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弟失踪了(30)

　　你只有变得更强，才能碾压所有辜负你的人。
　　心底传来一道声音。
　　萧凤倏地静了，他站在原地，感受自己的神智逐渐被一个新的声音所吞噬。
　　只有更强，才不会在乎他们对你的抨击和侮辱，他们会像奴隶一样匍匐在你的身后，而你弹指的功夫就能让那些人送死。
　　好胜之心人皆有之，萧凤很清楚。
　　但他变得越来越想，越来越渴望！
　　浑身的肌肉绷得紧实，手臂血管凸起怖人，滔天怒意几乎难以克制，他的意识越来越沉，眼前只剩下黑红色块，充斥着他的身体难受得要发狂。
　　他想突破这种难受的制约，灵力慢慢凝聚在掌心，眼看就要发狂毁坏周边的事物，突然右手手腕皮肉一紧，突兀地抽搐了下。
　　千意琅的声音在耳边。“记住，不能倒下，也不能发狂！”
　　他硬生生将那股暴虐的心思压了下来，忽然明白自己正在经历的，是幻觉，是控制，他更不能放任自己沉溺。
　　至少现在不行。
　　运功抵御心魔侵扰，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笛声渐渐转淡，萧凤的眼前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看到有人躺在地上闭着双眼，满脸是挣扎冒出的汗水，口中呓语是些他听不懂的家乡方言；有人靠在一根断掉的柱子旁，对着虚空大喊杀了你，神情可怖似有深仇大恨；还有的抱着桌腿淫笑，嘴角挂着涎液做着春秋大梦，千人千面，此刻一览无遗。
　　萧凤低头看自己的双臂，已是被自己掐得伤痕累累一片青紫，默默将袖子放下，仰头看着屋顶，等待着闹剧的结束。
　　二长老走进殿室的时候，看见萧凤神情正常，没有做出如他预想的疯狂举动，诧异地扬眉，随后笑道：“是我小瞧你了。”
　　许是句赞美，萧凤只觉得讥讽刺耳，别过头去不看他。
　　从他身后快步走进来几位师姐，扶起神智明显受到侵扰还未缓过劲来的弟子，手指抵在他们的太阳穴为他们恢复。
　　“本次试炼，有十三名弟子顺利通过，三日内会将你们的通行令牌通过灵鸮运送至住处。这两日内进行的试炼内容，务必不能泄露给任何一个未进行试炼的弟子，若有发现，即刻降罚。”
　　待到人都走后，千意琅急不可耐地接近萧凤，兴奋地抱着他叫喊：“师兄，你通过啦！”
　　“方才那笛音真是可怕。”萧凤回忆起来还是毛骨悚然。
　　“是么？”千意琅歪歪头，“我想到了很多东西，但是笛音静下来后就好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已经忘了。”萧凤道。
　　“这样啊——”千意琅不再多问，牵着他嚷嚷着要送他回枫山。
　　萧凤经此一战，突然回想起赵释的好来，两人分开一段时间，早已经冷静了不少，他更是回想起来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对赵释发这么大的火，一面暗自恼火自己的冲动，一面突然想到要对他求和，但愿赵释不会因此记恨自己。
　　可两人相处十年，赵释从未对他摆过脸色，从来勤恳忠实，说一不二的木讷。
　　对即将见到的男人，萧凤心里有些忐忑。
　　“我自己回去吧，有些事要处理。”
　　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千意琅没强求：“我也要回去收拾收拾。”
　　“这么快走了？”
　　“嗯，我想快点回来见师兄。”
　　“好。”
　　离开空殿，萧凤前往山上一处偏僻的温泉准备清洁沐浴。
　　窸窸窣窣脱去衣物的声音之后，萧凤线条流畅的白皙身体展露，他沟壑分明的肩胛骨后背分布了十数道浅肉色的伤口愈合痕迹，都是在进入掌苍云天和人练剑留下的“战绩”。在这里的十年间他硕果累累，屡次斩获宗门剑术第一，已是闻名江湖的剑客。
　　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堪堪遮掩后臀，萧凤慢慢步入掩藏在竹林高山温泉，氤氲的热气环抱他的身体，这是他唯一能得到享受的时刻。眼皮轻阖，严肃的表情逐渐放松，靠在一处有圆润石壁的边缘感受烫泉洗刷身上的汗渍和淤青，灵力丝丝入体，唤醒周身修炼的穴脉。
