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114)
今天顾爷爷让我画了花鸟画,很难很难!我觉得还是漂亮姐姐好画点。新来的姐姐比前一个还要漂亮,还给我买糖吃了。不过谁给的糖都没你给的甜,这点我是十分清楚的!
常遇青那个坏家伙也给我买了好多吃的,他就像我肚里的蛔虫一样知道我喜欢什么。但我听你的话,全都退还给他了。这人奇怪的很,最近突然向我示好。可惜你不在身边,没法帮我分辨一二。不过我想这背后一定有诈,所以我聪明地拒绝了!
对了,我姆妈说她一个月后就要去欧洲了。我虽然很舍不得与她分开,但我更不舍得继续拖累她了。你不知道,你走那天姆妈险些就把自己勒死了(这让我时至今日都很害怕)。我居然差点就没姆妈了!
好难过,芦姐姐催我睡觉了,可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完。
一万个亲亲!
爱你的小满
一九二三年一月十六日
除了长篇大述自己一整天都做了什么,沈满棠还不嫌纸贵地写了好多封又短又没营养的信笺。
元宝亲亲:
上一封信刚封好,我就又想你了,所以决定再写一封!好在我买了很多很多信纸和信封,够我写一辈子的(这是夸张手法,请不要当真!一辈子只能通信我会死的!)(这又是夸张手法,请不要当真!我是绝对不会死的!起码要活到你来接我的那天。)
宝宝哥,我想你想得心尖尖都痛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啊?你打赌你一定没尝过和我一样的相思滋味。你得勤写信啊,起码要达到我的零头才行,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也一样很想我呢?(不许说你不想,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你的上一封信我都会背了,好可怜的。元宝大人,你就大发慈悲多给我写几封信吧!我敢肯定,你对我的喜欢都没有我对你的万分之一。芦姐姐还说你没了我一定很孤独,我看未必如此!可我又不想你真的孤独,所以我决定大方一回,允许你交个朋友。但你对那个朋友绝对不能比对我还好!否则我真的会气死的!(这里没有用夸张手法,是真的会死!!!)
可恶啊,要上课了,可我对你的思念根本写不完,只能下课后再写一封了。
亲亲你。
你唯一的最好的挚爱的朋友
一九二三年一月二十八日
金朝摩挲着一张张信纸,耳畔仿佛响起了沈满棠聒噪的声音。等蜡烛彻底撑不住时,他才终于把这一个月内沈满棠写给他的九十七封信全部看完了。
他摇摇头,摸黑将信纸全部叠起放好后才上了床。为省那么一点蜡烛钱,他决定等明日天光后再坐下来,好好给那个小话痨回信。
最近组织和福臻都急需用钱,为此他只能从小处节省,一个人租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小亭子间内。不过他这么做,更多也是为了防止一直在暗处盯着他的常遇青将他与组织扯上关系。这里的小巷弯多复杂,不远处还有密道可以直通秘密集合点,可以轻易甩掉常遇青走狗们的跟踪。
金朝裹紧了身上湿冷梆硬的棉被,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庆幸地想,还好没让沈满棠跟着来,否则非把那颗娇气的小白菜冻坏不可。
第97章 送行
眨眼就到了傅君佩远行的日子。她提着行李,与汪常二人相约在码头。
“姐姐。”常安下了车,笑着向她奔来。
傅君佩闻声望去,险些惊掉下巴。常安身穿一身干练的黑白骑马装,脚踩一双亮皮长靴,与平日里文雅的装扮大不相同,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小安,你这么穿真好看。”傅君佩牵着她的手,由衷赞美道。
“真的吗?”常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显颐让我这么搭的,她说要庆祝新生,就必须要得从里到外都改变。”
“江小姐眼光好。”傅君佩看向常安身后前来送行的江显颐,夸赞道。
“傅小姐过奖了。”江显颐大方地上前一步,与傅君佩握手,又道,“这样称呼可以吗?”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傅君佩嫣然一笑,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那个名不副实的“沈太太”了。
“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吗?”常安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对比起她身后跟着的送亲大队,傅君佩竟显得如此孤单。
傅君佩倒是不甚在意地笑笑:“是啊,要是有人相送反倒舍不得走了。我没你这般好福气,有家人相送。不过与其难舍难分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不如我自己潇洒点走了。”
话音刚落,一辆摩登张扬的莱纳托敞篷跑车便直直向她们冲来,在要撞到人的前一秒才紧急刹住了车。
几位女士捂着心口,被这庞然大物吓得够呛。跑车刚停下,江珏就从坐副驾驶的女人怀中探出头喊道:“姆妈!”
“小珏!”常安看着数月未见的儿子,惊喜得不知所措。她刚想上前去抱抱儿子,江显荣就故意将车顶盖了回去,然后下车挑衅道:“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啊?”
“江显荣,”江显颐抄起行李箱就砸了过去,“你他妈别来挑事!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小安姐也得走。你要敢在我面前耍花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十三点,”江显荣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傍上富商了就是硬气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不会真以为你一个戏子能进得了孟家吧?江显颐我告诉你,离开江家,你屁都不是。”
他敲敲车门,示意车内的女人下车。女人抱着江珏,扭着腰肢,春风满面地走到了众人面前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江珏衣摆的遮盖下,狠狠拧了把他的大腿。
小孩子骤然暴哭,尖叫着说出女人在车上教他的台词:“姆妈你这个坏女人!我讨厌你!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要了吗?”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语出惊人的控诉,让码头上来往的旅客们都纷纷侧目,用眼神审判常安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常安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儿子有一天竟会说出这种话,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简直比受凌迟还要痛苦。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配为人母,才会让她的宝贝都以她为耻。
“小珏……”常安心碎地喊着痛哭不止的江珏,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听自己解释。她不是不想要他,是他的父亲硬生生拆散的他们母子。
江显荣抱过江珏,扯着嗓子道:“孩子的话总做不了假吧。你个当妈的为了姘头连孩子都不要了,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就是浸猪笼都算轻的,怎么还有脸上法院告我?”
汪缘觉揽过常安的腰,将她拦在身后,警告江显荣道:“江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身为孩子的父亲,却教唆他恶语攻击他的母亲,你知道这样做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吗?”
“恶语?我儿子不过是说了事实罢了。摊上这样的妈是他命不好,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来?”江显荣又指了指汪缘觉背后的常安道,“你要嫌我带坏了他,就留下来亲自带。但你要想带他走,门都没有。我江家的孩子,断没有认野男人做父的道理。”
他是不大喜欢常安这种假正经的木头,不管是在床上床下都毫无情趣可言。可只要这婚姻关系存续一日,他军中的岳丈就能帮衬到他一分。更何况常安素来不过问他在外头的莺莺燕燕,这样不争不抢的性格倒还算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只要她愿意承认错误,他可以不计前嫌地接她回江家。
“小安姐,你们快走吧,别听他狗叫了。”江显颐被自己不要脸的哥哥气得全身发麻,浑然不顾自己大明星的身份,直指江显荣的鼻子骂道,“江显荣,你个狗娘养的畜生会有报应的!”
“行,我等着,看我们俩究竟谁会遭报应!”江显荣见常安只知道在那个野男人怀里哭,也没点要悔改的意思,又有江显颐在前头拦着,便心知常安是不可能留下了。他不欲多言,比了个侮辱的手势后,便带着他的姨太太嚣张地上了车。
才刚哭累了停下的江珏见母亲还是要走,便又竭力哭嚎起来。他伸着手,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心声:“姆妈,姆妈你别走!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