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实录(29)
卿洛他们不管这帮人怎么折腾杀虫, 只顾着顺着人群乱窜, 借此寻找藏身之处。
这是卿洛他们早就想好的, 行动开始后就趁乱混入【剑元峰】,再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到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之后, 他们再想办法离开。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 混乱就开始逐渐平息下来, 卿洛三人也选定了藏身的地方躲了起来。
卿柯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他们好像解决掉了。”卿柯压低声音, 看向环着膝盖靠在墙上的卿洛。
“嗯……”卿洛懒懒地应了一声,抿了抿嘴唇道:“听听看,能不能知道他们到底损失了多少人。”
卿柯点了头站起身走到窗边, 手指尖儿沾了唾沫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 把耳朵靠了过去。
【剑元峰】能这么快平复下来,卿洛其实一点也不惊讶。
毒蛊这个招数, 早在【紫烟谷】就已经用过,若是【剑元峰】在【紫烟谷】一役后依旧没有丝毫防备或是应对措施,那它就枉为五大门派之一了。
之所以明知如此还动用这招, 一是借着出其不意, 还是能给【剑元峰】造成些许伤害;二则是毒蛊乃是莹草和他共创的招数, 用这招就是告诉影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他们平安无事;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因为他们除了这招,也着实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至于行凶之后躲在【剑元峰】, 也是三人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这会儿狠狠地在【剑元峰】这只老虎的屁股上撕下一块肉来,这只老虎必定会勃然大怒,不把他们这几只小老鼠揪出来誓不罢休。
这方圆数十里都是【剑元峰】的地界,相比于他们三个,【剑元峰】要更加熟悉这里的地势。若是他们动手后逃跑,短时间内根本跑不出多远,藏躲起来又怕是难以找到安稳的安身之处。思来想去,卿洛决定兵行险招,就躲在【剑元峰】内部。
都说灯下黑,就算他们搜查【剑元峰】内部,也远不会如同外部搜查那么彻底。更何况这【剑元峰】内有些禁地,连长老都不可以轻易涉足,反倒方便了卿洛这些不用循规蹈矩的外来者藏身。
卿洛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剑元峰】的功法堂,【剑元峰】的所有底蕴功法全都储藏在这里,门口有不少守卫,每日十二个时辰巡视不断。若不是蛊虫给那些守卫巡逻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卿洛他们还真不容易钻进来。
“弟子死了百十来人,长老有十来个中毒,两个不治而亡。”
“差不多了,影他们应该能得到消息……”闭目养神的卿洛笑起来,罕见的露出白刷刷的牙齿:“……剩余那四大门派估计能笑话【剑元峰】半个月了。”
这次【剑元峰】出的事不大不小,【剑元峰】自己自然是不愿意将这消息传出去的,必然是能遮掩就遮掩着。然而,这等江湖大事确实是遮掩不住的。
尽管五大门派各不相邻,然而事实上,各大门派管辖的范围内都有其余四大门派的人,这些人是五大门派间的联系人。一旦有什么江湖大事需要决策,就是这些人出动的时候了。
不过有的时候,他们也会为自己的门派做些事情传递些情报。毕竟五大门派也只是互相利用,他们之间的竞争远远多余合作。然而各大门派对这些徇私的小事,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其余四大门派必定不会放弃这次贬低【剑元峰】的机会,定然会对【剑元峰】遇袭的事情大肆宣传,从而降低【剑元峰】的江湖威望。
“没事看看这里的功法,兴许就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卿洛顺手从距离自己最近的书架旁边抓出一本线订书扔给了卿柯:“不……”卿洛陡然顿住,长着的嘴缓缓闭合,食指抵在唇前示意静声。
卿柯和莹草见状也立即紧张起来,肩胛骨都缩紧,随时准备出手。
手指扒着墙壁,卿洛缓缓站起身没发出一丝声响。
迈开步子,脚跟轻轻着地后脚掌再压下,猫似的向他听见声响的方向走去。绕了几步便被厚重的红木书架阻隔到卿柯和莹草的视线外,卿洛握紧袖中淬了毒的匕首,背靠着一副书架,他已经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了。
屏住呼吸,微微探个头。卿洛看见的是那人的背影,不过看对方的站姿和绷紧的肌肉,显然已经做好的随时出手的准备。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他们了,卿洛也不再犹豫,脚掌扒地借力弹出,手中反握着的匕首直指对方的脖颈。
然而对方反应也很敏捷,反手剑架住卿洛的匕首,借力一绕就把匕首上的劲道卸去,对方借机转身,和卿洛直直打了个照面。
“卿洛?!”
