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了剧本,除了我[穿书](147)
晏无咎轻佻似的轻笑:“你喜欢我。”
僧人很诚实:“我喜欢你。”
那人笑得轻慢狡黠:“有多喜欢?”
“想为你成佛。”
“难道不该是为我入魔吗?”那人似是不满松开捂他眼睛的手,微微用力咬他的耳朵,理所当然,颐指气使,“要抱。”
僧人便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膝上,动作温柔揽进怀里。
像是抱着一只矜贵坏脾气的猫。
像是抱着一个娇惯坏了没心没肺的恶霸小少爷。
恶霸小少爷轻佻又坏:“什么时候喜欢的?”
“第一眼看见就喜欢。”
那人嗤笑:“我不信,当时明明是你看我生得好看,想欺负我。”
僧人声音沉静,如夜色下的露水,漫长寂寥:“因为当时并不知道,以为是生了心魔,以为便是错了,也能承受代价。以为可以叫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顺遂自己的心意。”
那年轻的僧人资质超绝,沉迷武学,不到三十岁已经独步天下。
闯过天下武学至尊之境,轻易击退叫武林高山仰止的高手。
下了山,入了江湖,击杀掳掠妇孺为恶的贼匪。
过了江,在水边听见一声清酒入樽的声响,毫无防备回眸一眼,望见一双眼睛。
像春风轻轻一击,刹那花开,他第一次睁开心眼,看见这五色斑斓、七情六欲。
那双眼睛生得那样好看,映着繁花春水多情蒙昧,映着凛冬霜雪矜贵傲慢,眨眼之间,无情无心,恶声恶气。
他不知刹那世界倾覆,只皱眉心烦,不明白为何世间至美至圣,总伴生至恶至邪。
听见那轻佻的戏谑嘲弄,言辞恶劣无礼,不觉得动怒。
听见那清甜轻慢声音,朝着旁人调戏,怒意便隐忍不住。
很长很长时间,他都会想起那错误的开始。
那时候的焚莲在想什么?
听到那人言语嚣张无忌,逼得那清倌哭泣求救,那懵懂的心动便恼怒成欲念。
以为那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愿承认自己喜欢这样肤浅的坏蛋,便要更坏一点,做那个欺压坏蛋的坏人。
每一次见面,不是晏无咎在算计他,就是反过来受制于他,一边被他欺负得失神发抖一边还在隐忍恨恨地骂他。
他骂人的样子也好看,眼神傲慢凌厉。即便是那种旖旎时刻,慵懒放空的眼神也没有丝毫臣服之意。
威名赫赫的黑羽卫鸦首,玄衣带刀,玉面修罗,所到之处皆是血雨腥风,可止小儿夜啼。
那时候他也不怎么抬眼看人,倘若哪天破天荒多看了谁一眼,就说明那个人很快就要倒霉。若是对谁笑,那个人就会死。
六扇门出来的神捕,所到之处畅通无阻,百无禁忌,到了他面前也总要碰一鼻子灰,被无视为难,却毫无办法。
那时候的他谁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也不在乎,总是一派慵懒恹恹,虚度时日,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指望的样子。
得罪他或觊觎他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唯独只有对上自己的时候不同。
那双眼睛里有偏执,有狠厉,有阴鸷,有杀意。专注至极,仿佛整个世界只看得到自己,只追着自己。
那双傲慢美丽的眼睛里,唯独看不到憎恨和厌恶。
即便是,次次被他欺负得失神发抖,隐忍咒骂都发不出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也没有真正的恨意。
年轻的僧人太自信太骄傲,以为只要一直这样欺负那个人,引着那个人追着他,强取豪夺又如何?总有一天,那个人只能喜欢他,只能属于他。完完整整的,成为他的。
直到雪域之上,那凌厉一刀毫无转圜刺进胸腹。
那时候,是他第二次睁开心眼。
——好疼。那个人想要他死。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了。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没关系的,就那样纠缠下去也不错。
反正,我不会放手,反正,你是我的。
……
焚莲轻轻闭上眼,怀里的人抱着他,像抱着合心合意的玩具,亲密无间。
他求而不得的永不可得,在毫无指望放弃希望之后,突然达成了。
可是,他不能仗着这个人不知道,就再次像前世一样,罔顾他的意愿,不管不顾占有。
他不想欺骗晏无咎。
“你说的没错,那时候,我心中无佛无畏,看见你,生了喜欢,便想欺负。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惩罚我。”
焚莲静静地,一瞬不瞬看着缓缓推开他的晏无咎,轻轻地,将那句话重复一遍:“你可以惩罚我。这次,我不会躲。”
第116章
晏无咎的脸上笑意不知何时敛去无痕。
月光沁凉, 映他眉目,如山如水如画。
他不笑便如凛冬, 眉眼凌厉微凉,静静地看着人, 便像是霜剑雪刃, 饮血吻命。
冷厉而凶狠的清艳,越是无情越是动人。
焚莲这一步, 眼中才有微微释然。那无欲无求、空寂超脱的眼眸,这一刻, 克制禁欲的自持稍霁, 温柔如水如夜色, 悄然漫上岸, 无边无际,痴然又深远, 静静地看着晏无咎。
像是层层佛塔关押的心魔,封禁稍解,停了周而复始的木鱼经文, 终于可以隔着窗棂的罅隙, 向外看上一眼。
看着他一生的执念和错误。
执迷不悟, 沉湎不醒, 不求超脱。
晏无咎的眉眼越是无情越是凌厉, 越是华美绮丽。
就像他笑得越凶越狠,眼中越是晦暗危险,越轻佻得蜜甜撩人。
焚莲静静地看着他, 眼中痴然如南柯梦醒的朽木,温柔,欢喜。
看着那个人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对他伸出手,重重一击。
漫天月色霜华,星辰如风黯淡,月华晓露吹落在满池莲花之上。
毫无反抗的僧人被推倒在青玉般的地面,木芙蓉重重叠叠的花摇曳倾垂。
脑后不轻不重的撞击,撞得他满目斑斓,像是看见过去无数画面,流萤一般聚散。
那撞开这五色红尘之门的人,跪坐在他身上,眉目线条凌厉凶狠,唇边带笑,手执着一株淡色的木芙蓉,抵着他的喉咙。
世间最美的纨绔恶霸,矜贵地抬抬下巴,轻佻傲慢,居高临下:“别想轻易蒙混过去,果然是个妖僧,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倒好,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焚莲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那冷漠尊贵的面容,清净沉敛,如这满池夜莲。
“对不起。”低沉的声音浸着檀香梵音,唯独温柔无痕。
晏无咎长眉微挑,花枝逼近他的喉结:“说对不起,那就是承认了。”
“是。”
一声嗤笑:“好。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汜水河畔,还是我阶前那丛荼蘼花下?”
