己?太过分了吧?
林净天见沈错半抬脸看自己,迷茫神态格外清纯,带些疑惑的眼波光流转,让他不自然地起了些遐思。随即控制住自己,咳了声,道:"墨儿跟我很多年,武功算是很不错的,由他保护你的话,我也可以放心一些。"
放心?是监视得放心吧!沈错不悦挑眉:"我自己会武,即使那人再来,王府里也有护院。"
"郡主......"林净天还想说什么,沈错脸一沉:"林太守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么?"
林净天知她不悦,便不再纠缠,只是想着吩咐墨儿多留意,道:"郡主可否叫我名字?"
"净天。"沈错叫出来,觉得一身鸡皮疙瘩。林净天心内兴奋,也没太在意她的表情。
又拉拉杂杂交待很多,林净天才告辞出去。沈瀚江确定他走远之后,若有所思问沈错:"小错,你不觉得林净天态度有些古怪么?"
"假惺惺地装关心,其实是怀疑我身份吧!"沈错眼神一冷,"我会注意别让他发现的......若靖王和皇帝知道我是男子,他们不会放过爹的。"
"也许......"沈瀚江想了想,微微苦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快处死我,却容我活到现在......"
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走错一点就是万丈深渊。如果只是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妻儿。沈瀚江叹了口气,看着儿子,心道刚才感觉的,该是错觉吧。
他可不认为女子面貌男子性格的儿子,会吸引那么一位放荡公子。
苍西沙漠在奉天和拓冀国境线偏西,是入拓冀最快捷的路,但也是最危险的。入沙漠之前自然要做好完全准备,净天是初次走沙漠,找了边境住民买了只骆驼,方才进去。
没时间浪费在路上,有捷径还绕什么道,快些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也好回去到那人身边。她真是倔强,连他的好意都不肯接受。
叹气,赶路。据说这沙漠最多四日即可穿过,都走了两天却还看不到拓然草原的影,净天不由有些烦躁。抬头望天,毒日头挂在当中,天上白茫茫一片,亮得晃眼。空气中都是燥热的风,夹着细纱吹来,打在皮肤上着实难受。
白天热得能伤人,夜间却冷得难熬,幸好净天内力强,也不畏寒。只是这么整日放眼尽是黄沙,真真要将人无聊死一般。
到了下午,太阳却不是那么毒辣了,静止的空气动起来,有风轻轻掠过。净天觉得舒服,下了骆驼,牵着它快走了些。他本是一路向北,却不知为何,骆驼总是偏头向东。
"给我回来!"净天用力拽回骆驼,一双眉竖了起来,心道怎么这畜牲这般不听话。若不是在这沙漠之中必须倚仗这坐骑,他真想一掌轰过去。
骆驼忽地向东狂奔,净天拉住它,正要开口喝骂,耳中却听到呼啸声。
是风声。回头看去,茫茫黄色滚来,竟然遮住天。净天几曾见过这样景象,当即呆住了。
满天狂沙,卷起黄色的云,风凌厉得像是刀子般割在身上,侵蚀着每一寸肌肤。净天运内力定住身形,另只手拉着骆驼,四下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看到不远处有座沙丘,净天一喜,拉骆驼奔了过去。沙丘不高,不过背风坡也足够他躲风了。但骆驼死活不肯向背风处走,净天运起内力,硬是牵着骆驼到了沙丘后面。
"危险!"风声之中传来人声,净天一奇,转头望去。却见满天沙尘中,一名皂衫男子冲过来,衣衫被风吹得飘起,衣襟拍打,发出啪达声响。
男子走进,一把抓住净天,劈头就是一顿骂:"沙暴时你竟然还敢躲在沙丘背风坡,也不怕被活埋?快躲开!"
离得近了,净天看到男子面容,半脸胡子一条伤疤,不是江错又是哪个?他冷冷一哼,定住不动。
江错--自然便是沈错--心下一急,拼命去拉净天。净天一反手,重重一掌打去。沈错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损耗内力,根本没加防备。幸好风沙之力削去了部分内力,沈错内力又自然生出护体,虽被净天一掌打上心口,总算不是十成十的力道。
饶是如此,沈错也被他这一掌打得不轻,当即心口一阵憋闷,舌根发甜,一口血吐了出来,染在黄沙上。
他本不是什么好性情之人,当即便想转身走开,让这家伙被沙埋了才好。但是马上想到爹,万一这家伙死了,靖王不会放过爹吧?
风沙刮得紧,沈错走过沙漠,知道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于是一咬牙,把涌上喉间的血咽下去,身体虽然在抖着站都站不稳,却运起内力,飞身上了骆驼。
净天为了打他而松开扼住骆驼的手,沈错正好趁机让骆驼向东去。净天稍一疏神,骆驼已快速随着沈错跑了。净天一个旋身,顶着风沙追上去。
刚追出两步,身后巨大力道装向他,净天反应已是很快,但还是未快过那冲力,生生被抛上半空。幸得他轻功甚好,虽然风极强,也能在沙暴之中稳住身形,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骆驼背上,紧紧抱住驼背上的人。
沈错本已难受至极,被他强力一撞更是痛苦,胸口火烧一般又要吐血,被他强行止住。察觉净天想把他甩下驼背,他哑着嗓子道:"如果你想死,就把我扔下去--"
净天冷笑一下,正想动手,眼光无意识向后看了眼,顿时怔住。
--适才他停留的沙丘已经被暴风扫平,厚厚的沙埋住沙丘背风处。
若他还停留在那里,现在已经被埋在沙下了。
净天后背一阵发凉,便也不动手。知道面对沙漠,眼前这男子远远比自己有用。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在满天风沙中问道:"我暂不杀你,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扶我下来,沙暴之中,骆驼根本负不动人。"沈错勉强言道,"躲到骆驼旁边,它会知道怎么躲避流沙......我们走到我骆驼那里,东边要安全些......"
