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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34)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22-03-05 11:12 标签:强强 穿越时空 基建 天之骄子

  西原侯年轻时以强硬手段压制氏族,正是受到父亲影响。只可惜他没有父亲的能力和强悍,不小心遭到暗算,使得军权旁落,才造成如今局面。
  今天的西原侯格外有谈性,以上代西原侯为开端,他给郅玄讲了许多原氏祖先的事情,重点是历代先祖如何开疆拓土,如何同氏族斗智斗勇。
  其中有成功,自然也有失败。
  成功压服氏族,则君威赫赫,在朝堂说一不二;失败的或沦为傀儡,或英年早逝,身后仅有史书上的文字方能还给他一个公平。
  史官强悍,以家族传承,历代执刀笔,无论功过,只录事实。权大如国君六卿也无法掩盖真相。
  假使西原国的史官因执笔遇害,他国史官必会蜂拥而来。动手之人乃至他背后的家族都会被万人唾弃,就此遗臭万年。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不独西原国。
  史官执笔记录真相,不会因某国强大擅自更改。就算一国史书能改,天下诸侯国何其多?哪怕流传下一份,真相就不会被掩盖。
  这个时代严守礼仪,方方面面都有规则,某些方面甚至称得上死板。但也是这种刻板,留给后世一个宝贵的遗产,那就是风骨!
  西原侯讲述得十分平淡,郅玄却听得胆战心惊,为平铺直叙中的鲜血淋淋,为字里行间的刀光剑影。
  “我不及父亲,若是你,未知能做到几分。”西原侯突然话锋一转,一句话犹如炸雷,直落郅玄头顶。
  郅玄没有抬头,颈后已然冒出冷汗。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他却像是坐在火炉上,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火焰吞噬。
  一直滔滔不绝的西原侯突然停下,他不再讲述历史,而是认真地看着郅玄,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郅玄暗中苦笑,心中十分清楚,这一次他不可能蒙混过关。
  他不确定门外是否埋伏着刀斧手,万一他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是不是立刻就会摔杯为号。
  “为何不答?”西原侯沉声道。
  郅玄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迷茫和担忧退去,只余一片坚毅。
  “玄不知,问我者是君上还是父亲?”
  这句话着实大胆,出乎西原侯预料,也和他之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有何区别?”
  “若为君上,玄惶恐,不为世子岂敢妄言。若为父亲,玄不堕祖宗威名,必当竭尽全力。”
  话落,郅玄抬起头,直视西原侯,腰背如钢刀笔直。
  凝视他片刻,西原侯忽然笑了,笑声由低到高,甚至有几分癫狂。
  听到声音,门外的侍人吃惊不小,却不敢轻易窥伺,只能站在原位,猜测是何事让国君大笑。
  自从遇刺重伤,不能领兵出战,西原侯再未这样笑过,以至于让许多人忘记,他年轻时是何等意气风发,豪迈爽朗。
  郅玄不出声,等着西原侯停下。
  良久,西原侯终于笑够了。
  大笑让他耗尽了力气,情绪过于激动,他只能双手撑在案上,发出几声咳嗽,重重地喘着气。
  郅玄留心观察,发现西原侯的一条手臂正微微发抖,显然,他的旧伤又开始痛了。
  西原侯的直觉极其敏锐,郅玄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抓个正着。
  清楚看到西原侯眼中的凶光,郅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凉。强忍住没有低头,强迫自己和西原侯对视。
  他不能说完全了解西原侯,但他了解人性。
  如果这个时候避开视线,很可能让对方陷入暴怒。
  四目相对,郅玄的汗出得更急,沿着他的脖颈流下,浸入衣领。
  西原侯深深地看着他,忽然叹息一声,挽起自己的衣袖。
  映入郅玄眼帘的,是一条因骨折变形的手臂。两条丑陋的疤痕沿着肘弯处攀爬,一直延伸到肩头。疤痕形状很不规则,很难断定是由什么武器造成。
  西原侯无心为他解惑,只道:“看清楚了吗?”
