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重生(54)
谢恪还呆在那个房间没有出来,傅知玉也不动,两个人在不同的空间里凝固着,直到那杯茶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地问道:“如果痛苦是有缘由的,这缘由能让痛苦不存在吗?”
“不能吧……想起来还是很让人不高兴。”
商会的人不敢回答,他往外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外面的人比的手势。
“那人走了,”他道,“我们那些东西……要收起来吗?”
傅知玉手指动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收,备着。”
元江文的商队里能打的人真不比元江行这个守边疆的将领少,财富更需要武力守着,商队出门从来都是带着危险的,更何况是比商队还要高一层的票号,那都是带着真金白银,傅知玉离开京城之后,就立刻找到了元江文送过来的一队人。
这一小队人不算多,大约十五个人左右,傅知玉特意问元江文要了这一队人,不是只为了保护自己来的。
傅知玉一开始便觉得谢恪是自己离开这里最大的敌人,但是,傅知玉在系统空间就深刻了解到扮演者的能力,他不知道谢恪到底能在这里施展多少,对自己有用的又有多少,这需要时间。
迁原之战那一次,他知道其实扮演者没有那么无所不能,谢恪真的在回来的时候差点死掉,否则主神不会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来自这个世界的波动,而且,他自那次之后明显不如从前,傅知玉从陆简那次踢他枪尖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谢恪是可以在这个世界被杀掉的,是吧?
不管他的扮演者身份有没有死掉,但是身在这个世界的谢恪死了,就如主神所说,他就不会再回到这个自由世界来了。
但傅知玉没有选择那么快动手,他了解到这一切的时候,局势正在僵持,谢恪不能死在那时候,他需要有人压着薛林两家,像压着一个弹簧,这个人除了谢恪没有更好的人选,他没有在那时候动手的必要。
但如今不一样了。
薛、林两家败了,清元帝死了,束缚着傅知玉的锁链松了,他现下已经逃出了京城,谁都不能阻拦他。
如果,今天谢恪不是来和他说这个,事情会大不一样。
傅知玉内心是狠的,他如果没有这道狠劲,在已经花了这么多心思在谢恪身上的情况下,上辈子是坐不上皇帝这个位置的。
如今,他对谢恪没有爱恨存在,只有唯一的一个判定标准——若这人没有其他的用处,却还要挡他的路,那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不死不休。
江南是他心里最干净的那个地方,那里有娘亲和明刀,有他在乎的一切,有他曾经失去的一切现在想要拿回来的一切。他能在京城忍受这不干净,是因为那地方本来就是一个脏水池,身在其中,独善其身怎么可能。
但他在江南不能忍。
谢恪这番话确实出乎了傅知玉的意料,也让他稍停了原来的计划。
他说不怪谢恪那句话是真心的,谢恪对他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了,在了解到以前那些所谓真相之后,若是换位思考,一边摆着对组织的责任,一边摆着自己的恋人,中间还有这样多的干扰信息,本就不存在什么完全正确的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就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题罢了。
但自己经历的那些,永远没法抹去。
命运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天生注定无法做有情人,倒是很适合做仇人。
若是这真相来早一些,在傅知玉还尚有热情去抗击天命的时候来,也许结局会不一样。但是现在的傅知玉不可能了。
“我太懒啦,”他喃喃道,“谁要去抗击,便随谁去吧。”
谢恪若是真的离开了,也算个不错的结尾。
他若是还要回来拦着自己,那就……
第二天,傅知玉离开静阳城,他少见地穿了一身骑装,没坐马车,与其他人一样骑了马,但离开城不久之后,他便听到了后面紧随而来的马蹄声。
他停下马来,转头一看,是谢恪。
谢恪并未带很多人,只有他和暗影的几个,他看起来还是很颓丧,但是看见傅知玉停下了马,还是打起精神来,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没有靠地太近,马停下的地方也与傅知玉有一段距离。
“还是追上来了,”商队的人记得傅知玉的吩咐,他其实没认出这个人就是天下闻名的谢恪,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追着不放的人与杀伐果断的谢恪联系起来的,“我们……?”
“死性不改,”傅知玉也在那一刹那冷了脸,“准备拉弓。”
这样的距离,很适合用弓箭。
傅知玉知道谢恪这个扮演者的身体是经过强化的,但是迁原之战那时候他已经受了伤,身体大不如前,且他也不是铜皮铁骨,傅知玉针对这个找元江文特制了一批弓箭,他手上这批箭便是了。
工匠们一早便开始设计,千捶万凿,总共只做出了十来只箭,全都在这里了,之前还做过测试,即使是最硬的石头也可入得三分。
商队的人看着傅知玉的手势,一起拉开了弓,双方几乎等于面对面,即使动作够快,商队那边还是有点疑虑。
即使认不出谢恪,他也看得出来,那边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这些精制的箭就是这么几把,要是被对方躲过去了,怕是还有一场恶战。
“不急,他……不一定会躲的,”傅知玉却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他爱我啊,不是吗?”
