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乐章(26)
“明天走之前,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睡一觉就好了。”白问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元霄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白问霖不太爱这样做,相反,只有阿尔才会这样。是生病的缘故吗?
元霄轻声道:“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就来聊天吧。你知道博克图,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白问霖配合地问:“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鹿的地方,我每年回家,都坐这条线,总会经过这里,可是从来没有停下来看过。”
白问霖低低地“嗯”了声,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元霄特别痒,忍了一下忍不住了:“问霖,别吹气,我痒。”
白问霖就把头抬起来了,眼睛很暗,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掠夺性,把手臂从被窝里拿出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道:“元霄……”
元霄困惑地“嗯?”了声。
“我能不能……”他喉结微动,非常、非常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压下去,亲吻他,进入他。
可是自己这样做,会吓到他的吧?
元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克制地把五指捋进元霄的发间,将他按入自己的胸膛:“很晚了,睡觉吧。”
次日,又是大半天的火车,中途他们在牙克石下了,休息了几个小时再继续坐车,在日落前终于抵达海拉尔。
元霄说:“我爸那边,祖辈世世代代都是牧民,我爸不想放牧,就离家出走了。”
“我爷爷奶奶对他这种行为非常不满,认为我爸爸是家里的长子,不该这样……后来我出生了,他们说好,把我送回草原,但是等到了读书的年纪,就让我回汉族去读书。”他做过一段时间的放羊娃,不过后来响应国家政策,全部都圈养。
白问霖低头看着他:“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
元霄笑笑:“这些事我以前怎么敢说?”他想到了自己穿越后的的家人,犹豫了下,忍不住问,“他们……怎么样了?”
白问霖听懂了他的问话,却是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你父母过得很好,你弟弟现在在美国读高中,他很出色,以后能继承骆董事长的公司。”
元霄点点头,白问霖继续说:“元霄,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不可能接受人死而复生的,所以你……”
“我知道,我不会去打扰他们生活的,知道他们现在很好就够了。”他现在穿回来了,有自己的家人,自然不会去寻求旧事,事实上一开始,他都没打算认白问霖,他一直以为这是两个平行时空,不然为什么他穿越后的时候,没有他自己的存在?
可是白问霖突如其来出现,打破了他这个认知,元霄不是科幻迷,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不合理。
白问霖揉了下他的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们到达的时间比原本预计的晚,元霄来之前买了很多羽绒服,而且白问霖有个大家伙——钢琴,一辆卡车载着他的钢琴,拉着两个人,在红色的日暮中驶向草原。
元霄他家距离海拉尔市区不算特别远,坐车去只要两个小时。提前打过电话,家里人知道他要回来,也知道他带了个朋友。
在车上,元霄昏昏欲睡,忍不住靠在白问霖身上。
抵达后,白问霖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元霄介绍说:“这是我爷爷奶奶,这是我三伯和三婶,堂弟和堂妹。我还有个姑姑,已经嫁人了。他们只会说一点点简单的汉语。”
两个小孩子羞涩,眼睛黑黑大大的,脸颊上两团高原红。
“朋友,你好吗!”果真如元霄所言,他们汉语不好,但是很好客。
来之前白问霖跟元霄学了几句蒙语,他很有语言天赋,还在市区买了哈达,准备用于拜年。白问霖用蒙语说:“塔赛奴。”意思是你好。
吃了一顿规格很高的晚宴,元霄吃撑了,因为太冷了,喝了不少的奶酒。
他出去喂羊,白问霖很快也跟着出来了。他们牧民有一些还住蒙古包,不过元霄他们家不是这样,房子是用水泥和砖瓦修的新房,也有棚车房,甚至还有政府供暖,和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牧民生活不太一样。
呼伦贝尔是高寒地区,冬天羊群都在室内饲养,味道很大。
白问霖走到他旁边,不过没有碰羊,问道:“你家里人叫你的时候,叫的什么?”
“恩和。”元霄喝出一口热气,在冰天雪地里冒出白烟。他的手指正被小羊蹭着,微微笑着道:“这是我的蒙古名字,只有他们才会叫。”
“恩和。”白问霖重复了一边,望向门的背后、一望无垠的冰雪草原。他又问:“你们刚才提到了我,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家里只收拾了一间房,问我们能不能一起住,我就说可以。”
白问霖从身后抱住他:“我也觉得可以。”
“我们睡一张床习惯了,不过你那时候还小,现在大了。”长大了,元霄面对白问霖是有压力的,他变化太大了,不过似乎对自己……仍然很温和。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他把下巴搁在元霄肩膀上。
“怎么不喜欢?”旁边的羊群咩咩叫唤,像是在附和。
白问霖心里有一腔压抑已久的爱意想要倾诉,可是现下的环境,却怎么也不合适。
元霄觉得羊棚味道大,而且奶牛就在旁边,都养在一起的,所以哪怕是冬天,气味也很不好闻,便说:“我们回去吧,屋里暖和点。”
白问霖感觉进了羊棚一趟,身上就有了味道,便洗了个澡、再换上睡衣,元霄亦是如此。入夜,躺在温暖的被窝,一盏台灯微亮,白问霖张开了手臂,问他:“你要不要抱着我睡?”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了他,元霄原本没这个想法,却也忍不住靠近他,大概是在这样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季里,两个人凑一起,有种别样的温暖吧。
他一靠近,白问霖就伸手将他拉过来,卷入宽阔的怀抱中,并且用腿夹着元霄的两条腿,把他整个人都桎梏住了。
元霄虽说习惯了,却仍然有些不自在——贴得实在太近了。他在白问霖沐浴后的皮肤上嗅了嗅:“诶?怎么没有雪茄的味道了?”他记得白问霖的很多衣服上,都有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元霄问过,白问霖说是特意熏染的。
“你喜欢那个味道吗?”
