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上(271)
闻言,刘昊苦笑着看了眼莫惊春。
莫惊春却是眼观鼻,口观心,不说话了。
若非莫惊春循规蹈矩,便也无需这日日通传。
莫惊春进了屋,柳存剑已经被正始帝叫了起来,旋即他朝着莫惊春行了礼。
柳存剑,袁鹤鸣。
莫惊春微眯起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被正始帝的话叫得回神。
“今日夫子特地入宫,别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寡人的吧?”正始帝调侃。
上次莫惊春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过来,这终究是没瞒得住。
莫惊春也没想着可以瞒住正始帝。
陛下太过敏锐,这可是难上更难的事。
莫惊春这一次来,只是纯粹想来。
正始帝的偏执霸道已经逐渐被莫惊春所知,尤其是这些时日各种事情,莫惊春多少觉察到帝王的贪婪,许是因为莫惊春从来都是内敛的人,对于外露的表象实在太少,让陛下并未感觉到多少实在感?
莫惊春认真思索,若他主动一些,或许有所改善?
如此,他便来了。
莫惊春这思路复杂,可正始帝多少能感觉得到夫子的用意,这神色便略显古怪。
要说对,却也不对。
但……
帝王捂住嘴,糟糕。
他想笑。
他很开心,即便莫惊春是在懵懂地尝试,可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帝王如何不高兴?
那笑意即便是捂住嘴巴,却也从眉眼流泻出来。
柳存剑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异常碍眼,特别想主动滚出去。好在正始帝总算意识到他还在,大发慈悲地让他滚蛋,柳存剑麻溜地就蹿了出去。
是夜,长乐宫的灯火直到半夜三更才熄灭了去,逐渐静谧下来。
窗外飞着鹅毛大雪,万事万物都被寂静的寒意侵吞,唯独悍风凶猛,卷着呼啸寒气拍打屋檐墙角,即便是有地暖的宫殿,那寒意似乎也要无孔不入,生生钻进墙壁四处,落得厚厚一层素白,将所有的痕迹都掩盖在纯然的素雪中去。
摇曳的灯笼在狂风中乱舞,点星猩红坠了下来。
异常细微的轻响,跌落的灯笼在被烛火吞没前,先被狂风吹得狠狠贯在墙上。
咔哒——
寝宫内,莫惊春像是被惊动了一般,朦胧醒来。
床帐内甚是安逸,两具肉体紧贴在一处,温暖得让人甚至提不起劲去查看。他半是倦怠半是困顿地盯着公冶启看了几眼,便又埋下来,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良久。
公冶启悄然无声地睁开眼。
莫惊春正安静睡在他身侧,体温纠缠间,淡淡的余香缭绕在鼻尖,深深一吸,便是贪恋的气息。
微凉的手指被夫子紧扣住,只余得少少温度。
如此温情如此夜,仿佛无情的杀戮,不过存在于梦里。
他侧过头去,一双黑沉的眸子只盯着莫惊春。
若是莫惊春清醒得再久一些,他便会意识到,他并不是被殿外的风雪惊扰。
而是被无边的杀意惊醒。
第七十四章
长乐宫外, 刘昊的脸色阴郁,看着刚刚被拖走的人。德百站在他身后,更有七八个看着肃穆的宫人面无表情地跟着。
德百低声说道:“已经处理干净了。”
刘昊的声音低沉, 透着些许尖细的锐意, “再不上点心, 这便是尔等的下场。”
长乐宫和太后那处, 是宫内最好的去处。在殿前伺候的宫人不仅月俸极高, 地位也与旁人不同。
可是再好的地方, 也得有命活着。
如今长乐宫内的宫人, 能活到现在,全都比常人要谨慎得多。
尤其是知道陛下的雷点, 不会轻易涉及。
……“轻易”却也不能够。
一旦涉及,就没得活下来的时候。
刘昊冷冷地说道:“老太医呢?”