谢恪真的没有躲,他眼睁睁地看着傅知玉对自己拉开弓箭,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露出的微笑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知玉是有意的,对吧?他这回还是选了弓箭,像那时候的他一样。
知玉……想让我死,是吗?
谢恪身边带着的暗影的人反应很快,拔刀上前击落了绝大部分的弓箭,唯有傅知玉那一箭,力气极大,速度很快,连准头都无可挑剔。
谢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就是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心爱的人一箭穿心杀死的傅知玉。他终于也体会到,原来人临近死亡的时候,会这么痛的。
后悔不甘痛楚交杂的地狱瞬间,叫人此生难忘。。
第六十二章
扮演者这种类型的人, 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没有记忆的。
谢恪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他好像生来便是这样,一个空白的人。领了027的编号和一个系统,一个一个任务做过来, 所谓过去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也分不清的。
不过他有些事情记得很清楚。
他们这种早期的扮演者,刚开始的时候活地艰难, 几乎所有事情都靠自己慢慢摸索, 还要扛着被抹杀的风险。那时候分配到系统的时候还随着附送一本《扮演者手册》, 手册很薄, 没有什么内容, 就是写了一些最基础的规则和积分奖励及兑换之类的,但是手册扉页写了一段话, 那是一直沿用至今的扮演者最底线的禁忌。
——任何一个扮演者, 在任何一个任务世界,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透露自己的扮演者身份,否则即刻判定不及格。要完全把自己当成那个角色, 要深刻地对任务世界怀有尊重, 获得世界的认同,才是通关的方法。
扉页下面还有一行意义不明的小字,写道:真无谓真,假不是假。
现在还会发这本手册, 但是新来的扮演者们基本不会看了。毕竟现在有大大小小的扮演者组织,新人一来便很容易被拉进群体里,抱团互通有无,分享扮演经验,总比单打独斗来地好,前人的忠告讲解可比一本干巴巴的扮演手册好用多了。
扮演者组织这种东西,谢恪不能说它不好,毕竟第一个组织就是他一手弄起来的,相互之间的交流和合作让扮演者们快速成长,拥有保障,降低被抹杀的风险,但是这样下去之后,事情仿佛朝另一个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随着时间推移,主神都开始有点压制不住某些扮演者了,一直在加管理的补丁,但是这些补丁也补不住野心。
谢恪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多数扮演者开始不称呼自己为扮演者,他们开始称呼自己为“玩家”。扉页上的告知如今也只有“不能透露扮演者身份否则会立刻判不及格踢出世界”这句话有威慑力,至于后面的那句“要对任务世界怀有尊重”,早早地就被人忘记了。
这种情况的发生不难理解。
扮演者大多数都是扮演的主角,即使不是主角,也是不平凡的重要配角。
如果一个人,知道这个世界将要发生的一切,还知道自己注定要功成名就成为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甚至还有痛觉屏蔽、拉进度条、积分兑换优化道具这一切功能,换做是谁,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主人翁一样的自傲感。
那种我与原住民就是两个维度的认知,很难让人对在自己之下的那个维度的人维持平等的视角。
没人会把任务世界当真,只觉那是游戏一场,便无可谈尊重。
“玩家”们开始膨胀起来。
谢恪其实没有他们那么多的心思,他生来就是做任务的,一个一个任务做下去,仿佛就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顶尖,不需要靠其他东西来获得优越感,他一直十分优越。
但与此同时的,他心里也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
扮演者的终点在哪里?
积分一直这样攒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世界赚来的又投入到另一个世界里面用,全是在这里打转罢了,长期下去真的很无聊,好像在无限循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什么。
当他摸到那个扮演者的边界的时候,谢恪才真的感觉到一点不一样了。
“我也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你攒下的积分已经到一个临界值了,按要求做完这个世界,你会拥有真正高于其他一切扮演者的权限,”主神道,“可能这个权限可以给你答案吧。”
这个所谓新的权限让谢恪之外的扮演者们都很兴奋,他们甚至要比谢恪本身要兴奋地多,又说这是大家的进步,又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乱哄哄地弄来了各种消息和道具,一起堆在他面前。
谢恪:“……”
他在进入世界之前,仔仔细细看过名留青史的介绍,虽然是有难度的,但是对于谢恪来说,好像……也不是很困难?
光看剧情的话,他感觉也和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些高级任务差不多,倒是那个要求必须达到90分以上的判定规则有点特殊难办,其余的,他看来看去,也没理解这个任务作为超高级任务的难点所在。
组织内打听到的那个干扰任务其实也不算很新奇,之前就有出现过,是主神那边的管理补丁之一,主要是通过对立的形式,加强对扮演者的难度和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