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2)
郁尘扬手一言:“战士保家卫国,何谈辛苦,这是臣子应尽之事。如今胡骑入侵,虞都临难,不求什么赏赐,荀北关系虞都命脉,这次大将军出事,荀北再无将领,幽州城百姓苦不堪言,只望皇上早做决断。沈大人是御前重臣,还望在皇上面前多提及此事,那边等不得人。”
“郁将军豪气干云,为国为民,乃国之栋梁。只不过,大将军他一生肝胆,却被……唉……”
“沈大人为忠良谏言,在下也是佩服,只可惜圣上他听信了小人之言。”
东方黎闻耳,迈了过来,“郁将军此话何意?”
郁尘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在下并非文臣,只懂行军打仗,自然不知晓丞相是何用意?丞相受百官拥戴,想说谁有罪就说谁有罪,哪是在下这种凡夫俗子得罪起的,只怕是哪天丞相看着不顺眼了,就让我发配边疆去了……”
“郁将军此话可是折煞老臣了,赏罚之事乃天子之意,将军此番守城有功,皇上定会大赏,老臣还等着吃将军的庆功宴呢。”
“大雪未耻,在下不敢领赏,丞相久居虞都自然不晓得边陲人民疾苦,国危家难,吃酒吃茶的事在下可干不出来”,郁尘扶了沈凌白就往外走,不愿再跟他多费口舌。
“郁元清,你竟然……”
几位大臣见状也忙扶了东方黎,“丞相息怒,郁将军他也是因事急言,并无冒犯之意。”
郁尘扶了沈凌白行至万春门,往一旁望了一眼,恰巧那跪着的人也抬了头,直直的目光对上那双翻涌的黑瞳,霎时却见那人眉角一勾,竟漾出了一丝异色来,郁尘向那边迈了一步,下一秒那人便收回了目光。
郁尘抬手扶了一下随身的佩剑,长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至此,那素袖白衣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
内殿,龙榻上,景帝脱了黄袍斜卧着,方才幽深的瞳眸也突然散了去,看着倒是和善了许多。
淮南王在外等了良久,景帝才唤人进去。
“皇叔对于此事可有对策?”
“皇上所谓何事?”
“荀北失守,大将军通敌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只是这事里有人信自有人不信,朕想知晓皇叔有何想法?”
淮南王说:“臣愚钝,还请皇上不吝赐言。”
“先皇在世之时曾叮嘱过朕,若是有一天上官将军谋反定要严惩不贷,如今真如先皇所言,朕又不得不听从文武百官的意见,大将军向来忠厚,民心趋之,现发生这等大事,查自然是要查的,只是朕想把这件事交于丞相,皇叔意下如何?”
淮南王微微抬头,“丞相乃国之重臣,又得朝臣尊爱,交于他,自是最妥之法,想必丞相定不会辜负圣上之托。”
景帝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即便大将军之罪重大,朕也不想赶尽杀绝,虎贲军战死荀北,上官一脉,又牵连甚广,如若过分罪责,恐怕难掩幽幽众口,皇叔可有办法?朕曾听闻先帝在世之时曾赐两家姻缘,可有此事?”
“回皇上,先帝在世之时,确赐大将军与丞相两家联姻,只是先帝薨逝便无人再提,如今若是皇上完成先帝遗愿,不仅留了贤良之名,同时也给丞相免了百姓的诟病,算是喜乐之事。”
景帝眉眼一抬,“皇叔果然是朕的明眼,年关将近,必要大赦天下,朕也正有此意。”
淮南王俯首,“皇上圣明。”
景帝瞧着淮南王,说:“现在幽州守将空缺,胡骑现在退至紫荆山外,冬日他们不好过,年前必不会来犯,可年后一定会起兵,兵部已经给朕递了折子,幽州派谁去守城朕还是想问一下皇叔的意见?”