卿洛看着对方又长开些许线条更加锋利的脸庞,挑了眉有些惊讶陈令竟然能认出自己来。不过还是露出一颇为友好的笑:“陈令啊……好久不见了……”嘴上这样说着,匕首还是毫不留情地直奔陈令的要害而去。
见卿洛真的应了自己,听到那熟悉的嗓音,陈令心中那点不确定也全部被打消了。同卿洛的对招忽然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不再正面同卿洛抵抗,只是防御着打太极似的卸掉压到自己长剑上的劲道。
尽管是卿洛压着陈令打,可卿洛还是暗暗心惊。在他没有手下留情,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的情况下,也没能给陈令造成太大的压力。更何况陈令还是单纯地防御,这可要比有来有回的攻守难度大多了。
卿洛相信,若是陈令当真和他对打,败的十有八/九会是自己。
既然拿不下陈令,卿洛也不想再白费力气,便收了招式。陈令见状也赶紧挺了招,将手中的剑收回鞘。
“外面是你?”陈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
“你是被派来搜查这里的?”
尽管卿洛答非所问,但陈令也明白卿洛这是默认了他的话。想到外面死伤的师兄弟,陈令心里有些难受:“不是,我一直在这里查阅些东西。刚有师弟进来通知我,我才知道外面出了事,正要出去。却听到了些响动,本想过去查看,没想到你先摸过来了。”
刚刚确实有人进来,不过没有深入,只是大致绕了一圈就离开了。卿洛他们便以为这里的搜查已经结束,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才放松了警惕,这才弄出了声响。卿洛断然没想到,这人其实是来给一直呆在功法堂的陈令报信的。
“很有长进了。”卿洛倚在书架上,好在红木和书籍都很沉重,不怕倒坍:“我都没发现你在这儿。”
“我在练功。”
陈令答完卿洛也没再接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陈令忽然道:“我没想到……”
顿了顿,陈令解释道:“【落霞派】我就知道你没事了,可我没想到你会对【剑元峰】动手。”
“有什么想不到的,我高兴对那个门派动手,就对那个门派动手。”卿洛抱着肩膀,斜睨着陈令:“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认出我的?”
沉默着,卿洛甚至以为陈令不会回答了,陈令却忽然道:“不知道。”
“只是看见了你,我就觉得是你。”
“呵~”卿洛垂下头轻笑几声,后又看向陈令,清清冷冷的眸子:“要不要和门派报告一下?”
“我……”仿佛喉咙干涩似的,陈令狠狠地咽了口吐沫,攥紧拳头又放开:“我不会的。”
“哦。”卿洛点点头:“那……谢谢你?”
“你已经还了我救命的情了,这次算我欠你一次。”
“哥……”卿柯和莹草待打斗声歇下后,还久久不见卿洛回来,虽然相信卿洛不会出什么意外,但还是过来瞧瞧。
陈令看着同卿洛站在一边的卿柯和莹草,一遍遍地抿着嘴唇,最后只没话找话一般冒出了一句:“你长高了。”
“也长大了。”卿洛点点头,从力度就能看出卿洛相当同意陈令:“你还有什么事么?”
