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薛定谔[星际](22)
十四省说大不大,说小倒也真的不算小,这里紧挨着教育区十三省,是克尔星为数不多的平民聚居区。虽说整个帝国都被覆盖在战争的阴影下,克尔星更是身处前线,但平民最在乎的仍旧是他们自己的小家生活。因此,十四省还留存着较为繁荣的商业区,也有不少仍在经营的娱乐场所。
只是这种繁荣在街面上是看不到的。
大约是克尔星气候的影响,城镇中的居民极少步行出门,大都会选择四通八达的空轨车出行,从自家室内直接进入商业区的大楼中,因此这座城市的路面上是见不到行人的。
为了不过于扎眼,阿瑞斯一行依照当地风俗租了辆最常见的家用空轨车,驶离了枢纽塔。
阿敏坐在驾驶位调整者电子地图,一面汇报:“根据我的调查,距枢纽塔五千米内有砖石墙面的建筑群并不算多,最可能的一处在临近十三省的贫民区。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阿瑞斯点头应允。
“若是看到熟悉的景色就告诉我。”他提醒怀里的幼崽,“晚些时候我们再想办法从地面过来一趟。”
薛逸点点头,趴在空轨车的窗户上向下看去。
空轨车目前经过的这片区域与之前梵星三十七堡垒中的城市看起来十分相似,周围的建筑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玻璃外墙,高耸入云。
随着空轨车转了数个岔口,奔向十三省交界,周围的景色也在缓缓变化。先是从玻璃墙高楼林立的商业中心转向还算光鲜的高楼民居,又从高楼民居变为大片大片的低矮别墅,不久后又来到杂乱排布的混凝土高楼群中。
忽然,一只勾起的檐角出现在绿树掩映之中,随着空轨车缓缓转弯,一群与周围高楼格格不入的建筑渐渐展露出来。
看着窗外渐渐展现全貌的建筑群,薛逸感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这片建筑……这片建筑分明是他那个世界中国古时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这一小片朱墙翠瓦藏身在一片脏兮兮的混凝土楼群里,仿佛一颗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珍珠。楼群低矮,大部分结构都被过于茂盛的绿色植被覆盖,就算从空轨车上看下去也只能窥其一斑。
“这是……哪里?”薛逸有些失神。
阿瑞斯看着窗外那片有些破败的独特建筑,道:“这里原先是李家旁支在起源星系的居住地,李家后来举族搬迁到其它恒星系,只在克尔星这里留了一支。李家搬去的那个星系一百多年前沦陷,被幽灵占领,本以为至少这一支留下了。只可惜这一支早就人丁稀薄,最终没能传承下来。”
李。薛逸默默地想,真是好亲切的姓氏。
第24章 小巷
“帝国还有没有这样的姓氏?”薛逸好奇,“李。还有之前我见过的齐骏,姓齐。那也有姓张姓王姓赵的?”
阿瑞斯抚摸着幼崽的手一顿,心里微微有些刺痛,却面无表情道:“也许有吧,不过贵族里是肯定没有的,当今帝国的六大家你不是也查过?”
薛逸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还想再问些关于李家的事情,却被少将打断了:“这片建筑眼熟吗?”
空轨车刚刚拐过那片围绕着李家老宅的高楼,薛逸仔细观察一阵,不太确定:“有些像,这里的墙面和我记忆里差不多,但不是十分……”正说着,他眼神一凝,猛地扑向空轨车的窗户。
窗外是一道有些破败的庭院围墙,墙顶的勾檐从其上浓密的青藤中露出小小的一个尖角,然而大部分墙体都被这种厚重的青藤覆盖着,远远看去仿佛只是一道悠长的绿色围栏。
“就是这儿!”薛逸激动,“这儿一定要来看看,我有一本笔记和一块吊坠埋在下面!”
阿瑞斯闻言皱了皱眉:“青藤下面?”