元霄想了想说:“还可以,有点像香草。”其实白问霖身上的雪茄气味并不强烈,淡淡的,元霄闻习惯后反而很喜欢,觉得是一种迷人的男人味。
“你想尝试一下吗?我带了的,在雪茄盒里。”
元霄有一点想试试,但很犹豫:“这个会不会上瘾?”
“会,你还小,不能抽。”
元霄:“……”
他瞪大眼睛:“那你还让我试试?”
白问霖垂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目光很深:“如果你想试试味道,我可以喂你。”
第23章 《G弦上的咏叹调》
元霄一下想象出白问霖点燃一只雪茄, 指间夹着喂到他嘴边, 只一口就收了回去, 剩下的白问霖全抽掉。
“我上次搜到新闻, 说雪茄烟所含的氨气,是香烟含量的二十倍, 镉则是香烟的五至十倍。富含致癌物, 很容易得胰脏癌。”
白问霖:“……”
元霄继续说:“而且二手雪茄烟的危害比二手烟更大。”所以他看见杂志上介绍, 说阿尔伯特•罗伊斯抽大量的雪茄后, 便在死前叮嘱白问霖, 让他不要碰这个。
“你没有听我的话。”元霄在朦胧的灯光里看着他。
“我以后……会少抽的。”白问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危害?可是他对雪茄上瘾, 就好像那些有烟瘾、酒瘾的人一样,心里知道不好,可是戒不掉。
如果他对某件事上瘾,是很难忘却掉的。
元霄望进他的蓝眼睛里:“真的会少抽?”
“会的。”
“不骗我?”
“不骗你, 睡觉吧,别说话了, 再说话我就……”他顿了顿, 手掌移到元霄的后脑勺上、扣住, 不受控制地低声道,“再说话我就亲你了。”
元霄以为自己听岔了,没想到白问霖会这样说,脸一下就红了。但他喝了奶酒, 脸原本就红,也瞧不出什么来。元霄觉得这样抱着很不合适, 想推又推不开,圆眼睛黑白分明地睁大,显得无辜。
他的反应落入白问霖的眼中,半晌,白问霖先闭眼了。
呼伦贝尔的冬天太冷了,如若没有供暖,是很难熬过去的,所以在冬季,蒙古人都喜欢“猫冬”,天寒地冻,不宜大动,所以他们像猫睡觉那样,蜷着忍过整个冬日。
早上,元霄用慢火煮了一锅滚烫的羊奶,又帮着家人准备了许多“白食”,有奶豆腐和奶皮子。白问霖从没吃过,吃了几块豆腐,接着看向元霄手里端着的口杯。
羊奶烫嘴,元霄小口小口地喝,见白问霖看,就说:“你想试试这个吗?有点膻,想喝我去拿杯子。”
白问霖看了一眼他嘴角的奶渍,又看了眼正在看电视的小孩子,道:“没必要再倒一杯,你的给我试试,我喝一口。”
元霄就把杯子给他了,白问霖就着他喝过的口抿了一下,果真有股膻味,但回味是淡淡的甘甜,他心想这就是元霄身上味道的来源,可远不如元霄吸引他,他盯着元霄的嘴唇,认为他嘴里的味道,肯定要更甜。
“不喜欢?”
“还不错。”白问霖把杯子还给他,余光瞥见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孩子跑到旁边那个房间去了,就飞快地伸手,以拇指在元霄柔软的嘴唇上轻轻抹了下。
元霄眼睛睁大。
“奶渍。”白问霖说。
“……哦。”元霄垂下了头,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白问霖的钢琴搬下车,放在客厅里,元霄老家修的房子,有时候会接待游客,一楼有两百平,客厅很大,钢琴也不占空间。堂弟堂妹忍不住去碰一碰,元霄的婶婶就教训他们:“不许碰叔叔的东西,要碰坏了!”
白问霖说没关系,他让元霄帮自己转述成蒙语:“他们喜欢钢琴,我可以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