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红尘中(25)
谢离脚步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径直出了大殿。
山门前人已经不多了,一个背着包袱的弟子正要走,被谢离叫住,问道:“郗真呢?”
“小师弟?”那弟子道:“小师弟早就走了吧,他家里来人接他,队伍浩浩荡荡的,早就下山了。”
谢离面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弟子在一旁看着,他分明还是俊美无双的长相,可眉眼之间却无端染上几分阴沉戾气。
马车晃晃悠悠下了山,山下已是万物复苏,草木郁郁葱葱。
“走到哪儿了?”马车之中传来郗真的声音。
逢辛驭马行至马车一旁,回道:“刚到山脚。”
郗真掀开帘子,眼前正有两条宽敞的大路,一条南下回蜀中,一条进城。
逢辛感叹道:“少主出外求学十多年,这下总算可以回家了。”
郗真看着眼前进城的这条路,道:“逢伯,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逢辛一惊,道:“还有什么事情?家主来之前交代我,一定要将您平安带回去。”
“我已经是个大人,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能平安回去。”郗真从马车上跳下来,道:“你们先去,我办完了事情会去追你们的。”
逢辛劝不住他,眼看着他从马车里拽出一个包袱,戴上暗红色的兜帽,拎着剑大踏步去了。
逢辛无法,只好留下几个人接应郗真,剩下人散开,搜寻争花令的痕迹。
郗真抄小路进城,越走越荒凉,路两边都是经冬枯败的荒草,只有草心里泛出点点绿色。郗真一袭红衣走在小路,天色渐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袍。郗真抬眼,迎面对上一辆马车。他眸光闪了闪,掩着兜帽让到一边。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郗真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
“我可是九嶷山的夫子,宣氏就派你们几个人来接我,简直欺人太甚!”
马车旁骑马的一个男人道:“我劝你安静些,宣氏子弟在你的看护下被九嶷山除名,家主不治你的罪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寥寥几句话,郗真就猜出了马车里的人是谁。
风吹起马车窗帘,露出韩夫子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他同样看见了兜帽下的郗真,面色倏地变了,惊叫出声,“你——”
前后护卫勒马停下脚步,然而郗真的剑比他们所有人都快。眨眼之间,所有的护卫都摔下了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郗真一把将韩夫子从马车里拽出来扔在地上,脚踩着他的胸口,长剑横在他脖颈。
“韩夫子,好久不见。”郗真眉眼含笑,愈加恶毒艳丽。
韩夫子抖似筛糠,道:“郗真,我可是夫子,你想对我做什么?”
“夫子?”郗真剑背拍了拍他的脸,“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了。”
自弟子下山的那一刻起,厮杀就开始了。
郗真打量着他,道:“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不在九嶷山待着,下山干什么?”
韩夫子目光游移,没有说话。
“难道......”郗真目光渐深,“你身上有争花令?”
韩夫子面色微变,显然被郗真说中了。
郗真笑意褪去,在昏暗的天色下,秾丽的一张脸越发阴森,“把争花令交出来!”
韩夫子道:“我....我没有争花令。”
剑光一闪,韩夫子腿上血如涌出,他惨叫一声,道:“我真的没有争花令!争花令被别人抢走了!”
“争花令被抢走了,你还能活着?骗谁呢!”郗真说着,就要再给他一剑。
“别,别!我说!”韩夫子疼得满头大汗,“我身上的那枚争花令,交给了宣氏。”
郗真皱眉,“宣云怀早被除名,他没有资格竞争嫡传弟子,要争花令做什么?”
韩夫子没回答,他疼地抽搐,只道:“总之,争花令不在我手上,你要是想要,就去找宣家人要吧!”
郗真心思回转,“宣氏想扶持一个嫡传弟子?”
韩夫子一下子不说话了,目光游移着,不敢对上郗真的眼睛。
“看来我猜对了。”郗真松开韩夫子,陷入沉思。
世家掺和抢夺争花令,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郗真并不害怕。他讥讽地看着韩夫子,“燕帝草莽出身,他的皇位是他一仗一仗打出来的,不是这些世族们扶上去的。你们若还当他是先周那些懦弱无能的皇帝,可是打错了算盘。”
第22章
扶桂进城的时候还未察觉到不妥,山下的城镇一如往昔。热闹的集市尽头,扶桂背着包袱走到自己做生意的小摊子边。他支起一个杆子,上头写着极为蛮横的‘算命’二字。
他刚坐下,就有人围上来,穿着粗布衣裳,面色蜡黄。这些都是做生意的摊贩,不是来找扶桂算命的,是来找他看病的。医馆里的大夫贵,卦摊上的扶桂大夫,每次只要三个铜板,说是算命,却能把你身上患病之处都说清楚,比去医馆划算。
扶桂摊开笔墨,道:“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扶桂开这卦摊子,本来也不为算卦,只做一个联络点,有人想找扶桂买东西,就来这里找他。而那个时候扶桂卖的就不是治病良方,而是自己的老本行,穿肠毒药了。
他正给人看着病,忽见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往这里走来,为首的那个膀大腰圆,一脸恶相。
“都走开都走开!”几个打手将人群驱开,露出扶桂的小摊子。
扶桂站起身,笑脸相迎,“这位大人,你要算一卦吗?”
“算什么卦!”那恶霸“啪”的一声将一把杀猪刀拍到扶桂面前,道:“你这个摊子,老子要了!你,趁早滚蛋!”
扶桂道:“这位大人,我这摊子是交了摊位费的。你要是需要摊位,不如去......”
他话没说完,就被恶霸一把推倒在地。
他挂在腰间的荷包“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荷包里头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扶桂目光一凝,捡起荷包,一枚刻花的令牌便出现在他眼前。
那恶霸还在叫嚣,叫几个跟班掀了摊子,笔墨白纸丢得到处都是。
围观的人冲着几人指指点点。
“这样欺行霸市,就不怕遭报应!”
“可不敢这么说,这一整条街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人家小扶大夫多好的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煞星。”
人们这么说,却没一个人上来帮扶桂,就连来找扶桂看病的那些人,也只是围在一边,一声不敢吭。
扶桂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笑道:“这位大人,您别生气,这摊子我就送给您了。我身上还有一块牌子,是掺了金子的,只要您能放过我,这牌子我也送给你。”
一听牌子是掺了金子的,恶霸立即道:“快拿来!”
扶桂将牌子递过去,自己弯下腰收起行李包袱。那恶霸见扶桂如此识时务,便挥挥手道:“滚吧。”
扶桂面上含笑,还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恶霸看不懂那礼节是什么意思,只把那牌子翻来覆去地看。
他拎起包袱转身离开,有人来劝他,“小扶大夫,真的走吗?再留一阵子吧,会有办法的。”
扶桂笑着摇摇头,背着包袱去找投宿的地方了。
他还没走远,人群忽然传来惊叫声。扶桂回头,见原来的摊子边,那恶霸已经被杀,拿着牌子的手被人齐齐削下,跟着牌子一起不翼而飞了。
人群四散而逃,扶桂眸色渐深,隐入人群里。
药夫子将争花令给扶桂,或许是存了偏袒他的心思。可是扶桂志不在此,也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早知道卖给郗真了,扶桂想,肯定能大赚一笔。
离他不远处,一抹红色的影子跟着人进了小巷子。
那拿到争花令的弟子行至尽头,才发觉身后跟着人。他转过身,身着红色兜帽的郗真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中,抱剑而立。
郗真看见他,也颇为惊讶,“程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