“对,就在青藤下面,只是我不确定具体在什么地方。”薛逸想了想,补充道,“这里距离小巷子应该也不远了。”
就在空轨车前进方向的不远处,竖立着一大片混凝土建筑。远远看去,那一片仿佛一幢幢距离极近的高楼,可待细细观察,却能发现那其实只是一座建筑。这座建筑外围突出,内侧却紧密相连,互成靠背,聚集成一座迷宫样的庞然大物,想必其中会被围出不少小巷。
只可惜众人乘坐的空轨车哪怕行驶在最高轨道,也无法看清这座建筑的平面结构,更找不出薛逸曾经藏身的那个巷底。
“这是帝国公建的贫民楼,楼中应当大多是些没有收入的老弱病残。”阿瑞斯盯着建筑外墙上的标志,解释道。
薛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迷宫建筑,确信这就是自己之前住了大半年的地方,只是眼下任凭他怎么回忆,也弄不清当初狸花猫带他出来的路线。
不知道路线,就找不回巷底。找不回巷底,又让他到哪里去找当初被抛下的那两只小伙伴呢?
找到了正确的地方,阿瑞斯令阿敏把空轨车停在贫民楼前,一行人下了车。直到走进这座巨大的贫民楼,他们才发现这里一片死气沉沉,完全不像住了很多人的样子,但那些挂在窗外的衣物和丢弃在楼下的巨大垃圾堆却说明,这里的确有人居住,而且基本住满了。
众人忍着空气里的异味,围着这座迷宫般的大楼外围绕了半圈,薛逸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细节能够与记忆对应。
这座楼与周围的建筑相对独立,中间还隔着葱郁的绿化带,更不要说他对当时大狸花带他冲出巷子的那个画面已经记忆模糊了。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亮色,薛逸低下头,看到不远处的巷口落着一片包装纸。那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看起来有些劣质,上面印着卡通图案和一粒粒圆球,几个黄色的字母拼出几个胖鼓鼓的单词。
薛逸曾经通过这几个单词研究过这个世界的语言,而现在他终于认得出这几个单词的意思。
“香肉粒粒。”他默默念着,精神世界里回忆起了这种肉粒的口感。
阿瑞斯皱眉:“你以前就吃这种东西?”全都是人工合成的淀粉和蛋白质,还有各种化学添加剂、香精和色素,除了勉强能饱腹之外没有任何优点。
“呃,其实偶尔也能吃到罐头……”薛逸下意识回答,紧接着发现不对,“别管这个了,去这条小巷看看!”
一走进小巷,薛逸就知道这里不是他要找的地方了。他记忆深刻,自己藏身的那片地方是被没有窗户的外墙围绕的,而这条巷子里不仅有窗户,甚至一楼还开着一扇扇门。这些门基本关着,只有快到巷底的一扇门大开,里面看起来黑黢黢的。
阿瑞斯抱着幼崽,抬脚向那扇门走去。
这是一家小卖部,似乎被隔开成两个空间,因此面积十分狭小。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台几乎顶到门口,旁边留出的过道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此时,正有一个小老头坐在柜台后面,大概是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来人。
薛逸的目光却与老头错开,看向他身后的货架。
钉得有些歪歪斜斜的货架上虽然摆得满满当当,物品种类却十分单调,只有些肉粒零食、小香肠、小饼干之类,角落里几盒被压扁的罐头堆在那,看上去反倒像滞销了。
这些零食薛逸都曾见过,也都曾吃过,显然,那只狸花猫正是从这里获得的食物。他想询问眼前的老头,却想起自己不太应该在外人面前使用精神交流,这才转而向少将求助。
“老人家,一年前,你有没有见过一只褐色条纹猫?”阿瑞斯收到幼崽的求助,上前询问。
薛逸郁卒:狸花猫!什么褐色条纹猫!精神力交流就是这点不好,只能传递个大概意思,用词太不准确!
