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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阙(245)

作者:枫桥婉 时间:2022-02-16 02:05 标签:甜宠 强强 双向暗恋 情投意合 宫廷权谋

  尤其是军中。
  军心不往一处齐,皇命有些时候显得“有心而无力”。江南十二城,花团锦簇,处处都是簪缨著族,昌州世家把控着这里每个人向上走的路,长此以往,很多人就只知家令,不闻皇命。上头的要反,底下的人也没有二话,眼瞎耳聋地跟着走,全然不知忠君为何物。
  兵随将转,将听令行——这是古语,前半句用在昌州再合适不过,只要有叛将,不愁没有叛军。
  敬王要拿下昌州,首要策反的就是东海水军。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昌州总督连松成——这个真刀实枪从北境战场上一步步拼出来的将军。
  连松成到昌州的时间不算很长,在这种世家横行的地方,他一个“空降总督”却能将原本一团乱麻的东海水军理出条线儿,收整点出“军”的样子,足见其才干手腕。
  连松成是正经打拼上来的天子嫡系,他算不上名门出身,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自己一身赫赫战功和皇帝的赏识提拔。
  大胤尚武,在军中更是如此。连松成有战功有威望,他虽不是昌州本地著族,但在军中却是不少普通军官的榜样。更何况他本就总领昌州军务,论官职乃是昌州众部将的直属上司,跟着他就是往天子嫡系麾下靠,总不会有错,因而几年下来,连松成虽不能在昌州军中说一不二,但也聚了些愿意向着自己的人脉。
  平日在昌州军务上,那些和本地著族同气连枝的将领们,跟连松成打交道彼此都还算客气,没事儿谁也不会跟谁过不去。强龙固然难压地头蛇,但总督的名头也不是假的,连松成的“娘家”是北境朔州铁骑,他不是软柿子。
  敬王非得将他解决了,才能将东海水军收入囊中。
  昌州那些世家主都是老狐狸成精,只会面上隔岸观火,暗里顺风张帆,哪肯轻易浮出水面摆明立场。愿意暗中帮敬王掺和一脚,就是想着万一能捞点从龙之功,以及停行卷停的不甘心。倘若敬王真能成事,来日他们便是功臣;可一旦失了局势,这些人便会立刻转舵,收回暗处的援手,转过天,大家仍是赤胆忠君的好臣子。无论结果如何,江南十二城的世家主们永远稳操胜券。
  皇帝真正想宰的就是他们。
  而眼下局势不定,这些老狐狸是绝不会将谋反举动摆到明面上的,一切都得清清白白依着“规矩”来。心照不宣的事儿,敬王自然明白。
  连松成身为昌州总督,统领昌州军务,东海水军和昌州驻军名义上都归他管。依照国法,在昌州境内调动水军,得要总督的玄铁令牌。军中认符不认人,敬王的人若是拿到令符,东海部将们见令行事,合国法也顺军规。
  玄铁令由各州总督和监军各执半块,合二为一后方能调军。
  楚珩记得,当日在怀泽城同方鸿祯等人对峙的时候,连松成应苏朗之请,调了三千东海水军过来,为此专程请了昌州监军手里的半块令牌,往帝都递了奏折。如今整幅玄铁令牌都在连松成那儿。
  几日前,帝都派了新任总兵过去接手怀泽城的军防,待大小事务交接完毕,要不了多久,连松成便会离开怀泽,返回州城总督府。
  对敬王而言,从怀泽到锦都,这一路堪称“天时地利人和”,他想问连松成要两样东西——玄铁令牌和项上人头,连大将军都带齐了。
  ……
  “事不宜迟,挑了几个擅长易容的影卫,我得立刻再去一趟昌州,连将军对江南局势很重要。宜山书院那边,我过去,会更有说服力,武府宗门顾忌什么,漓山最清楚。”楚珩道,“不破不立,既然要乱就让昌州彻底地乱一回。这次的长线放出去,钓回来的鱼,便得是江南十二城的世家。”
  大胤的万里河山舆图铺展在并肩而立的两个人面前,定国安邦的密旨会从敬诚殿发出,传往九州四方。
  乌云晦雨,不过是一时之间,忽然而已。日圆盈尺,光满天下,这片土地上的山川河海,终是长在朗朗日光之下的。
  跟随楚珩前去昌州的影卫已经候在敬诚殿外。
  他才回来没两天,就又要离开了,而且这一次比上回要更久。
  临行前约法三章自然不能少,凌烨又跟他重申了一遍,若遇方鸿祯,不许以身涉险地强杀。
  楚珩答应得认真,说:“我心里有数。”