  “君上……”郅玄嗓子发干。
  “若你为国君,可会如我?”
  郅玄的心在狂跳。
  今天的一切都太不合理,眼前的西原侯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和他之前了解的截然不同。
  “莫要想着搪塞。”西原侯放下衣袖,遮住隐隐作痛的手臂。起身绕过桌案,站定在郅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若你为国君,可会如我?”
  “不会。”这一次,郅玄没有逃避,直视西原侯,给出对方答案。
  “善!”西原侯再次大笑,“狡诈如狐,果然如你大父。”
  西原侯转过身,郅玄身上压力顿减。看着对方的背影,很想问一句:说自己的亲爹狡猾真的好吗?若是上代西原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想要掀开棺材板?
  看着重新落座的西原侯,郅玄压下疑问,迅速打起精神。
  演戏也好,真意也罢,今天的事处处透出不寻常。但也能看出一点,西原侯在试图修复和他之间的关系。
  该怎么说?
  多年和氏族斗智斗勇,果然能屈能伸。
  经过之前的谈话,父子俩表面关系缓和。事实如何,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时间不早,该说的已经说完,郅玄起身告退。
  西原侯叫住他,留下在府内用膳。
  “此去封地,必数年不得见。”西原侯感叹道。
  郅玄并不当真,却也从善如流,谢过西原侯,留下一同用膳。
  席上十分丰盛,有炙烤的鹿肉,也有炖煮的牛肉和羊肉。此外,还有一些郅玄没见过的野物。
  西原侯告知他,是虎肉和鼍,也就是鳄鱼肉。
  “鼍产于东南,国内少见。”西原侯很喜欢鼍肉,一口气吃光满满一鼎。
  郅玄夹起一块鼍肉,一边嚼一边想这口会判几年。咽下去后,又夹起鼎中的虎肉,想起之前吃过的鳇鱼和北安国宴上的珍禽,不出意外地话,他能把牢底坐穿。
  饭后,西原侯道郅玄戍边不易,又送他十名婢女,各个年轻貌美,声如黄莺,腰肢柔软,看样子就是十分擅长歌舞。
  “谢君上赏赐。”
  人送到面前,郅玄自然不能拒绝。
  西原侯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父子俩心照不宣,再未提起氏族和新军之事。
  离开国君府,郅玄一路想着心事。牛车后跟着国君赐给他的婢女,一路上香风阵阵,如花朵盛放,引得路旁行人驻足。
  到家之后,郅玄召来府令,命他将人带下去安置。
  “不要让她们随便走动。”郅玄道。
  “诺!”
  府令严肃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骇人。
  少女们初来乍到,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府令下去,暂时安顿下来。
  接下来几天,郅玄陆续收到氏族来信,主要是询问新军之事,同时也在试探他和西原侯目前的关系。
  上一次朝会,因为建立新军之事,父子俩意见相左,虽未撕破脸,关系也变得紧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西原侯和公子玄不睦。对氏族来说,这算不上一件坏事。父子俩不和,反倒对卿大夫们有利,新军的建成就是实例。
  冷淡一段时日之后,西原侯突然召见郅玄,目的为何,众人不免猜测。
  若父子俩重归于好,亦或从最开始就是一场戏,他们送出的资源,郅玄可就不是那么好拿了。
  看出氏族们的担心,郅玄终于弄清了西原侯的意图。
  原来又是一个大坑!
  “还是没经验。”郅玄放下竹简,捏了捏额角,叹息一声。
  他本以为自己看穿了西原侯的企图,结果没想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幌子,最终目的还是要在他和氏族之间埋钉子。
  甭管两人当面说了什么,只要他被召见,传出父子俩相谈甚欢的话,必然会引来猜测。
  说两人关系不好?
  不好会留他吃饭,还送他十个美人?
  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郅玄不禁咬牙,握拳敲在桌上。
  渣爹,妥妥地渣爹!
  坑起儿子来半点不见手软!
  奈何圈套踩进去,如今后悔也没用。费了一番脑筋,郅玄才写好回信,交代府令立刻派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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