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66)
刑讯科队长停在盛月白面前,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盛月白一圈, 伸手摸向盛月白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声:“好久不见了盛公子,徐某这些年可想你想得紧呐。”
盛月白抬眸看了徐献一眼, 启唇道:“抬个手就抖成这样,看来恢复得不怎么样。”
徐献和约翰一丘之貉,喜好幼童男色,当初在一次宴会上将还未成年的盛月白误认为兔儿爷,意图对盛月白下手,被孟擎宇当场打折了胳膊。
粉碎性骨折,即使养得再细致,也还是落下了病根,使不上劲,抬久了会抖,阴雨天更是苦不堪言。
徐献被戳到痛处,脸色变了变,手指从下巴摸到盛月白的嘴唇:“牙尖嘴利。”
盛月白冷冷地看着徐献,眼里满是厌恶。
“不过我还就喜欢像你这样性子烈的。”徐献笑笑,凑近道:“还是这么漂亮,就是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吓得没睡好吧,别怕,宝贝儿,待会儿进了我的刑讯处,一定好好招待你——”
盛月白张开了嘴。
徐献下意识收手,却还是没来得及。
盛月白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徐献连声都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听到耳朵里传来“咔嚓”一声。
鲜血瞬间迸出。
变故来得太快,身后的警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徐献捂着手指头,边往后退边发出惨叫声。
十指连心,徐献几乎疼到瘫软,捂着手指头不断哀嚎,惨叫声撕心裂肺,警员们都吓坏了,急忙搀着徐献要往医务室去。
徐献满头大汗,一把推开掺他的警员,跨步上前,挥手狠狠给了盛月白一巴掌。
盛月白被打得偏了头,踉跄着退了半步,剧烈的疼痛使眼睛里涌上一阵温热,眼泪抑制不住得滚滚落下。
盛月白死死咬着牙关,抬起被手铐铐在一起的手,拿手背擦了擦脸。
徐献气急败坏的指着盛月白怒骂起来,盛月白低笑一声,重新抬起了脸。
他的双眼里显见地泛了红,脸颊一片湿润,身姿却挺拔依旧。
即使手上带着镣铐,浑身上下却仍不减那种遥立云端的矜贵,盛月白慢条斯理地吐出了嘴里的鲜血,面上毫无畏惧,瞥着徐献的表情像是在看路边一块不起眼的垃圾。
徐献顿时勃然大怒,扬手又要打,可这次却没那么容易了。
逮捕科队长抓住徐献扬起的手腕,面容冷下来,说:“盛月白现在只是嫌犯,证据尚不确凿,你有权利审问,没权利对他动用私刑,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我会如实将今日所见所闻向局长汇报。”
徐献噎了一下,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却也着实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越权,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徐献瞪着盛月白,正要说话,局长办公室的警员忽然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长官。”警员们纷纷低头问好。
局长办公室警员看了眼徐献,说:“局长有新的指示下来。”
徐献自然不敢懈怠,赶紧走过去听指示,警员在徐献耳边耳语,徐献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逮捕科队长看着徐献变化的脸色,对传令的警员问道:“这位长官,请问是案子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需不需要我们逮捕队参与协助一二?”
逮捕科队长又笑了笑,说:“如果是不该我知道的,您就当我没问。”
警员看他态度不错,便回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局长下令将嫌犯转拘押科,暂扣看守,暂停一切审讯。”
“局长怎么会下这样的指示?”徐献脸色涨得青紫,插话道:“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
警员听到自己被质疑,语气顿时变得不怎么好了:“你是在质疑上峰的决策吗?要不我再去帮你找局长确定确定?”
徐献忙拦住警员,挤着笑脸道:“不敢,不敢劳烦长官,我这就去办。”
警员不冷不热地说:“我看刑讯科的脑子不怎么冷静,还麻烦逮捕科协助,将嫌犯押送看守。”说完也不管徐献什么反应,转头就走了。
逮捕科队长说:“长官请慢走。”
徐献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下了面子,面色铁青,看向盛月白的表情更是扭曲。
盛月白朝徐献瞥了眼,沾着血迹的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弧度,说:“蠢货。”
徐献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们还有得耗,你最好永远都这么傲气,带走!”
盛月白被带了到地下一层,最里的一间单独牢室。
牢室内很干净,内设也和一路过来见过的那些阴暗狭小的牢室截然不同。
不仅桌椅被褥一应俱全,桌上还摆上了台灯、茶具和几本书本,甚至连墙角边都提前燃上的火笼,温度比外面高了几个度,连地下室的阴冷湿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稍微简陋了些的厢房。
徐献忍着手上的伤押送盛月白过来,却没想到下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形,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但有逮捕科队长在旁边,徐献就是再大的气也不能拿盛月白如何,就连搜身流程也被逮捕科队长以“逮捕时已经搜过身”为由直接略过去了。
人很快都散了去,盛月白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床上的褥子意料之中地很软,底下不知道垫了多少层,坐下时人竟然能微微陷下去,虽然比不上盛月白房间的床垫,但在这个时候已经能让盛月白舒服了不少了。
盛月白低下头,手指抚着被褥,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
盛月白小口吸了口气,蹙着眉头,拿手指去碰了碰脸颊,立刻感觉到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盛月白闭了闭眼,将手套摘下来,拿桌上茶壶里的水打湿了,咬着牙,颤抖着手,一点点地去擦脸颊上干涸的泪水。
等到擦干净了脸,盛月白脖子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盛月白把手套搁到桌上,爬上了床,挨着墙角的枕头靠过去,窝进被褥里,静静地阖上了眼睛。
盛月白没能躺多久,大约只过了不到半刻钟,牢房外面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近,顿了一下,声音在距耳畔很近的位置停住了。
盛月白听到了铁栏响动的声音,以及不太连贯的呼吸声。
盛月白睁开了眼。
牢房的铁栏外站着两个人。
孟擎宇一身军装皱皱巴巴,下巴冒着青黑色的胡茬,眼里压抑着滔天怒意。
孟雁秋衣服头发乱糟糟,脸上挂着彩,满脸写着苦大仇深。
盛月白差点被逗笑,整了整衣裳,起身走了下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盛月白说:“我都快分不清究竟是我在坐牢还是你们俩在坐牢了。”
自从盛月白和孟擎宇断绝来往,这两年里,盛月白就没再心平气和地跟孟家人说过话,要么就视而不见,比之陌生人还不如,要么就呛声讽刺,直戳人心窝子。
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冷眼相待,盛月白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两人一时都呆了。
孟擎宇嘴唇动了动,说:“疼吗?”
盛月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看着很严重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体质麻烦了点儿。”
虽然是这么说,盛月白手碰着脸上的皮肤时,还是蹙了下眉。
孟擎宇也沉下了眉头,似有重重山岚压在眉端。
孟雁秋咋咋呼呼,怒气冲冲像是只炸了毛的狮子:“盛月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等我们去接你?为什么要什么事都一个人冲在前面!你当我们不存在吗!!”
盛月白视线落到孟雁秋身上,却没有说话。
“怎么?”孟雁秋气势汹汹,瞪着盛月白说:“你不是一向很了不起吗!现在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行的吗?被当成犯人关在这里,还被人打成这样!你不是一向要面子吗?现在怎么又不嫌丢人了?!”
孟擎宇瞥向孟雁秋,语气含着沉沉地警告:“孟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