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137)
酒店不但装了门铃,声音也十分有特色。
苏尔猛地睁开眼,转念一想比起按门铃,鬼一般更喜欢敲门。至少看过的恐怖故事里,只见过敲门鬼,门铃鬼从未出现过。
“谁?”
“是我。”
听出是纪珩的声音,苏尔才把门开了条缝。
看清他左手还偷偷捏着道具,纪珩嘴角微掀。
苏尔耸耸肩:“万一有脏东西冒充你说话怎么办?”
体内的神秘眼珠可以帮助他不被表象欺骗,却分辨不了声音。
“谨慎些是好事。”
纪珩注意到窗帘上的粉末已经被清理干净,床虽有被躺过的痕迹,被子却很规整,没有被搅成麻花形状,完全不符合苏尔嚣张的睡姿。可见刚刚这段时间,他纯粹是躺着思考人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尔打开窗户,让风吹透过飘起的帘子吹进来。
“白天看到那封遗书时,看你似乎颇有感触。”
苏尔低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复杂:“双亲离世,一般人总能感觉到些许痛苦,我只是好奇这种感觉。”
纪珩目光微微一动,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之色,过了会儿才问:“你父母对你不好?”
“记忆中从未有过苛待。”苏尔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有问题的是我。”
没直接开口安慰,纪珩当真就这个问题思索,然后说:“闭上眼睛。”
苏尔依言照做。
“想象一副画面,我死了,被数万厉鬼一点点扯下皮肉,扔进烈火里烹锻……难过么?”
苏尔:“心里会不好受。”
“赵三两下副本没回来,姚知也死在游戏里,你忽然间发现一直讨厌的数学老师再也不会回来了,伤心么?”
苏尔:“伤心。”
“所以问题多半出在你父母那里,或许他们篡改了记忆,其实你有一个悲惨又惊人的身世。”
“……”
苏尔不止一次给自己下过这种心理暗示,其目的是宽慰己身,哪里想到纪珩竟然还能为此提供理论依据。
重新睁开时十分感慨:“你说得很有道理。”
抿了抿唇,又憋出一句谢谢。
他向来巧舌如簧,此刻不知为何竟然说不出别的,哪怕是用玩笑话来活跃一下气氛。
纪珩乍一看还是平日里冷淡的表情:“不客气,记得把枪拍下来送我。”
打开手机进入万宝林的官网:“对了,这几枚普通版银色子弹我也看上了。”
“……买。”
303是一间大床房,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纪珩是平躺着的,苏尔则侧卧着,刻意拉开一段距离。
他睁眼盯着窗帘,隐约可以发现月光渗入进来的痕迹。纪珩的感知太过敏锐,苏尔有种错觉,仿佛一旦距离太近,对方就能轻而易举剖析自己的大脑。
纪珩偏过脸,好笑道:“你在怕什么?”