老人抬眼默默看了阿瑞斯半晌,正要开口,却见阿瑞斯忽然扭头看向巷外,目光锐利。可可与阿敏也看过去,却陡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可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少将,耳尖微微有些发红。
巷口一只瘦骨嶙峋的玳瑁猫正抬着一只前爪,犹犹豫豫站在那里,似乎在权衡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老人也看到了玳瑁猫,慢悠悠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包,声音沙哑道:“眉娘来啦,东西在这儿,送到西二座十四层七号门。”
那玳瑁猫闻言,仿佛下了决心,飞快窜上小店的柜台,叼起小包,又迅速跑走。不出几秒,它就消失在巷子外面。
薛逸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难道这座楼有什么诡异,怎么这里的猫咪全都不正常。
“褐色条纹猫,一年前的确有一只。”老人的声音幽幽响起,将薛逸的注意力拉回来。
“他也是我这里的送货员,两年多前到这儿的,因为家里养着三只幼崽,工作起来很是拼命。他也从不要钱,每天只从我这拿回去些吃的。”老人说着,双眼紧紧盯着窝在阿瑞斯怀里的薛逸,仿佛这些话都是在对他说,“可惜,半年前他突然就不来了,我可少了个好帮手。”
薛逸现在觉得更诡异了,这个老头似乎完全不在意猫咪的不正常,难不成他就是那个给猫咪开智的隐居高手?
“您知道他住在哪条巷子吗?”阿瑞斯问。
“巷子?他不住在这里,这里每间房里的住客我都认识,他应该是住在别处吧。你们到别处找去吧。”老人说着,眼睛慢慢垂下去,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又问了几个问题,眼看着老头答得越来越敷衍,阿瑞斯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他道了谢,带着幼崽和两位战使出了小巷,打算继续绕剩下的半圈,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大不了,他陪幼崽把这里每一条巷子都进一遍就是了。
巷底的小店重归平静,老头儿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忽然,一声细细的幼猫叫声将他吵醒,转过头,他看到内室隔板门边探出一只橘色的小脑袋,机灵的双眼正看向他。老头儿叹了口气,颤巍巍起身,走到隔板门前面,俯身抱起那只小橘猫,进到内室,将它与一只睡得正香的小三花并排放好。
“看来没死心啊……看不透,估计得有甲级,应该够了吧……”他看着床上的两只幼猫,低声自言自语,“希望他们能对付……啧,真不知道老李惹到了什么样的家伙,简直……嘶……”
巨大的迷宫建筑外围散布着数十个小巷口,在本就雾气弥漫的天气里显得更加幽深,仿佛一张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兽口。此时三个人正走在一道不足两米宽的小巷里,周围墙壁上没有一扇窗户。
“铁丝网不见了。”薛逸盯着墙上四个大洞,知道自己大概找对地方了。只是,之前竖在这里的铁丝网却不翼而飞。这是猫做不到的,所以,一定有人类来过这里。
阿瑞斯带着幼崽继续向巷底走去,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拐角,薛逸腾地踩着阿瑞斯的胳膊站了起来。
巷子底部原先放置的各种碗盆、包括床垫都不见了,就连棚子都毫无踪迹。那个拐角里现在只竖着一根木杆,木杆上有一具尸体正安安静静垂在那里。
一具狸花猫的尸体。
薛逸震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将精神力发散出来,蓦地,他听到了那种无比熟悉的杂音。这次的杂音十分高亢,似乎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走!”阿瑞斯低吼,立刻带着幼崽向巷口奔去。一步,然后他停了下来。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聚集起一群黑压压的昆虫,正越聚越多,并且开始有老鼠从地下翻出,冲着他们跑过来。
可可俏脸煞白,她最恶心这种东西,一甩手,两根翠绿的藤蔓瞬间射出,抽打在黑虫聚成的虫堆上。黑虫数量虽多,却十分脆弱,这一藤鞭下去,一整片黑虫被抽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