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265)
之前匈奴从不曾用过火箭,主要原因是他们的铁器很少,珍贵极了,只有贵族才用得起。
后来铁矿所在的博县被匈奴占领去,大半年的时间,竟是制造出了上万只箭头,箭头都这么多,更何况其他兵器?
这火箭一旦落入城中,城中阵型便会被打乱,城门哪怕开了,城中将士们也没有战斗能力,无法和援军一同包抄青州城背面的匈奴。
如此要事刘善怎么能发现了还不告诉援军?!
他还好会一些匈奴语,不然还真是要被这些匈奴人给骗了!
他们哪里是久攻不下,他们根本就是坐等援军抵达,然后再骗青州城内的守军出来,想要一举将所有人拿下!
刘善这边惊心动魄,要奔走见援军,城内的谢侯等人则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午时三刻,太阳最烈的时候大开城门,冲出去和匈奴搏杀。
为什么是午时三刻呢?谢侯从小学习的兵法都是这么教他的,打仗并不是胡搞瞎搞,他是将军,他说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很多兄弟的生死,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注意。
因为如今已然入了春,只有中午的时候太阳最大,他们大魏人穿着简便,匈奴人却从冬天打到现在,也没有脱掉大袄子的习惯,只不过将奥兹挂在腰间,还以为同他们草原一样,是太阳照得到的地方热,照不到的地方冷,所以很不习惯中原的气候,据观察,每日中午是匈奴人最疲乏的时候,每次巡逻,早晨和夜里是匈奴人谈笑声还有叫骂声最强,中午反之。
然而今日早晨围墙外面叫骂他们的声音小了,或者说很刻意急中了一段时间,随后立刻停下。
这很不对劲。
谢侯思来想去都觉得中间不对劲,后来一想,昨夜匈奴专程给他们送来了消息,由看他们吃光了所有粮食,肯定晓得今天他们要开城门,应当是也做足了准备,就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准备。
虽然现在城墙上面还有许多人站岗,却依旧看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谢侯忧虑片刻,心中总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只是抬头看着天,就这么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昨天那只死鸟被送进来的时候好似是被绑在箭上。
那箭看起来有九成新,绝不是用了很多年又回收再用的款式。
也就是说匈奴有隐藏实力?!
对了,时惜当初说过,他来谈判最主要的就是要将博县的铁矿给收回去!
谢侯猛地站起来,脸色不好地立即大喊:“兄弟们立刻原地解散队形,找屋顶是琉璃瓦的屋子躲避!”
军令如山,哪怕下面的人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却还是立即退散。
与此同时午时三刻时刻逼近,再快要到的前一秒,无数冒着火光的箭雨齐刷刷落入青州城内,将城墙上还在站岗的士兵全部射杀,之后便是匈奴人冲锋的号角。
谁知道匈奴人刚爬上城头,原以为死伤惨重的守军竟是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大叫着:“援军即刻便到!兄弟们冲啊!”
从火光中。
断壁残垣之中。
无数浓烟之中,大魏的军士们像是吃了回魂丹般犹如神兵附体,跟着杀红了眼的谢侯一路砍将出去!
他们继续击退城墙上爬上来的匈奴人,清退完毕,简直像是从血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的谢侯持剑站在城门前,身后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只听他说‘开’,一个字刚刚落下,沉重的后侧城门便缓缓推开,从门缝中可以看见等候多时的匈奴们第二只军队还精神饱满等着他们……
谢侯眸子略抬了抬,看向匈奴人的后方,竟是依旧没看见援军……
但城门已开,没有退路。
“杀!!!”谢侯嘶吼着,第一个冲出去,一剑刺穿敌人的眼!
