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主角失败以后[穿书](158)
裴景猜他是想打人,不过他这半真半假说着,也注入了点真实情感,支起神身子在他耳边小声说:“当初我听完这个故事。好长时间晚上打雷,就不敢一个人睡,我娘说我是村里最帅的。要是我一下子也没了,该多可怜。”
楚君誉深呼口气,冷声说:“闭嘴。”
裴景心中乐个不停,委委屈屈:“我怕啊!”
楚君誉:“蠢货才会被雷劈死。”
裴景心说,屁嘞,老子穿书就是被自己帅的。
楚君誉又闭上眼,语气清冷:“你就算天打雷劈,也是活该。”
裴景:“......”气笑了。
怎么办,这小孩越逗越好玩,虽然很多时候想扯着他的嘴打一顿。
月光过窗户,褐衣的少年转了个身,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旁边人干净清冷的气息却萦绕不散。
他抱头,望着天壁,笑了下心想,来日方长。
真的来日方长。
然后逗着逗着,最后都不知道是谁逗谁了。
沉寂时间凝固的世界,传来少年一声低哑的笑。短促而苍凉。
裴景不敢想象,楚君誉在自己生命中消失,会是什么样子。
时光里孤僻清冷有一点毒舌的浅眸少年,碧落黄泉不再有。
强大神秘无数次护他安全的银发青年,春夏秋冬不再有。
第一眼的意中人。
唯一的情窦初开。唯一的心魔横生。
“楚君誉......”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和空无一人的世界里,说:“等我。”
*
天郾城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不知是哪一天,往生之海忽然逆流,泼天大水起万丈俯冲而下。淹没了所有建筑,淹死了所有畜牲。剩下的只有混浊的水,和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的修士。海底出现了一群人,他们喜爱挖食修士丹田,压抑万年的恶鬼出笼,展开疯狂的屠杀。
一块浮木靠在被淹的只剩一角的城墙边。
仅仅一墙之隔,是利爪撕开肚皮取食内脏的咀嚼声。
绝望的哭泣,痛苦的呜咽,像这座城上空沉沉压下的乌云,压抑森冷。
紧绷成一张纸,等死神的利爪。
乔慕财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屏住呼吸,呆了多久。那群怪物刚出来,还未适应周围的幻境,似乎还是双目失明的,只能凭气息寻找修士。
隔墙的倒霉蛋,就是不小心被水蛇咬了,血渗出来吸引了怪物。
乔慕财坐在浮板上,抱着自己的腿,身后是一片血腥。
可他大脑空荡荡,什么也不愿去想。神色苍白,眼下是很重的青灰色。乱七八糟开始理思路,他入天郾城是为了什么?哦,是为了找哥哥。不过最后找到的,是湖底一具早就腐朽的白骨,剩挂在脖子上的锥形红玛瑙告诉他,那是哥哥。他是一个人进来的吗?好像不是......
他把头埋进怀中,不敢大口喘气,甚至不敢哭。
因为眼泪也也是气息的。
......好像不是,其实还有一个小伙伴的。很厉害,很有钱,拔剑的时候还特别帅。不过,现在应该也和他一样,缩在某个角落等死吧。
不,张一鸣不会这样死的。他就算死,也不会那么狼狈。
乔慕财这辈子娇生惯养,本以为追魂宫之行,已经是人生最大的难关。没想到,一转眼,命运的真相森然剥落,直接露出终结。
他太疲惫了,把背往冷硬的石墙上一靠。
突然,一道深紫色的光,在海底发出,荡漾在水面上,刺得人眼泪都出。
乔慕财愣住,墙后怪物咀嚼的声音,似乎也停了,随即发出呜呜呜的语言,惶恐而敬畏。
万物静止,这被死海淹没的城池,没有一丝生息。天地风云卷动,轰啦,是惊雷自天地声,裂开苍穹。
阵雨劈天盖地下了起来,像冰冷石子打在身上。
乔慕财死死瞪大眼。
看着紫光中央,让惊雷阵雨为背景,深海里走出的男人。他裹在一层黑雾里。深雾浓厚如撕不开的夜,下面的衣衫似乎是紫色的,但也不重要了。这男子的皮相裹在雾中让人看不清,骨相却分明。莹白色,淌过冷光。隔得很远看去,就是雾中的一具骷髅。他的出场伴随着疯狂的大笑,桀桀响在人的耳边,比着雷声更响,震耳欲聋。
海前所未有的平静,怪物们也像他们一样不敢呼吸。
天魔之主,蓦地仰天大笑。
“我醒了,我醒了,哈哈哈,都得死!都——得——死!”
