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虐文女主她亲哥(16)
薛晏无意识地抬手,抚上了领口的柔软的皮毛。那温暖的披风带着一股浅淡的草木香,像是燕郡郊外的冬日里,那些虽纤瘦单薄,却挡得住凛冽寒风的白桦。
他看到那个清冷俊秀的少年,将手里的灯放在了桌上,转过身来。
一室暖黄色的柔光,将他梦中那充斥着令他窒息的血腥味的黑暗,全都驱散了。
第13章
君怀琅回过身来,就见薛晏裹着他的披风坐在床上,神情竟难得的有些愣,琥珀色的双眼目光发直,盯着桌上那盏灯。
与他平日里那逆来顺受的沉默不同,更和他前世那阴戾恣睢的模样大相径庭。
君怀琅竟难得地有些想笑。
他心想,这小子以后再怎么呼风唤雨,如今不也是这幅任人摆布的呆样。他以后即便再长成那副喜怒无常的暴君模样,也不知还有没有脸面诛自己君家满门。
接着,他被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寒噤。他笼了笼手里的手炉,还是走上前,默不作声地将那手炉也塞进了薛晏的手中。
动作间,他触碰到了薛晏的指尖。果然,凉得像冰一般。
他正要说话,门口的进宝醒了。他见主子房门开了,里头还透着光,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见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站在那儿,正回身看他。他愣了半天,才认出来,这公子分明就是今天在院中弹琴的那个仙人般的公子,说是淑妃娘娘家中的世子,轻易招惹不得的那位?
难道自家主子招惹了这位神仙?!
进宝吓得就要跪下磕头,却听那公子开了口,声音清清泠泠的:“去把郑广德叫来。”
进宝被冻得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郑广德?郑广德是谁?
……那不是淑妃宫里的掌事大太监郑公公吗!
刚才自己想去郑公公那儿讨支蜡烛来,连郑公公的屋子都没进得去。他就被堵在门口,那位郑公公坐在里头,旁边还有个小太监给他打扇子,那可是宠妃身边的红人的气派啊!
进宝吓得腿都软了。
却见那公子等了片刻,似乎是以为他没听清,颇为好脾气地温声重复道:“郑广德,在厢房正中那一间,去把他叫来,就说是我说的。”
进宝连忙看向薛晏。
薛晏此时已回过神了。他静静看了进宝一眼,就将这小子吓醒了,一路小跑出了门,连哆嗦都忘了打。
君怀琅看着进宝离开,才转过头来,看向薛晏。
“我听人说,你今后便是姑母的孩子了。”他说。
薛晏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君怀琅接着说:“下人苛待你,并不会是姑母的主意。你从今日起便是鸣鸾宫的主子,有什么事,大可以去告诉姑母。”
顿了顿,他又别扭地说:“或者也可来寻我。”
他心里宽慰自己,他并不是怜悯薛晏过得惨,毕竟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只是要将君家从中撇清楚,不可让他们无故背这个黑锅。
薛晏片刻后,却只是低声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此时裹在君怀琅的披风里,洁白的绒毛缀在他脸侧,看起来还挺乖。
但那一双眼,许是颜色太浅的原因,看向君怀琅时,总让他觉得有股恣睢的野劲儿,像只难以驯服的野兽,透出几分危险气息。
君怀琅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
“我姓君,名为君怀琅。”他回道。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君怀琅回过身,就看见郑广德一路小跑,后头跟着进宝。郑广德应当是睡下了,这会儿衣袍都没穿整齐,情急之下,领扣都扣错了。
待郑广德进来,便急匆匆地跪下,给君怀琅行礼:“世子殿下,您找我?”
君怀琅背对着他站着,微侧过头,说道:“鸣鸾宫若没有其他闲置的宫室,我可以将我的住处腾出来,给五殿下住。”
郑广德一听这话,吓得肩膀一哆嗦。
原来这位小祖宗大晚上把自己弄起来,是给这位娘娘问都没问过一句的五殿下打抱不平来的?
