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每天都想守寡(8)
少年语气希冀,“仙人自要上蓬莱。”
酒杯在祝鹤行指间轻快地转了一圈,酒水丁点未洒,稳稳落桌,发出轻轻下坠的“啪嗒”声。
少年的手搭在矮几边沿,闻声有些迷茫地蜷了蜷,不解道:“祝大哥,怎么了?”
祝鹤行轻捻玉珠,眼尾微挑,突然勾出声意味不明的笑,“我不欲成仙,欲成鬼邪,这杯酒是不是就该叫‘下酆都’——”
话音未落,他突然掀翻矮几,人已起身。
同时少年收回陡然攻向祝鹤行面门的拳头,另一只手臂撑地,翻身越过翻滚的矮几和泼溅而出的酒水。
酒杯“啪嗒”落地,湿了地衣,没有表露出有毒的反应。
“啊。”沈鹊白将滚翻在地的矮几踩正,抽出别在大腿外侧的匕首,语气失落,“被、你、发、现、啦。”
匕首柄上的白玉鹰眼一瞬即过,祝鹤行目光微闪,似是惊诧。
沈鹊白说:“我哪里演的不好?”
祝鹤行盯着那匕首,沉默几息后才说:“小骗子。”
这是祝鹤行的夸奖,但他若没有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早就死了千百次。
“酒里是什么毒?”祝鹤行问。
沈鹊白说:“没毒。祝大哥喝樱桃膏时都得等我先喝下肚,如此谨慎,我哪里会想给你下毒呢?”
“保不准某人想故技重施。”祝鹤行说,“毕竟我现在可是你的祝大哥了,哪会怀疑你?”
“可我真没下毒,祝大哥不信,就把酒杯带回去验验嘛。”沈鹊白叹了口气,难过极了,“这一路我有表现出不好的地方吗?祝大哥怎么把我想得如此蛇蝎心肠?”
这话耳熟。
祝鹤行看着沈鹊白眼睛上的锦带,“这条是你的腰封,你此时的腰封原本是你的发带,而你头上的绣金绳本是画轴扎带。”
“哇。”沈鹊白语气夸张,“你好聪明呀。”
他虽想杀祝鹤行,却没打算在祝鹤行入城前动手,船上偶遇的确是“缘分”。当他在船上看见登船的祝鹤行,便临时起意,决定先和明瑄殿下认识一下。于是一通操作,变成了“小瞎子”,然后很“不小心”地掉落自己先前画好的画。
因为无人不知,明瑄殿下通六艺,擅八雅,是个风流雅致的人。
门外脚步声响,原是门外的堂倌听见声音,叫了人。玉蕊推门而入,见屋里一团乱象,面色惊变,转头就往外喊人,“来——”
沈鹊白身形轻掠,上去就是一掌,玉蕊喉间一哽,白眼翻天,霎时柔若无骨地倒下。沈鹊白扶住她的肩,让她轻轻躺在地上。
祝鹤行挑眉,“这么怜香惜玉?”
“没法子。”沈鹊白耸肩,“我喜欢可人儿,尤其是好看的。”
说罢,他抬脚踹上门,转身用手臂擦了匕首,猛地攻向祝鹤行,嘴上还在客气,“好大哥,让让我吧。我若办不好事,回去会很惨的!”
“你不像杀手,也不像是任人差遣的人,你是自己想要杀我。”屏风砸地,祝鹤行被逼至里屋。他上下扫了沈鹊白一眼,揶揄道,“这么恨,莫非是你哪次献舞,我忘了给钱?”
沈鹊白眼睛被覆,行动却毫不受阻,闻言微微龇牙,反击道:“大哥金尊玉贵,哪记得脚下尘泥?不过等到大哥的祭日,我不会吝啬,届时纸钱烧三箱,元宝叠满堂,教大哥在阎王殿也做只快活鬼!”
祝鹤行退步,腰后一重,原是撞到了里屋窗栏,此时沈鹊白逼近,被他握住手腕,匕首尖在离他心脏一寸的位置停滞不前。
祝鹤行的目光再次掠过从沈鹊白指间露出端倪的白玉鹰眼,还有刃身上的那株雕刻牡丹。随即盯住沈鹊白,手上猛地用力,他说:“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宣都外的花,确实刺更多。”
富贵水没将祝鹤行泡成软面团,他的手有碎骨的力道。沈鹊白手腕剧痛,却笑道:“大哥若被扎得舒服,记得给赏钱,我好贵的!”