“已经在长乐宫内。”
刘昊这才收敛了神色,变得温和了些,“宗正卿还在, 那倒是无碍。”
没有谁比长乐宫殿前伺候的人, 更希冀看到莫惊春的了。
莫惊春在,那长乐宫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平静。
长乐宫殿前, 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御医身后跟着个药童,两人一前一后埋了进去。正在次间坐着的莫惊春得了消息,便掩下手里还在看的书籍, 几步起身,“老太医。”
莫惊春朝着院首欠身,老太医也笑呵呵地朝着他行礼。
两人对坐下来, 正始帝早些时候被太后叫走, 如今这长乐宫内倒是只得这两人。
门外候着的几个宫人, 都是在莫惊春跟前面熟的。
没到刘昊德百的地步,可若是他在宫中,往往是这几个人来伺候。
老太医原本是来为正始帝请平安脉的,如今逮住莫惊春,却是先行为他诊脉了。他捋着胡子,慢悠悠地按压着经脉,“宗正卿的身体倒是比从前好上许多。”
莫惊春微讶,“从前?”
老太医笑着说道:“是啊,比起一二年前,确实好了些。”
莫惊春敛眉,看起来是有些讶异。
老太医收回手,正经地说道:“宗正卿的身子骨好,除了吃食上需要注意一二,旁的倒是无需在意。”
莫惊春道:“老太医,劳烦您了。”
老太医笑着摇了摇头,“您要感谢的人,却是自己。从前宗正卿郁结于心,再是如何强身健体,这武艺在身也是无用。如今宗正卿心中开阔,不再郁郁,自然要比从前好上太多。”
莫惊春抿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不知是被老太医说中了心思,还是另有他想。
莫惊春移开眼神的片刻,老太医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今陛下和宗正卿相得无间,本该高兴……
莫惊春:“陛下近来身体如何?”
老太医回神,斟酌着说道:“倒是比从前好多了,陛下如今夜间多梦的情况也减少了许多。不过最近,宗正卿跟陛下的相处时日,怕是比从前要多了不少?”
不只是莫惊春要问老太医,老太医偶尔也是要问莫惊春。
毕竟遇到陛下这样不配合的病人,要治病也着实是难为。
莫惊春神色不太自然,面色微红。
老太医却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爽朗地笑着:“有宗正卿在,陛下总是更为克制一些,或许也与这有关。”
莫惊春抿唇,轻声说道:“然这是治病救人,与人又有何干系?”
老太医笑着说道:“为何没有干系?老朽曾听说,宗正卿手下有个一脚险些踏进地府的小厮,最终是在家人的呼唤下得以醒来的?
“传出来显得神乎其神,可实际上人力难以衡量,人之情感,或许也有极重的分量。”
这并非老太医为了哄骗莫惊春而胡诌的话,而是他这些年下来的总结。
先帝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负责着正始帝的身体,自然也见识到了先帝为了安抚正始帝所作出的努力。只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这样的情感不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又因天然的血脉联结,所以才能变得如此稳定。
可惜的是先帝故去后,如今莫惊春确实更能稳定公冶启,却也成为他的缺陷。
是铠甲,却也是弱点。
莫惊春和公冶启从前各自独立,如今在情爱中纠缠为一体,比起血缘更不稳定,暴戾复杂的情绪难以排解。
尤其是在彼此全然不和的地方碰撞时,更是一种惨烈的景象。
老太医正捋着胡子跟莫惊春灌输自己的想法,岂料门外有人大步跨进来,只说了一句,“荒谬!”
却是一身常服的公冶启。
那是大红的色彩,张扬飞舞,跨进来时,就像是跃动的焰火。
帝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方才却是站在外面听,也不进来。
莫惊春起身,若有若无地挡在老太医身前,无奈地说道:“陛下,您就是光明正大进来听,却也是没什么。”
方才险些被吓了一跳。
公冶启背着手说道:“寡人就是站在外面光明正大地听。”他人都站在门外了,明堂内的两人说得认真,没发现他回来,这难道还是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