哗啦又是一阵卷动天地的浩荡,从深海底下,一条褐斑巨蛇破水而出。
张大嘴,蛇信子狰狞,宛如天幕上的一道闪电。季无忧眼底一片血红,魔骨重塑后,他终于彻底觉醒。脚踩在巨蛇之上,俯眼看底下绝望惨叫的众生,心中的暴戾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这才是他。
这才是他。
要什么假仁假义的正道。
季无忧眯起眼,立在天地中央,遥遥看着天尽头,一道金色的光柱,狞笑一声,语气如锈剑上凝固的血:“我先依她的指令,毁了天梯,然后,再收拾你们。”
黑蛇长啸,破云而去,一瞬间紫光炸收。
乔慕财下意识抬起袖子,遮挡了一下视线。
然后他听到耳边一声,很轻很轻的“嘶”,一个和他一起躲在这里的老人没忍住轻嘶了一声。但这一声,两个人的血液都都冻结了。墙的另一边,怪物继续咀嚼,已经吃完了,到了舔食的一步。吃着吃着,听到声音,忽然就愣住了。
未开智的天魔模样和人差不多,可苍白诡异,多盯一秒就会头皮发麻。他把手搭在墙上,头就探了过来,天魔的吐息就打在身后。
乔慕财愣愣看着那个老人。
那个老人明显也被吓傻了。
乔慕财心生不忍,这雨下的很大,那声“嘶”不足以它找到他们。
于是他伸手,想跟老人做一个噤声的动作,让他安心。
可是手刚扬起的瞬间,就见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枯槁般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猛地一拽,把他拽到自己那边。
直接送上了天魔眼前。
乔慕财脸色煞白瞪大眼。和他接触的,是一张皮服青灰湿冷笑容诡异的脸,牙齿上还沾着肉沫,头发上有食物挣扎被活生生掰下的指甲。
死神离得那么近,这一刻乔慕财心脏急剧缩进,大脑一片死寂,眼神都僵冷。手在抖,可他现在连恨都生不出,只有恐惧。这初代天魔恶心地凑上前来,闻着新的食物,龇牙笑起来。手指往下,探到乔慕财的肚皮上,利爪一点一点长出。
他会直接撕烂我,吃了我。
乔慕财小时候就有一个怪毛病,遇到什么害怕的事,第一反应捂耳朵。仿佛捂耳朵就不痛了不怕了,安全了。现在生死一线,也是,再也不想忍耐,压抑三日的绝望终于崩泻。
“啊啊啊啊啊——!”他捂着耳朵,叫出声来!眼泪夺眶而出,是害怕,却又不只是因为害怕。
什么冰凉的东西隔着衣服抵上腹部。但却不是他想象的怪物的爪子,而,像是剑尖。
一种不属于这污浊人世的淡淡青草香传来。
咔。
天魔发出痛苦地呜咽,开始暴怒——但怒吼,戛然而止在喉间。
乔慕财愣愣抬头。
是白如雪的衣袍,翻飞在凄惶黑夜里。在他旁边的老人也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血液把水染红。来人一脚踩过老人的头,站到了墙头。束发的草绳脱落,一头黑发猎猎扯在风雨里。身形挺拔如珠玉皎月,雨水映出着他的脸,寒芒却比手中剑刃更加冷冽。
乔慕财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难以置信,惶恐是梦。
第122章 大结局(终)
乔慕财张嘴, 雨水又咸又苦,混着血的味道。仰头,静静看着那白衣少年。张一鸣张一鸣, 是不是太过饥饿和疲惫,让他记忆出了差错,现在终于他想了起来。想了起来, 僵硬的手指按着冷硬石墙, 当初莲池高台上,他走出来时,不是已经被人告知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吗。
乔慕财声音沙哑,一字一字“裴御之。”
白衣少年垂眸,用袖子擦干净剑上的血, 昏暗的天地也把他的表情覆盖, 看不清神色。许久,只是低沉开口“现在是天魔作乱的第几天”
乔慕财愣怔“第、第三天。”
擦剑的手一顿, 少年唇角抿成一线。
哗啦, 什么东西从上方落下,然后披在乔慕财身上。
青草初雪般干净的气息, 是一件雪白的衣袍。
像是所有的慌乱绝望都有了归宿,乔慕财目光赤红,手指颤抖揪着衣袍的一角, 低头,眼泪落入海中。
少年立在墙上,淡淡说“你先在这呆着, 云霄和其他宗门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乔慕财眼眶通红,嘴里含糊说“谢谢。”
裴御之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衣袂翻卷,不在此地停留。
一道银色的流光划空,是他御剑而去,山朝海拜。
乔慕财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手指寸寸紧握,眼神迷茫恍惚。
他想起了当初在天阁内,众人说五杰。其中一云中城弟子谈起裴御之,只唏嘘道“他当初拿着剑走下无妄峰,身后空雪苍茫,我们却仿佛见光生大道。”
“若非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世上有这样的人。”
“一个眼神,就让你相信他无所不能。”
乔慕财忽然短促地笑出声。
好像开始明白了他的话。
裴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诛剑神域呆了多久。
无休无止的修行,百年如一瞬的打座。
直至剑破混沌出来,劈头盖脸的风雨才将他的神志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