随后是千千万万个跟谢侯冲锋的战士,他们的将军尚且没有倒下,他们怎能倒下?!于是也大喊着大叫着,疯狂到感觉不到疼痛般,所过之处,流下一片血河。
等援军抵达的时候,已然是将要落日了。
这还是大军在得知匈奴居然有火箭上万只这等凶猛兵器时,加快了脚步才堪堪赶到。
“看到了!看到青州城了!”有小兵道。
“咦,糟了,来晚了!”有人看见城中大火,看见城门大开,看见城外尸横遍野,惊道。
可下一秒,援军众人就看见一行骑着马,缓缓朝他们这边行进而来的一只血染的队伍。
众人正要拔刀,疑似敌军,却在刘善看见为首之人时,连忙制止:“是谢侯!”
刘善惊喜着骑马上前迎接,却没成想不少军士们都浑浑噩噩累瘫了,基本是趴在马上,有的直接倒在地上歇息,和尸体躺在一处,只有谢侯一直牢牢牵着缰绳,一路向前,路过刘善和援军时,众人皆是一惊,竟是看见谢侯后背的盔甲早被砍破,无数刀伤破开血肉见骨头,血流如注。
然而谢侯好像感觉不到一样,愣了一会儿,才回头看见刘善,问他:“顾时惜真的病重?”
这人声音嘶哑,刘善一时不忍,他谨记着顾大人的话,顾大人是希望瞒着谢侯的,谢侯既然出来了,那么……
“并不,顾大人好着呢,他在等你,我是情急之下才出此险招。”
“好,好得很。”谢侯另一只手提着的努尔哈赤的人头,这会儿赏赐一般丢给了刘善,随后泄了气一样倒下马去,晕过去的第一句话说,“他奶奶的,别让我死了,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第193章 见面
长安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春雨,来得十分恰到好处,届时顾时惜正在东宫养病,他已然起不来床了,时常咳嗽,吃什么都吐,但精神却极好,他对来宫里探望自己的弟弟说:“太好了,我们胜了!那么多人便不算白死了。”
顾复如今七岁,已然有小大人的模样,生的和顾时惜有七成相似,却格外的英武,如今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大哥,你别想了,好好休息吧。”
“我这不是正在休息么?”顾时惜呵呵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兄弟两个都不是感情很外放的人,自见面后还没有说过什么寒暄,更没有拥抱一类的举动。
做弟弟的很恭敬对做哥哥的行礼,做哥哥的也很平常拉着弟弟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都好像并没有将近一年没见面一样,那么熟悉。
可时间久了,顾复总有几分克制不住,他时常看着哥哥发呆,随后便会被哥哥敲敲脑袋,问道:“又想哪家的小娘子呢?”
顾复连忙捂着脑袋,老老实实说:“可别乱说,我可没有。”
“你真没有?”顾时惜笑道,“要不趁早先给你定个娃娃亲,就我如今的权势,满长安的皇亲国戚权臣家的小姑娘,就没有哪个求不到的,更何况我家复哥儿生的又好,又肯念书,听母亲说你前段时间在扬州课考还是第一呢,父亲都没你厉害,咱们家怕是要出一个读书人了呢。”
顾时惜说着,又去戳弟弟的脸蛋,顾复被折腾得毫无还手之力,干脆摆烂,老老实实忍了忍,忽地说:“我不要这些,大哥若是想看我成亲,自己等到那一天不就好了?”
“我这不是等不到了吗?”顾时惜还是微笑。
顾复简直不能理解大哥为何对这件事这么的坦然,他都不敢说娘亲在家中哭了多少回,父亲又是如何的吃不下饭,如今整个大魏都沉浸在打了胜仗的喜悦中,凭什么他们家里却乌云密布,犹如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做等着凌迟?
顾复在扬州混得蛮好,除了他家背靠侯府以外,孟三大哥时常叫他去学习,教了他很多很多,也护着他们家,可谁知道自从那位安如福将军在朝廷里胡乱告了大哥以后,孟家便不许孟三大哥常常找他,教他功课了,整个扬州除了侯府和孙学政家还待他们如常,旁人看了他们都像是看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顾复小小年纪,从穷困潦倒,到后来跟着大哥一路身份转变,再到后来再度沦为人人避讳的境地,最后到如今最盛状态,大起大落了几回,几乎有点儿看破人世间一切的感觉,他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