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乐章(39)
结果没想到,两人争执着关于他副人格的问题时,元霄却提了出来。
白问霖双臂撑在元霄头侧,元霄的呼吸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喘了,只是心跳仍然很剧烈,他问:“问霖,你为什么那么做?你不是……讨厌他吗?”
“是啊,我讨厌他。”白问霖嘴角多了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只是目光很沉,声音也很沉:“讨厌得恨不得他死了,因为你喜欢他,你对他好,比对我更好,你不公平。他的存在是在折磨我,你对他好,对我是更大的折磨。”
当白问霖的目光落在元霄身上,就温柔了起来,只是元霄仍能察觉到,他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软弱。
为什么软弱?听见白问霖的话,元霄反射弧再长,都一下想通了,他坚不可摧的躯壳,其实只是保护色。他就是个普通人,没有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他的偏执和偏激,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正常人很难理解他的原因,因为思维方式不同。
元霄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对自己有感情的,可这样的白问霖,却叫元霄突然很想落泪,鼻腔感到酸涩,眼睛一下子变红,眼眶变得湿润,可他眼泪还没出来,白问霖就紧张而惊慌地捧着他的脸颊:“你别哭啊,元霄,别哭,我是不是太坏了,我不欺负你了,对不起……”
他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其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攥着元霄的手,把他的手腕都攥得乌青,但看见元霄眼睛蒙着水雾、看起来像是要流眼泪,就一下受不了了,难过地蹙着眉,垂下头在他脸庞落下一个个轻如鸿毛的吻,那触感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杂乱无章的方式甚至有些孩子气。
吻带走了元霄从眼眶滑落的眼泪。
元霄把眼睛闭上了,手臂主动地抱着他的后背,顺着他的后背抚摸,声音有些哑:“你听我说,你不坏,你很好,永远不要去怪自己。”顿了顿,元霄说,“是我的错。”
元霄心想,在他们的关系里,最大的错误应当是自己,要怪也是怪他,白问霖的自责完全是没有道理的,完全是自己导致的。这个认知,让元霄越发感觉心脏锐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白问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和痛楚。
白问霖停滞了几秒,扭头蹭了蹭他的脸,接着,更猛烈热切的吻如同急雨那样绵密地落下,落在耳后,沿着脖子舔吻。
他动作并不粗暴,只是很迫切,元霄没有说话,无声地包容着,当他的吻从下颌经过,最后落在自己嘴唇上时,元霄的抗拒已经消失了,甚至很顺从地闭上眼睛,睫毛从白问霖颊边轻轻扫过,鼻子温柔地在他鼻尖蹭了下。
白问霖一下顿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元霄在回应自己,而不是屈服。
36.《月光》
他的回应让白问霖欣喜若狂, 力气一下放松, 低头很温柔地去吻他, 元霄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甚至微微地探出舌尖,大概也是不会, 一下就缩了回去, 但白问霖恰巧发觉了,所以逮住他不放, 手指穿进他的发丝,扣着他的脑袋吻了很久才放开。
久久没有说话,白问霖把他紧紧搂住,把脑袋用力埋到他的颈窝里去。
元霄趁机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腕, 刚才被他无意识之间捏得很疼, 这让他意识到问霖失控了, 也让元霄意识到, 其实他是不堪一击的,从某方面而言, 他非常脆弱。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蔓延着, 元霄忽然感觉到脖子上有星星点点的湿润。反应过来那可能是问霖在哭,元霄先绷不住了, 单手搂着他的肩膀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装成另一个人格骗我。”
“你肯定不记得了, 很早。”
“我记得肯定比你清楚。”毕竟他是经历了空间跨越,而白问霖是实打实地历经了十多年的时间, 要说记忆,肯定是自己更清晰。
白问霖沉沉地贴着他的脖颈呼吸,半晌道:“有天早上,你没睡醒,把我当成了他。你把我当成他,对我温柔的说话,捏我的鼻子,甚至愿意抱我,只是因为你认错了人。”
元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白问霖指的是哪一年的事,但肯定是十八岁以前。元霄不承认自己不公平:“首先,两个人格都是你,其次,他不会说话,所以我得努力跟他沟通。而你……”
“你太早熟了,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和冷静、温柔体贴、自律,从不叫人操心……”
元霄细数了他几个最大的优点,摸了摸他的头发:“所以我不敢抱你,不敢那样去亲近你,你看起来很不喜欢那样。”如果白问霖稍微肯表现出一些,元霄肯定不会吝啬,可从头到尾,白问霖都是一个温柔得让人感觉到距离感的人设。
一开始认识时,白问霖乖巧,元霄便控制不住摸了下他的头发,他就全身僵硬,好像很不能适应。
从那以后元霄就再也不敢随便碰他的头发了,因为白问霖当时的反应给他一个认知——他讨厌肢体接触。
这一点,和元霄在未来的信息里对他的评判是一致的:“一个冷漠克制的自大狂”。
但阿尔打从一出现,就表现出了相当亲近的意思,把下巴放在元霄的手心,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
这两个人格都是白问霖,却给元霄截然不同的感受,可给他们的关爱是同样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无意识对白问霖造成伤害。
白问霖听见他对自己的评价,心里又有些难受,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仍然难以释怀:“我以为……你们都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
可他的另一个人格,一点也不听话,而且不聪明、很笨,可元霄却对他很好,这让小问霖难以理解。
如果让他像另一个人格那样表现出愚蠢,他做不到,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种更加简易的方式。只要他稍微表现得笨一些,元霄就会把他错当成那个狂犬病,从而会亲近他、体贴他。
这么多年来,他都走入了这样一个误区,并且坚定地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人。
元霄:“那天我发现监控视频,才知道原来你会这么做,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顿了顿,“现在我知道了。”
白问霖闻言,倏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元霄的双眼,声音骤冷:“你接受我,是因为可怜我?”