“放眼虞都,除了郁将军怕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郁将军师承大将军,也是从荀北调至西南边境,这几年即便没在,却也是对荀北地势最熟悉的将领,依臣之言,荀北将军一职非郁将军不可。”
李英拿了件外袍给景帝盖上,“皇上,夜凉。”
景帝看了他一眼,维持着卧着的动作,说:“朕也正有此意,只不过若是将郁将军调去幽州,那么安西便没了将领,中军势气势必会受影响。西陲边境也不安稳。”
淮南王沉着道:“禁卫军都指挥使晨风将军可以接替郁将军的职位,统管西南中军,皇上意下如何?”
景帝轻咳了几声,李英赶忙上去扶了一下,景帝搭眼看了他一下,继而看向淮南王。
“关于将领调遣之事,朕还要仔细斟酌再同太尉与兵部商议,皇叔今天也乏了,就退了吧,李英啊,替朕送送皇叔。”
李英扶景帝躺下,这才随着淮南王一道出了内殿。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很远,李英才开了口,“这几日天寒,淮南王替皇上分忧也要注意身子,奴才就送您到这了。”
“李公公,天寒日冻,要好生照顾皇上的身子,年关将近,可不能过于操劳。”
“皇上乃万民之尊,奴才定当细心竭力。”
淮南王看了一眼万春门下跪着的人,道了句:“女子身弱,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给个醒事。”
“奴才明白,淮南王慢走。”
府中之人已在万春门外等候了良久,随身管事扶了他上车,“王爷,回府吗?”
“回”。
刚一进王府,便有下人过来通传,“王爷,太尉府杜大人在府中等候您多时了。”
淮南王下了马车,便直抵书房。
“王爷.......”
“这才刚下朝堂,杜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杜衡上前俯首:“王爷,大将军已逝,臣过来自是同王爷商议此事,不知王爷对于皇上之言,有何看法?”
淮南王敛了眉色,厉声道:“皇上之心思岂是我等常人可猜测的,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杜大人还是回府吧,屋外风雪之大,大人可要小心些,天气严寒,本王就不远送了。”
都这般被催促了,杜衡也不是不识眼色之人,见势头不对,立马辞了别。
府中管事送完杜衡回来,抱了个暖炉递上,“王爷,皇上留您可是为了大将军之事?”
淮南王抱着暖炉叹了声:“最近若有其他大人来访就替本王回拒了吧,朝堂之事也替我告个假,就说本王沾染了风寒,近期就不去上朝了。”
“是,王爷。”
“荀北之事乃国之大耻,冤魂未雪,社稷堪忧,皇上又怎会无为而治。自即位以来虽没有大的功绩,却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如今大将军势已去,王爷与丞相势力均衡,互相牵制,皇上这般可是盘算好了。”
一双苍白的手从屏风中探出来,随着淮南王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中年,容色清朗,青白的衣衫束在腰间,书生之气跃然眉间,再多看一眼,更是多了些仙风道骨之感。
“先皇在世之时,东方黎身为相国,满朝文武皆听命于他,只要他在朝上美言几句,果真是想升谁升谁,想黜谁黜谁,自大将军上官羽势力渐起,又替先皇稳了大虞江山,自此丞相他便有了二心。”
淮南王微笑上前,“先生这几日在王府可住得惯?”
中年颔首:“住得惯,让王爷费心了。”
他坐下看了一眼一旁的管事,接着道:“大将军忠厚,在外征战多年才使得大虞江山稳固,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百姓自然不信,但人已死,街头尾巷谈论此事也不过几月时间,久而久之就淡忘了,皇上把这件事交于丞相也不过是个计谋,朝堂素来说他俩不和,百姓定以为是丞相故意陷害,此时若上官与东方两家联姻,自然化了干戈,解了风波。不仅保住了自己贤德之名,得了民心,也护住了丞相在群臣心中的地位。皇上这招以静制动可谓是妙计。”
他此话一处,淮南王便露出了惊讶之色,“先生果然料事如神,今日在内殿,皇上与我商议此事,想必此前就拿了主意,我也是顺着先生的意思,把两家联姻之事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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