这小祖宗虽说好伺候,但可是娘娘的心尖尖。要让这位不高兴了,娘娘可有的是法子收拾自己。
郑广德连忙赔笑道:“世子殿下这是哪儿的话!鸣鸾宫空闲的宫殿可多了,只是这些都是娘娘吩咐下来的,奴才也就是照做……”
“姑母亲口说的?”君怀琅问道。
郑广德赔笑:“娘娘哪儿有心管这些小事啊,都是点翠姑姑来吩咐的。”
这倒是鸣鸾宫约定俗成的事了。淑妃惫懒,向来点翠说的话,就等同于淑妃说的。
君怀琅心中的异样又重了几分。
“去取火盆来,还有床帐,被褥。置备这些日用品,想来郑公公比我拿手,我就不指手画脚了。”君怀琅将那异样暂且压下,吩咐道。
郑广德连忙点头称是。
“搬迁宫殿的事,你说了不算数,我明日自己去同姑母说。”君怀琅接着说。
郑广德连忙答应下来:“多谢殿下!奴才这就去吩咐人办!”
“去吧。”君怀琅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有时点翠姑姑心里糊涂,你的脑子却应该清楚。”
郑广德连忙停在原地,等着听他之后的话。
“五殿下的事,是皇家的私事。你们若是越俎代庖,就是大不敬。”他说。“你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照顾好他,其余的不用你们操心,记住了吗?”
他这话一说,连后头的进宝都愣住了。
即便他怕薛晏,从不敢忤逆薛晏,那也是迫于对方的淫威。满宫上下,从没有一个人替薛晏说过话,君怀琅倒是第一个。
进宝不由自主地看向薛晏。
薛晏目光放空,落在屋子的一角,不知在想什么。进宝向来怕他那双眼睛,颜色浅淡,看起来很凉薄,里头又深蕴着令人胆寒的狠戾和阴冷。
但此时,他那双眼睛里,却浮起一些复杂的、却不带恶念的情绪。
那边,郑广德得了吩咐,片刻都不敢停顿,连忙出去吩咐小太监们去库房里取用品。一时间,薛晏房中颇为热闹,太监们进进出出的,没一会儿就将屋子填满,还替他铺好了床榻。
进宝打从伺候薛晏那天起,就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站在一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眼睁睁看着其他太监们忙来忙去。
就在这时,他迎上了一道目光。他看过去,就见君怀琅站在一边,正看向他。
那双眼睛乌黑清澈,眼尾微微下垂,目光沉静极了。
进宝一愣,顿时紧张起来。
他在旁边傻站着,让这位主子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是先跪下请罪吧……
可他膝盖还没弯下去呢,就见那位主子转开目光,看向了郑广德。
“郑公公。”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进宝。“他还差一身冬衣。夜里廊下冷得很,您先给他准备一身,明日再置办其他的衣物。”
郑广德连忙去办。
接着,君怀琅便站在那儿,仍旧静静地看着太监们搬进搬出。
进宝脑子晕乎乎的。
他……不仅不训斥自己,还想着给自己添衣?
这哪儿是宫中惹不得的祖宗啊,这明明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啊!
——
神仙许是救得了进宝,但对他自己的命运,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君怀琅当天穿着单衣吹了许久的风,等回到自己的殿内,才发现早就冻僵了。
君怀琅本想着没什么大事,可当天夜里,他便梦魇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梦里梦到的是什么,他也全忘了。
只在病中隐约记得那被孤独和寒冷裹挟住的恐惧。
拂衣吓坏了,连忙找宫人去请太医。鸣鸾宫人仰马翻了一个早上,整个鸣鸾宫的人就都知道了——
世子殿下昨夜只是去五殿下那儿看了一眼,第二天就高烧不退,定然是犯了煞星。
一时间,昨夜里去过薛晏房中的太监们都吓坏了。世子殿下身份贵重尚且如此,自己要是也犯了薛晏,岂不是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