  凌烨想着他上次在昌州怀泽就听了嘱咐未曾深追,只当他是记在心里了,便没有再多加强调。说了些旁的,送他到了殿门前。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一缕霞光破开黑云,金光倾泻,映亮了此方天幕。
  “走了。”楚珩说。
  “路上当心。”
  凌烨望着他的背影行了几丈远,忽然顿了顿,转身迅速折返,他大步又走回到凌烨跟前,二话不说,也不管周遭有什么人看见,倾身过去吻了一下凌烨的唇。
  “这一仗,我们会赢。生气伤身,乱臣贼子不值得。等我回来。”
  他莞尔一笑,不等凌烨应声,转身便快步往外。
  这回是真走了,凌烨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靖章宫外,那个吻带来的悸动却还回荡在胸腔里,心砰砰地跳。凌烨抬头望着破开乌云倾泻而下的天光,心想等收拾完敬王跟那些不安分的世家,便要昭告九州四方,让这朗朗日光所及之处的人都知道——山河主人,属楚珩也。
  他不自禁地弯了唇,走回殿内,看着那张舆图,楚珩前去“下饵”,他也要为之后的收网“捞鱼”做好安排。
  “传密旨往庆州军中,告诉颖国公苏阙随时准备回颖海,另外让他秘调一支庆州驻军往中宛边界增援,就把颜云非派去,让他到朔安侯顾铮的中州军帐下,顾铮自会安排妥当。”
  “两年了,人脉给他打通了,他也在庆州攒了几笔小军功,这趟历练价值几何就看这一回了。传旨的时候告诉他,相府的钥匙朕给他备好了,能不能拿回去就看他的本事了。”①
  ……
  楚珩踏出帝都,再奔昌州的这日,千里之外的南山佛寺,苏朗一手“明修栈道”的障眼法,让敬王凌熠扑了个空。钟太后的棺椁已经“暗度陈仓”,被叶星珲带出了南山,由宁州总督接手,秘密转往帝都皇陵。
  敬王没能撞破钟太后的尸身,清和长公主的出现,也为一切做了完美解释。前来礼佛的贵人是公主,帝都有一位久居深宫的假“太后”就够了。
  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钟太后早已死在南山,后宫没有宫妃,外命妇初一十五的请安也早免了,除了长宁大长公主、清和长公主外,平日里没人会去见太后,这出以假乱真的戏码压根无从识破。至于敬王自己,有皇帝这个兄长在,嫡母轮不到他来供养。今年是大年,三月开春的时候,四方王侯已经入京述过职。等他再回帝都,就是下一个大年,又要三载。
  他等不起了。
  皇帝安排好了一切,不会给他任何以“孝”为由兴兵举旗的机会,他没有时间哀伤母后的死,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出击才有胜算。
  江锦城的暗卫从隐蔽处现身,跪在他面前,敬王目光一闪而过的狠厉,沉声吩咐:“去告诉昌州州牧芮何思,务必让连松成死在回锦都的路上,做的隐秘利落些。”
  暗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去。
  大殿内空旷而安静,敬王抬头望去,那金身佛像法相庄严,无悲无喜地俯视着人世间的一切。明明享尽香火,可眼前诸多不公,从未见这佛陀生怜。
  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凌烨又强在哪儿?凭什么他生来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佛家日日说因果,母后千里迢迢虔心礼拜,竟被刺死在南山,这又是哪来的恶因?我佛慈悲,真是笑话!
  敬王脸色阴沉,心里生出一股难抑的恨怒,他攥拳静了良晌,神情渐渐归于漠然,上前几步往那铜炉中插了炷香——为他母后。
  王妃钟仪筠等候在殿外,南山的天阴蒙蒙的,初夏时日,梅雨连绵不歇,从江南到江北都不见晴天。大雨滂沱,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钟仪筠那张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迷惘,身后敬王走出,她很快回了神,露出一贯的柔情,将熏过甜香的帕递了过去,低眸道:“王爷节哀,早做安排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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