净天扶沈错下骆驼,沈错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昏倒。
苍西沙漠不算太大,沙暴刮了一晚,第二日早上就重新放了晴。太阳直射下来,又是烤焦人的炎热,空气中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昨日下午开始的沙暴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只有骤变的地形能说出之前发生过什么,沙暴削平旧的沙丘,又起了无数新沙丘。重新又是有高有低,起伏不平。
一处稍高小丘微微动了动,抖落细碎黄沙。动弹越来越大,终于沙子散开,两只骆驼站了起来,抖抖身上沙,如瀑般落下。
金色的沙子漏到骆驼身下,一席毡子紧紧裹住两个人,乍见光亮,眼都是闭得更紧。随即其中一人睁开眼,另一人长长睫毛抖动两下,将细沙抖落,却不睁眼。
那人相貌其实颇为骇人,一条伤疤翻出些肉色,半脸胡须上染了不知多少血,黏在一起,极是难看。他双目紧闭,呼吸甚至都是微弱,一双眉蹙在一起,似是极痛。
"江错!你给我起来!"净天见他这般样子,不耐烦地皱眉。若不是在这沙漠里他着实有些失措,此刻该就出手把这人打死为郡主报仇算了。
这一夜风卷沙着实难熬,他一直在想那名巧笑嫣然的女子,想着就算是死了,也要见她最后一眼。
因此不能死呢。净天想着,站起身来打打身上沙子,踢了沈错一脚:"我知道你醒了,装什么死?"
沈错睁开眼,笑道:"有人自己被沙暴刮傻了,想让我带他出去,我自然要......咳咳!"他看净天只觉极不顺眼,想说几句话讽刺他一下。然而喉咙干得像火烧一样,吐血后的腥甜在喉间徘徊,他一阵恶心,知道自己恐怕又要吐血,于是不敢说话,希望能把吐血冲动压下去。
勉强起身,不指望净天帮他,招来自己的骆驼。东西还好都还在,摸出壶来灌一小口水。喉间血腥气被冲下去些许,脸上才恢复了点人气,看起来像是个活人了。
净天的骆驼上有些物品丢失,幸好水还有些,他也拿出一壶水,咣咣灌了下去。
沈错皱眉,开口道:"水要慢些喝,一次不要太多。像你这样,喝了没多大用处还是小节,水在出沙漠之前用完怎么办?"
一句话间中咳了数次,用手去掩,掌心还能见血丝。沈错想到是眼前这人害自己如此,自己竟然还为提醒他咳成这样,忍不住骂自己白痴。他着实不想跟这种不识好歹的人再说话了,于是靠着骆驼,一边缓缓清理身上血迹,一边查看四周情况。
他看着看着,在附近清出一片沙地,拿根小棍插在地上,然后用手在沙上画着什么。净天看了几眼,只觉乱七八糟,竟是看不懂。
"这是什么?"他站在沈错旁边,居高临下看着沈错,问道。
沈错抬头扫了他一眼,懒懒道:"我在算方位和时间,你是要去拓都吧?已经偏东很多了,若稍有不对,恐怕会在这沙漠中绕圈子。"
"你也去拓都?"净天眉扬起来,"你一个山贼,去拓都做什么?"
他果然是拓冀的奸细,等到出了沙漠,一定要马上下手抓他。净天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
沈错正在努力擦胡子,答道:"林净天,你我也别藏着掖着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你敌人,否则昨天我也不会救你。如果你不信大可以离开或者直接给我一刀,过沙漠很危险,我没那个心情跟你玩心机。"
两人视线相接,净天不由心中一动,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想不出来。沈错和他眼光一触即刻低头,继续算他的方位。
"你救我一次,到拓都之前,我不会找你麻烦。"净天道。
沈错忍不住暗暗冷笑,心道这不是废话么,你还不是为了让我带你出沙漠。谁也不是笨蛋,彼此心下都有数,假惺惺的做什么。
不过似乎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真实身份吧,还要多加小心。
沈错趴在驼背上,骆驼其实走得很稳,但他被净天打了一掌,受创非浅,小小的颠簸已是让他额上大滴冷汗。阳光灼得他几次欲昏,看到旁边的净天,却又强撑住。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人面前示弱。
水不能多喝,沙漠之中无时不感觉渴,但喝水有一定规律,不能无节制地喝下去。大多时候沈错也只能苦苦熬着,同时忍受着净天的恶劣态度。一次从驼背上跌下去之后,他努力爬起,左手臂却疼痛难忍,竟是只能用右手撑起。
揭开绷带一看,果然由于环境恶劣,本来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也再度裂开。好不容易爬上驼背,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转头一看,净天正盯着他左臂,脸上尽是愤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