话音落地,他猛地抬膝撞向祝鹤行的小腹!
祝鹤行立刻松手撑臂,挡住这招“断子绝孙脚”,被震得手臂发麻。
太狠了!
这一膝盖要是正中目标,祝家二房就得绝后。
角落狭窄退无可退,匕首已裹挟寒光直刺心口,祝鹤行看着紧扣在沈鹊白眼上的玄带,倏地仰倒,上半身栽出窗外,同时双腿上抬,绞住沈鹊白的腰,正义凛然道:“心眼这么毒,大哥帮你洗洗!”
下一瞬,沈鹊白被拽着一起摔出窗,眼上玄带果然歪扭坠落,一双眉眼在祝鹤行匆忙轻瞥间掠过月色花光,缀在左眼头的那颗殷红小痣血光似的钉入祝鹤行眼中。
这一点当真是神笔,能杀人的艳丽。
祝鹤行呼吸微滞,在这瞬间想到了雅间门前那只梨木吊牌上的诗。
沈鹊白低骂一声,手中匕首狠狠刺向腰上的腿!祝鹤行立刻松腿,在极速下落那一瞬间抓住沈鹊白的裤子——
“撕拉!”
腰间一松,夜风刮得腿儿凉飕飕,沈鹊白:“……操。”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是现在这个书名好还是《殿下今天守寡了吗》或《殿下每天都想守寡》好?我真的喜欢刚开始起的书名,可惜达咩用(小猪打滚,绕着地球滚)
【1】宋·晏几道
【2】唐·岑参
第04章 水月
“扑通”两声,湖心水花激荡。
一群公子哥正在一楼雅间行酒令,靠边的人闻声推窗,见水下两道“搂抱痴缠”的人儿翻水打浪,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声道:“雨幕为被,冷湖作枕,春更夜醉,鸳鸯戏水!真会玩,是哪家的公子?改日一起玩,也请教我两招!”
“不对啊!”旁边一人反应过来,探出头往楼上嚷道,“玉娘,快来咯,你楼里有心肝坏规矩,和客人睡到湖里去了!”
玉蕊晕得很安详,暂时答不了话。
叫嚷和喧闹声浸入水面,在耳边模糊冒泡。
沈鹊白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伸手拉起挂在脚踝的裤子,就感觉身后水流急涌,下一瞬,他的屁/股连带中间的“小鹊白”陡然一痛,被祝鹤行一脚踹中!
好痛!
沈鹊白龇牙咧嘴,呛了口水。七岁那年,他险些死在湖中,得人救起后苦练凫水,自认水性一流,却不想祝鹤行也是王八回了老家,熟练!
沈鹊白在心中干/死了祝鹤行的祖宗十八代,脚腕却突然一紧,被一只手攥住了。那手用力一转,迫使他翻身。同时祝鹤行借力向前蹿行三尺,堪堪游到他的上方。
触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可惜哪怕两人有武艺傍身,在夜间的水中也难瞧清对方。但沈鹊白能感受到祝鹤行,他像湖水一样压着自己。
太近了。
沈鹊白猛地张开手扒住祝鹤行的脸,另一只手趁机出拳打在祝鹤行腹部。祝鹤行咕噜出一串水泡,但他好像那王八壳附身,丝毫不疼,立刻一掌劈向沈鹊白的胸口!
沈鹊白伸臂横挡,被震得下沉一段距离,祝鹤行已经游开。他连忙追上,中途索性蹬掉了影响行动的裤子。
比起千里来做客的祝鹤行,沈鹊白显然对这片湖了然于心。在估摸着要到岸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握住祝鹤行的右腿,借力一蹬,与祝鹤行交错而过时一把拽向祝鹤行的裤带,可惜祝鹤行躲得飞快,只被他扯开腰间那两指粗的雪色细带。
祝鹤行:“……”
得,这是姐姐做鞋,妹妹有样。
“哗啦!”
沈鹊白单手扒住岸边,率先冒头而出,气儿还没喘匀,蹬腿就是一脚!
肩膀被踹得几乎脱力,祝鹤行生生受了,单臂圈住那截腰身,借力浮起,趴在沈鹊白背上,将人压得往地面一沉。
月光密密麻麻地铺下来,被祝鹤行的背挡了大半。
沈鹊白湿透了,黑亮的发揪成几绺,胡乱地纠缠着瓷白的颈,湛出无害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