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目be以后(32)
裴词无法解释这种状态,被他的疲惫看的懵了许久。
在反应过来后,裴词少见的不愿说话。虽仍未知晓为什么,但他不由得有些难过的揉了揉谢凉的头,对谢凉说了抱歉。
再后来,裴词便不太关注这件事。
谢凉是皇帝,他愿意勤勉些,这没什么不好。但他同时又是谢凉,他若是觉得累了,裴词也更希望他能休息好。
到后来,若是碰到谢凉不搭理人,资历颇深的臣子跑来扯皮,裴词见事情不严重,还会为他挡一挡。
除了周澜深。
周澜深在这件事中似乎扮演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往往不需要裴词做什么,他已经能主动摸上来,与谢凉来回说上许久。
时间长了,他们说话,裴词也难免碰到几次。
只是这件事谢凉虽然从未刻意避开他,却也从未主动与他说起过,裴词不确定其中利害,便没有特意来探听。
只是,即使如此……在偶然的情况下,也会听到些许。
比如此刻,裴词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听到这些——在一片寂静中,周澜深的声音隐约传来,听起来十分可怜。
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裴词没有听的太清楚,只依稀判断出在求饶。
周澜深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私底下在谢凉面前,也颇有些没大没小,只是往日有情分在,他又能把握好分寸,因此没出什么乱子。
今日却有些不妙,他方才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裴词刚有些醒转,便听到谢凉一声警告意味颇浓的:“退下。”
这一声退下,带了几分情绪,呵斥的意味颇深。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不算什么,换算到谢凉身上,已经是十分不能招惹的表现。
周澜深大约也知晓这一点,裴词刚接收到这个信息,还未来得及思索发生什么,便听到他重重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然后便是阵死亡般的寂静。
感觉到情况不大对劲,裴词抿了抿唇,原本想要头一歪,就这么继续睡过去。他直觉这样处理比较好。
然而或许是因为手边一点突兀凉意,也或许是谢凉这一声真的十分有震慑力,裴词顿一下,原本想昏睡的大脑不受控制的逐渐清明。
他是方才看着书时不小心靠在躺椅上睡过去的,因而地理位置十分不好,不仅避不开这些话,有什么动静,也会十分鲜明。
尽管努力的控制着身体未动……但在裴词试图平缓呼吸,最好装睡时,睫毛还是忍不住动了下。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极轻的被人握了下手指。
最近一段时间,谢凉身上总有些不同寻常的凉意,炎炎夏日里,旁的东西都有不同程度的温度攀升,唯有他,依旧冷的像块冰。
裴词顿一下,感觉到手指的触感,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抿了抿唇,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装下去。
裴词尽量自然的慢慢睁开眼睛。
他起来时,谢凉正坐在一旁,平静的看过来。见他醒过来,也并未计较方才的动静,只伸出手,将他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拨到一旁。
裴词顿了顿,看着谢凉,没有说话。他刚醒过来,还有些不大想开口,只歪了一下头。
谢凉平静的回看他,不知道从他目光里读出来什么,拿起一旁的茶杯,摸了摸,发觉有些凉,嘱咐外面的人上些热的,倒在一起,递给裴词。
裴词接过来,抿着唇喝了口,才听他又问:“饿不饿?”
裴词捧着茶杯摇了摇头。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起话,谁也未计较方才突兀的动静。周澜深跪在一旁,看着他们,并不尴尬,只是神情奇异。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他忽然觉得,他们陛下,好像一瞬间,就从怒斥群臣的暴君,变成了宠爱妖妃的昏君。
……应当不是错觉,裴先生一醒过来,他的声线虽然依旧很冷,但周澜深确定,其中并无生气之意了。
好家伙,还有这种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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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词醒来没多久,谢凉便不客气将周澜深赶了出去。
裴词先前意识并不清明,没有听清方才他都说什么,回过神来思索,也只依稀想起来似乎是一个询问。
询问谢凉对四地行宫的打算。
今年皇帝准备外出避暑,计划的规模颇大,这不算秘密,甚至其中拟定的名单,裴词还曾过目过。
如果只是行宫,这好似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裴词抿了抿唇,看一眼谢凉,见他神色还算平静,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阿景,方才你……?”
裴词原本想问方才你为何不高兴。
其实说起来,周澜深说的事情甚至激怒了谢凉,好像更为重要,但话到嘴边,裴词反而下意识将谢凉的情绪排在前面。
有些奇怪,但既已问出来,裴词虽然自己迟钝一下,但也没有打算更改的意思。
不料刚说几个字,便看谢凉抿了抿唇,主动道:“是去行宫一事,时间有所推迟,他想知道为什么。”
这是主动解答裴词对周澜深的疑问。他说起来,声音十分平静。
裴词想了想,发现从中并未有十分敏感的信息,抿了下唇,才继续将未完的话说完:“我其实是想问……你方才为何不高兴?”
谢凉有些沉默。
因为两人问题与答案不匹配,这话题好像很难再继续下去。
裴词看着谢凉,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
他坐起来,手指不小心碰到谢凉的衣袖,有些冰,还有些水汽。
裴词轻轻捏了捏谢凉的手腕,忍不住皱眉:“阿景,你最近用的冰是不是有些多?不能再这般了。”
谢凉闻言不说话,他低头,只看着裴词把自己有些潮湿的衣袖往上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想了想,他敛目,选择回答另一个问题,淡淡道:“方才,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他管的有些多。”
这话说的颇有些不客气,若是周澜深听到,只怕要哭。裴词听到,推着谢凉衣袖的手指一下顿住。
说起来,周澜深已经是谢凉身旁极为信任的人,这么些年,若说背叛,连裴词都不能算干净,唯有他,应当从未背离过谢凉。
如果连他也不能听的事……裴词微微皱眉,将谢凉带着潮湿的衣袖卷了卷,瞬间打消了探知欲望。
只有两个人的屋子,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谢凉也安静的看忽然不置一语的裴词。
裴词方才是与他聊着天,忽的体力不支,犯困后睡过去的。
谢凉怕有人打扰他,便将其他人赶了出去,自己照顾,周澜深恰逢此时过来,因有要事,便没赶他出去。
不想,他留下来,随口便问了他不应当插手的东西。
可是裴词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谢凉也说不出。或许是人人面对他时总有算计,唯有裴词没有。又或许是连周澜深也忍不住探听的东西,唯有裴词选择不问。
谢凉抿唇,头一次在裴词清明的状态下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有消息说,南漠使臣不日便会前来,不知目的,因此避暑一行,需要推迟。”
裴词闻言一怔:“……南漠?”
南漠是建立在沙漠中的一个小国,平日与北疆并无太多联系。
这个部落组成的政权,分布十分零散,西洲败亡后,一部分势力由北疆接手,南漠虽不如北疆强横,却也用巧,掠去不少钱财。
往年里,只有在缺乏粮食的季节,南漠才会派遣使者,前往各地,以马匹骆驼换取一些物资。
除此之外,只有遇到战事连绵,他们补给不足,伤亡惨重,这个不喜欢被牵制住的部族,才会寻求合作,换取平稳。
然而此时正值夏季,并不是缺少粮食的季节,也未曾听闻远方有什么战事传来。
南漠此时派人过来,不伦不类,显得十分怪异。
裴词皱眉,感觉奇怪,有些疑惑看向谢凉:“他们此时要来?”
谢凉看着他,微微抿唇,神色未变。
过了会,他点点头,微不可查垂下眼,淡淡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