“河畔。”
那人俯下身来,相距咫尺,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声音恶狠狠又轻飘:“嗤,果然是妖僧。你说你想欺负我,说清楚,是什么时候动了色心,想怎么欺负?”
那双琥珀茶色的眼睛,这样近,一眨不眨看着他,仿佛灵魂也被融化。
即便被刺伤,也不能移开片刻视线不看。
焚莲静静地看着他,低沉淡漠的声音,缓慢斩截,将自己的污秽恶念,展露给他看:“一开始只觉得,这位檀越主生得艳极清绝。不知怎么一时忘了自己要去哪里,便站住了脚步。然后,听见你对别人言笑,旁的都忘了,只听见好像提到我。心跳就乱了。那时候什么也没有想,下意识在想,也许你会跟我说话。”
那人嘲弄似的轻笑,缓缓眨眼,目光幽隐沁凉,手中的木芙蓉点点他的下巴。
声音轻慢矜傲,嚣张地说:“呵,我明明叫得是秃驴。再说,少爷调戏人了又怎么,你想替天行道啊?”
焚莲:“……”
僧人的唇微微一抿,即便这个时候,也一脸宝相庄严,清心寡欲。
那矜骄傲气少爷歪着头,似笑非笑,眼中凶狠,微微一眯:“河畔还有那么多人呢,我想想,你把我按在树上的时候,是想干什么呢?”
焚莲眸光空寂,天生的淡漠孤冷,这一瞬也维持不住,隐忍克制,禁欲孤傲,都像是被沙漠风沙吹走。
像一张写满罪证的白纸,等着被轻轻一击,灰飞烟灭。
他看着他的因果业债,一瞬不瞬,轻轻地说:“想,占有你。让他们背过身去,只准听,不准看。想做世间最恶的人,贪婪无耻,强取豪夺,恶贯满盈。即便你哭,也不停下。这样欺负。”
啪。
木芙蓉的花枝抽在脸上,留下浅淡的红痕。
焚莲脸上的神情淡漠平静,并无期待宽恕,眼眸空寂,却毫不闪躲看着他。
仿佛看一眼,便少一眼。
然而,那双墨色的眼睛却像是有夜色寒露,将要滴落。
晏无咎的手指覆在他的心口,错觉指下的心跳断续将停,微不可闻。才知他并无表面那般平静无谓。
焚莲低沉的声音,温和坦然:“如果你想杀了我,也……”
啪。
木芙蓉按在他的唇上。
晏无咎居高临下,眸光幽隐晦暗,似笑非笑,静静地看着他:“色和尚,你果然六根不净,五蕴不空。报恩什么,出现在我面前,也是故意骗人的吧。”
“是。处心积虑。”
晏无咎缓缓眨眼,俯身靠近,手指沿着胸口往上,按在他的颈窝、喉结。
轻轻的,微不可闻:“满心色气,那时候怎么一脸冷漠凶狠,眼睛长在天上,整日欺压我,笑都不笑就算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嗯?”
焚莲一动不动,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失去了所有反应。
“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那凶狠的声音落在耳边,还有那人身上幽远的香气。
焚莲空寂的眼眸闭上,又睁开,无欲无求,声音淡漠,听来却决然:“喜欢。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不敢看。”
耳边传来嗤笑:“胆小鬼。”
那人伏在他的身上,闷笑的时候,身体的颤抖也传到身上来。
焚莲看着头顶的天穹,月色朦胧高远,好像一个真假难辨的梦。
胆小鬼啊。如果他真的是就好了。
“失去记忆也是假的吗?”那人笑着问。
“后来是假的。”
“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得发生过什么吗?”
“茅草屋,你推倒我的时候,已经想起了一些。”
“呵。为什么不承认,一直装?”
低沉的声音,有些隐忍,平静地说:“你只喜欢莲莲,不喜欢我。”
“所以,你就装成傻莲莲骗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