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 四(34)
就在小院门口边上,站了一个管事打扮的老人。
那老年人面相有些古拙,举止看着也有点木讷,他就拄着一支拐杖守在院门边上,像很多很多年的日子一样。
见到这位老人,贺泰宁点点头,唤道:“乐叔。”
那被称作乐叔的管事拄着拐杖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唤道:“小少爷。”
这乐叔的动作有点慢也有点抖,但贺泰宁没有伸手去扶他,因为乐叔也不需要人扶。
等到这乐叔站好之后,他又按着往常习惯一般吩咐了他几句。
而乐叔也都习惯地一一应声。
贺伟元站在他身后,没说话,也没催,目光在那乐叔身上转了又转。
将那些日常事情都说完之后,贺泰宁顿了一顿,跟他说道:“乐叔,今日之后,你就让你儿子带了你回去吧,好好歇着,也享些好日子。”
那乐叔呵呵应了两声,不知怎么的,应着应着,他的眼圈就有些红。
贺泰宁没再和乐叔多说什么,挥挥手,带了贺伟元就往里走。
贺伟元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那乐叔。
乐叔不知道贺伟元的来历,但见他是自家小少爷带回来的,也就呵呵地对他笑,还向着他躬了躬身。
贺伟元收回目光,几步跟上贺泰宁。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各位亲们晚安。
另外,谢谢两位亲们投的雷,谢谢。
第574章
574
随着贺伟元跟在贺泰宁身后步步深入这院子, 直至踏入一间屋舍。看过这屋舍里的各色布置后,贺伟元忍不住在心中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书房。
而书房这样的地方, 就算贺伟元才刚刚跟着净羽沙弥学习不久, 也知道这里不是闲人轻易能够进出的地方。
尤其是读书人的书房。
书房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基本跟静室在修士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了。但贺泰宁还是将他带到了这里来了?
带着他,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外人, 踏入这里?
贺泰宁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贺伟元不知道贺泰宁想的什么,可贺泰宁自己清楚。
不过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说,就只领着贺伟元踏入了书房。然后就像是对一个寻常子侄一样交代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贺伟元抿了抿唇,没再动作。
贺泰宁抽身走到书房后头摆设着的书架边上, 当着贺伟元的面转动了一下那座书架上的某一本书。
“咔嚓”一声细响后,书架背后的墙壁缓缓往侧旁挪开, 露出一个暗格。
贺伟元原不想看的, 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也总有个念头冒出来,所以他犹豫迟疑了一阵, 也就顺了自己的心意,扭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贺泰宁也不介意他的目光,他抬手从那暗格里捧出一个灰黑色的瓷罐,又关上暗格, 转身向贺伟元的方向走。
贺伟元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起,紧黏在贺泰宁手里捧着的那个瓷罐上, 手、肩都在微微的颤抖。
贺泰宁看得清楚,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贺伟元面前,将那个瓷罐递了过去。
贺伟元抖了抖手,将手稳住了,才探出手去,紧紧抓着那个瓷罐子,将它护进怀里。
贺泰宁沉默了半响,道:“这就是志平兄的骨灰了,我现在将它还给你,你带着他回去吧。”
贺泰宁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异样,但很快,那平静水面下的微澜就彻底平静了下来。
“至于我的这条命,请你容我过得今晚,明日一早,我会去找你。”
贺伟元只一直捧着怀里的那个瓷罐子,没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将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听进去。
贺泰宁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站在一旁等他回神。
贺伟元胸中酸涩,眼里也干得像是脱尽了所有的水分一样,干涩得难受,但又怎么样都没法哭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日,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再抬头望向侧旁与他一并站着的贺泰宁的时候,却问了他一句仿佛和今日里的所有事情都无有关系的话。
“我能活下来,”贺伟元看着贺泰宁的目光有一种奇异的清明,“是不是你在里头插了手?”
贺泰宁没有答话。
“那个传闻中得我祖母恩惠,护我一条小命的,是不是就是那乐叔?”
贺泰宁还只是沉默,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贺伟元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也是,如果要保他这条小命的人不是在贺家有着足够的份量,单凭一个贺家家主身边的小管事,怎么在贺老夫人那边将他护下来?
可是!
他紧紧搂着怀里的瓷罐,抬头冲贺泰宁咆哮,“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
“你以为我该感激你?!”
“你害死我爹,逼死我娘,却让我活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宁愿真就死在大街上,也不愿意要你的帮助!”
贺泰宁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贺伟元咆哮完之后,佝偻的身体颤抖了好半响,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不是净涪师父和净羽老师,我一个人,怕是连你们家的大门都靠不近!”
贺伟元冷静了一些,他死死盯着贺泰宁,“不过没关系,我到底走进了你们贺家,我到底站到了你面前,开始跟你们清算那笔血债!”