是可怜的、心疼的,但绝不是这个原因。
元霄无奈地注视着他:“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你的想法很奇怪,你总把事情往坏的那一面的想。”而且不肯认输,只要他坚定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白问霖皱着眉,相当强势地捏着他的下巴:“我要你告诉我,你爱我,我不管他在你心里有多重要,我只能是第一。”
太荒谬了,元霄真是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脑门,睁大眼睛说:“你还要分个名次出来?”
“对,我不准你喜欢他,更不准喜欢其他人。”
“如果你不准我喜欢他,我做不到。”
白问霖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正要说一些不可控的话,就听见元霄说:“因为他什么也不懂,你什么都懂,我拿他当什么你不清楚吗?跟爱情是没有关系的。”说完,元霄就把他推到旁边去了,因为这时白问霖是一个放松的状态,所以很容易就把他推开了,“你得休息了,你两天没有睡觉了。”
“我不睡。”白问霖伸过胳膊,把他卷到自己怀中,“你先说清楚,你爱我跟爱他是不一样的爱法是吗?我可这样对你……”说着白问霖的手在被窝里,很轻松地从睡衣里滑入,元霄就是一个战栗,懊恼地说:“别捏这里!”
白问霖不为所动,压低声音:“我可以这样,他不可以,是不是?”元霄的敏感也让他觉得兴奋——前所未有的,别说睡意,要是元霄愿意,他可以这么玩上两天不睡觉,甚至荒废练琴。
元霄咬着牙关,拼命不让自己叫出声。
白问霖又说:“只有我可以,是不是?回答我。”
元霄微微皱眉,喘着气说:“是……”
低头吻他的脖子:“元霄,你爱我吗?”
喉结被含住,元霄仰着头,乌黑睫毛一颤:“爱……”
白问霖翻身压制住他,双目灼灼:“想跟我做吗?”
元霄:“……”
作者有话要说:
问霖:我不承认是我偶像包袱太重的错
37.《仲夏梦序曲》
元霄能理解他这种因为缺乏安全感的行为, 但不能接受, 要把他推开:“你再这么得寸进尺, 我现在就回家。”
暗淡的灯光下,白问霖一贯冷硬深刻的线条变得柔和,他吃准的元霄的性格, 连拒绝都说不出狠话, 竟然拿回家来做威胁。所以一确定自己在他心底的地位,就迫不及待地想更进一步。
白问霖笑了笑, 俯首亲在他的额头,元霄叹口气:“你快睡觉。”
“你给我唱摇篮曲吧?”白问霖道。
元霄:“……?”
白问霖说:“你给他唱不是么,你哄他睡觉就会这样,你还说自己没有偏心。”
“我没有……”元霄无力地辩解, “好, 我唱。”
白问霖大概是身体到了极限, 靠在元霄肩头睡得很快, 元霄等他呼吸变得平稳均匀,低头注视他的眉眼。
这个男人原本连睡着都是冷着一张脸孔的, 好像常年不化的冰山,但此时, 似乎有什么发自内心的高兴事,他的睡颜变得不那么冷硬了, 稍稍融化了些, 嘴角微微勾起。
可元霄知道,白问霖的心结还没有打开, 只要阿尔一天还在,他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酸涩又柔软,元霄觉得,他对白问霖的感情里,爱情和亲情是交织的,但因为他把以前的白问霖、和现在的白问霖分得很开,所以在这个追逐过程中,他渐渐发觉爱情是占上风的。
去看了医生,检查过后,给出了一个神经还未全部坏死的回答,这就表明还有一线希望恢复,因此,元霄考虑过后,没有选择植入人工耳蜗,一来人工耳蜗造价不菲;二来人工耳蜗佩戴在耳朵上时,是个非常明显的人工器、官。
所有人都会看见,他的耳朵是有问题的,元霄很抗拒那样。
元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工作,这些天联系他的人,就只有周毅修,他原来的老板。
周毅修问了他两句:“最近在哪里高就?”
元霄说没有。
“还在家待着的吗?耳朵好没有?我没别的意思,如果耳朵好了,就回工作室上班吧,你有套光盘落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拿一下吧。”
元霄想不起是什么光盘了,不过他还是说:“我人在外地,下个月回来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