　　玩水的心思渐起，反正四下无人，他狡黠一笑，闭起潜入温泉深处，透彻干净的热水底下可以视物，他端详水底彩色的石块，用手指拨动着尖锐部分，腾出一个尚且平坦的空地，在水底盘腿而坐，竟是开始冥想起来。
　　修真之人体魄特别，可以在水下忍耐许久，所以萧凤并不觉得肺部窒息，反而很是平静地陷入无边际的思考中。
　　在笛声中重回冷静的时候，在耳边不断重复的话语，逐渐不再刺耳难听，而是换成了儿时母亲在他睡前，总是会为他念诵的祈福言语和叮嘱。
　　许是缺氧，眼眶酸涩难忍，萧凤在滚烫的深处，仿佛这样就能被额吉抱拥在怀中，灼热的篝火烘烤他的身体，那份满足和幸福足以令他流泪。
　　启唇，泉水争先恐后涌入他的口腔，仿佛要融入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将他也变作同伴，每一个字从牙齿间吐露，都加重一分他的决心。每一个上浮的气泡，都在为此吟唱，古老的语言声调昂扬，淹没在无声的水波中。
　　长生天神圣光明使者，
　　永恒的火，
　　感谢您赐予我纯净的儿孩。
　　我儿——
　　强盛的天地孕育你，
　　你是马驹的后裔，
　　有着墨色漆亮的长鬓，
　　一个响鼻能把邪祟驱逐千里之外，
　　万物热爱你。
　　在离去之前，
　　我有要事望你铭记，
　　草原是你永远的家、你的圣地，
　　若是有人胆敢冒犯你，
　　就扬蹄将沙土卷起，
　　在草木纷飞的尘烟里，
　　教他们见识你的脾气。
　　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在温泉的中央，一个黑发的青年自水中站起，他湿漉的脸庞布满水的痕迹和白到几乎荧光的裸躯，一场惊心动魄的、由魂魄深处发生的，被水包裹的烈焰中，有什么新的领悟涅槃诞生。
　　沾满水的头发光滑如绸缎，他走出温泉，赤足踩在干地，真气将全身的湿气驱散。
　　淡然捞起衣物再一件件穿好，平整到袖口衣领每一个细节。他垂首时向同一侧倾泻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很温顺，可当他再次抬眼的时候，那个凶戾的、不近人情的萧凤便回来了。


第32章 冷淡
　　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千意琅拜别掌门及认识的掌苍弟子，承诺自己很快便会回来。临走前他御剑悬在高处，看向枫山所在的东边，他知道在不久之后便会满山金黄，摇曳的枫叶如同农庄的麦田般壮观。
　　他很想同萧凤携手共赏秋色，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得不鼓劲出发，在遥远的北方度过漫长的寒夜。
　　徐拂青自历练通关测试以后，便在主山正殿的礼泉前驻足许久，不动怒的礼泉就是一道景色优美的奇幻瀑布，常有弟子凭栏观赏，心里有些思绪不便与他人言说的，就寄托于自然之中，似乎是人之常情。
　　周芗找了他许久，见徐拂青已经从沉思中回神，笑着同他报喜。
　　“我如今也是可以出山历练的人了，不知师兄可否愿意带一带我。”
　　“恭喜。也好，届时组队跟在我后面吧，师弟师妹们都是第一次出山历练，很多东西没经验应付不来。”
　　“师兄已经带了几次新人了？”
　　“不多，也就一次，我资历也不深，都是跟着前辈们这么走出来的。”
　　拓弘真人身为掌门，却比其他长老收徒晚得多，徐拂青按照实力等级，在年纪上不比别的师兄大，实力却是傲视群雄，为人性子又是万里挑一的沉稳，很容易便令人喊他一声师兄。掌苍素来重实力大于礼数，掌苍的前辈们倒是没几个敢叫他师弟，都是以简单“拂青”两字称呼。在历练许可一事上，未必都比徐拂青早，跟在他身后学习的人不少。
　　“真的好敬佩师兄。”周芗诚恳道，“师弟不知何时才能有胆量站在师兄身旁。”
　　徐拂青诧异看他：“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