“你别以为,你只交出一条命出来就可以了。你别妄想!”
“我爹死得冤屈,我娘死得憋闷,凭什么你将命债还回来的时候就能死得干净清白?!凭什么我家没了,你家就还能完好无缺!?”
贺泰宁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满眼血泪的孩童,沉默许久,“你还想怎么做?”
“我要翻案,我要洗清我爹身上的冤名!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带着那样的罪名死得不明不白?!”
贺泰宁笑了一下,不明喜怒,只用清清淡淡的语气问他,“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年,所有有力的线索都已经被贺家连同其他人抹去了,你还待要如何翻案?”
贺伟元不答话,只死倔死倔地盯着他,目光坚定执拗,看不出丝毫的退让。
贺泰宁向着他抬起了手。
贺伟元沉默地往后退出一步,避开了那只手。
贺泰宁并不觉得尴尬,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去,带了点笑意地道,“是了,跟着你一道过来,给你撑腰的,还有妙音寺的净涪比丘与妙定寺的净羽沙弥。”
“他们两人不论哪一个,都是有大神通、大能耐的僧人。有他们相助,你确实能将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贺泰宁看着他,眼神却惚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见到了什么。
“但是你真的要翻账吗?”
贺伟元大声答道:“当然!”
贺泰宁听见这声音,目光焦点终于落到了贺伟元的身上,再一次看见了他。然后,他的目光往下一垂,看着被贺伟元紧紧搂在怀里的那个瓷罐上。
“如果我告诉你,”他的声音很轻,“往日的那一切,你爹自己也是愿意的,你......”
他说到这里,就闭了嘴,像是觉得无甚意义一样笑了笑,“罢了罢了,我还说这些干什么?你想做的话,那就去做吧。”
贺伟元搭放在瓷罐上的手用了用力,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他磨了磨牙,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感觉,不叫自己身上撑起的那股气势泄露,抬头直视贺泰宁,“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他说完,捧住了怀里的瓷罐,转身就走。
贺泰宁站在他身后,没有动作,只轻轻地说道,“明日清早,我会过去找你。”
贺伟元没有回头,也没应声,单手拉开紧闭的门户,闪身走了出去。
出得书房,他沿路走到屋外后,站在院门边上,一时也不觉有些犹疑。
这路,要怎么走?
那名叫乐叔的管事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站在侧旁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与他说道:“请客人跟我来。”
贺伟元抿了抿唇,也真的就跟着乐叔走了。
乐叔没说话,带着他一路转过门户和长廊,最后站在了贺家正堂门外不远处的地方。
将贺伟元送到这里之后,乐叔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躬身向着他拜了一拜,又转身走了。
贺伟元站在原地,看着那乐叔佝偻的背影远去,才摸了摸怀里的那个瓷罐,转身走向了那正堂。
正堂里,除了贺泰宁之外,贺家的所有人也还在。
整个正堂里都满满当当地坐着人,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静得可怕。
贺伟元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打破了这一整个屋子死寂的安静。
贺家一大家子男丁,全都转了头过来看他,目光里带出了的各色意味看得贺伟元心烦。
他漠然地将目光扫过去,却在贺泰宁的两个儿子身上顿了一顿。
贺泰宁的两个儿子这时候也都看着他,眼睛里也都透出他熟悉的怨恨和憎恶。
贺伟元将目光转回来,抬脚走向净涪佛身和净羽沙弥。到得近前后,他捧着怀里的瓷罐向着两位僧人拜了下去。
他其实更想跪下去的,可他也知道,两位僧人不会愿意看到他跪下去,所以也就退而求其次地行了拜礼。
净涪佛身和净羽沙弥俱都坐直了身体,正色领了贺伟元的这一礼。
礼拜过后,贺伟元站直身,低声道:“净涪师父,净羽老师,我们回去吧。”
净涪佛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向了贺家家主。
净羽沙弥在侧旁说道,“贺檀越,我们就先回去了,告辞。”
贺家家主其实还是想要留一留这两位僧人的,可他目光瞥见站在两位僧人旁边的贺伟元,就打消了心头的想法,站起身亲将净涪佛身这几人送出了贺家。
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远去,贺家家主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与跟随在他身侧的一众子孙道,“行了,都散了吧。”
贺泰宁的两个儿子听得这话,相互对视一眼,从人群里挤到贺家家主面前,哀声唤道:“祖父祖父,救救父亲,求求你救救父亲......”
走远的没走远的贺家一众男丁们都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转了目光过来,观察着这边厢的动静。
对于贺家其他人的反应,贺家家主都注意到了,所以他长叹了一声,也不叫人,亲自伸出手去,扶起了两个都要跪下去的孩子,“孙儿啊,不是我不想救你父亲......”
“他是我的儿子,倘若真可以,我怎么着也不可能看着他白白送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