苏尔某些方面意外坦诚,选择回答:“我一直希望有人能找出开脱的理由。”
从父母离世至今,他渴望出现一个人,能对他说你不是异类,一切都是另有隐情。
曾经苏尔在祝芸身上有过这种期盼,因为祝芸是唯一一个相信他有不凡身世的人,然而前者或许注意到他的另类,却选择故意忽略这个问题。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善意,就像在街上看到一个残疾人,故意目不斜视,平静路过展示出尊重。
可心理上的疾病,到底是有些不同。
不知纪珩听明白了几分,睡意渐渐侵袭,苏尔终于彻底陷入梦境。
日有所思,大约因为睡前想到祝芸,这位失踪的神秘同桌今晚成了他梦境中的主角,很多与之有关的事情零散呈现。
准确告知他要进入游戏的时间点,预料到自己会去天机城副本,提前把神秘的眼珠存放在天一卦手里……天亮时苏尔睁开眼,一些细节还历历在目。
纪珩半个小时前就醒了,还冲了个凉,坐在床边把玩着那枚银色子弹,不知是在琢磨什么。
清晨醒来说话,嗓音自带了一些沙哑,苏尔爬起来喝了口水,昨晚的梦带给他不少启发。
握住矿泉水瓶子的手无意识用力了些,苏尔正色道:“论实力,哪怕是和鬼王交手,主持人也能不落下风。”
当初爬床时,他可是亲眼见过书海先生和骷髅鬼王交锋,就算是周林均,也不敢对书海先生太过咄咄相逼。
纪珩站起身拉开窗帘,刺眼的光亮瞬间充斥整间客房,很快想到苏尔的吸血鬼身份,又重新拉上:“先发制人。”
除非一方占据了某种先机。
“我上网搜过,这个世界的异能种类千奇百怪,唯独一种从未出现过……”纪珩靠在窗台上,缓缓吐出两个字:“预知。”
即便有此猜测,苏尔听见后仍旧不免心下一紧,同样的能力他在祝芸身上也见到过。
现如今,很可能有人跟祝芸拥有一样的本事。
他们都预言了某种未来,又为了改变这种未来,做出一系列安排。
只不过祝芸是选择让自己进入游戏,而这个副本里的预言家,却是更为简单粗暴,直接设计杀死了主持人。
纪珩突然看向苏尔,目光并不如看常人时那般凌厉,却给苏尔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好在任何事他不说,纪珩也不会追根究底,理智分析的都是现下副本里的事情。
“无论是谁,必然和万宝林关系密切,痛恨玩家盗取竞拍品的行为。”
副本设定的任务不会对世界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对方冒风险把玩家和主持人全杀了,万宝林少不了是个导火索。
苏尔颔首认同这种看法,突然发现离拍卖只剩两个小时,连忙抓紧时间洗漱。
·
万宝林外至少有十名保安,更别提一道道安全防线。
苏尔和纪珩站在街角慢悠悠啃油条,没直接进去,反而认真观察。不到片刻便得出结论,表面上十分到位的安检其实都有漏洞可寻,请君入瓮的可能性很大。
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黑卡,苏尔咽下最后一口油条:“是不是局无所谓。”
反正他有钱,可以正大光明买东西。
擦干净手,苏尔站直身体:“走,看上什么跟我说。”
目中无人的暴发户作态拿捏得相当到位。
纪珩配合他的表演,故意落后小半步,像是跟在大少爷身边的小弟。
万宝林一共有四层,大厅里摆放了不少展品,供人免费欣赏。三层以下主要是看客,想要进入最后一层的人,要提前在网上交一笔保证金,确定拍卖当天参与竞价。当然如果只竞价最后余额不足或是反悔,万宝林会根据合同追究其法律责任。
这种拍卖流程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因为昨晚提前交了一万元的保证金,苏尔如今就坐在第四层。
有身份的人喜欢携助理或者女伴一同来竞价,纪珩不属于任何一种,不过保安还是在苏尔的据理力争下放他进来。
坐在第三排观察周围人,不是西装革履便是长裙飘飘。
拍卖未开始前,两边还站着几位礼仪人员,相貌气质俱是一等一的出挑。
视线扫到最末的一位礼仪人员时,苏尔眼皮一跳,想要移开目光,那人却已经先一步望过来,咧着嘴,露出类似一个白鲨的微笑。
嗜血,残忍。
苏尔僵硬地扭过脖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遇到同样的主持人那是十分渺小的概率。”
纪珩点头。
苏尔:“看右前方。”
纪珩斜眼瞄过去,守墓忠仆那张悲苦的面容毫无预兆映入眼帘。
苏尔沉默了几秒,忍不住说:“我是不是遭遇了鬼打墙?”
为什么总在熟悉的几个主持人之间反复横跳?
纪珩:“他被停职,想要将功赎罪很正常。”
如果能先一步查明真相,功可以抵过;就算暂时一无所获,一旦蒲柳先生出了意外突然死亡,守墓忠仆很可能会被游戏安排暂时接手剩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