听了卿洛的话,陈令有些尴尬,整张脸都涨的通红,急忙转身离开。
然而走了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身看向卿洛:“是不是我一离开,你们也会离开这儿?躲到别的地方去。”
卿洛没有回答。
“门派里别的地方都没有这里安全,出了门派就更不安全了。”
卿洛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陈令的眼睛。
陈令张嘴又合上,反复几次,最后握紧拳头,终于试探似的开口:“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藏到我那,我那不会有人查探的。”
望着陈令通红的脸和慌张到无处安放的双手,卿洛歪歪脑袋,露出笑来:“陈令,你不明白么?我,不信任你啊。”
“卿洛……”那是一种从心脏处扩散而出的冰冷,在陈令前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没体会过比这更难受的滋味儿了。
“我以为,我们再不济也是朋友来着。”卿洛淡笑着开口道:“你看你,对我那么好,让我当真了。”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被骗了。”
“可你看,这一切都是我以为的。我们不是朋友,我也被骗了……”卿洛顿住,忽然蹙着眉思索起来:“诶?也不能这么说,你也从来没说过我们是朋友。”
将胸腔的浊气呼出去,卿洛彻底笑开:“我明白了,其实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我们也从来都不是朋友。”
“你把欠我的还清了,我怎么相信你呢。”
☆、第56章 傻逼两次就够了
陈令的咬肌绷得宛如两块石头, 牙缝都渗出血丝, 嘴里一股咸腥味儿。眼睛定定地望着卿洛, 眼眶泛着红,陈令却一直没有开口。
卿洛有些不耐地舒了口气,闭闭眼睛。
“咳……”卿洛轻咳一声, 准备开口。
着实没法和陈令再耗下去了, 若是他一直不肯出去, 定会再有人进来找他,那时候卿洛他们必定会暴露。
哪想一直跟石雕似的陈令这会儿先有了动作,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极薄的册子,手腕一抖,册子便飞向卿洛, 卿洛下意识地接住。
“锁灵?”卿洛看着暗蓝色封皮上的两个篆字。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陈令点点头,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功法的真假,你完全可以辨别出来。”
抬着眼皮瞟了一眼陈令, 卿洛食指一抹,翻开书页。
按照名门正派的标准来看的话,这本‘锁灵’就是明显的歪门邪道。
按照这小册子的介绍, ‘锁灵’是限制俘虏行动的一门功夫。把几缕真气打入特定的穴位, 就锁住俘虏的内力, 使其和普通人差不多。而且每隔四天就需要打入真气的人对其进行疏导,不然就会导致俘虏经脉内真气暴动而死。
再加上‘锁灵’利用了每个人真气不同的特性,确保了只有下了‘锁灵’人可以解除和疏导,避免了俘虏逃脱的麻烦。
“啧……”卿洛咂咂嘴, 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得出这门功法是真的,不由有些吃惊。
卿洛确实没想到陈令会为了帮他,而做到这等地步。陈令这完全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卿洛手中,自甘自愿地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空手演练了几遍指法,卿洛冲陈令挑挑眉,轻巧地勾勾手指:“过来。”
陈令望着卿洛的眼睛,抿着唇走到卿洛面前。
卿洛也不客气,按照‘锁灵’上真气的运行方式,用特殊的手法将真气打入陈令身上几处穴道。
闷哼一声,陈令抿得紧紧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迹。喉结一滚,咸涩的血液就顺着喉咙流了回去。
硬生生地截断真气的运行,吐口血都算是轻的。
翘着嘴角笑笑,卿洛抬手拍拍陈令的脸颊,拇指顺便抹掉了他嘴角的血迹,意味深长道:“还差的远呢……”
陈令垂下头,低声道:“我先出去引开守卫,你们出来后到功法堂的后身等我。我带你们去后山,那只有我一个人住,比较安全。”
“嗯。”卿洛点点头,没多问什么。
见不需要自己解释,陈令便按照计划行事。
等到四个人在功法堂后身汇合,陈令一直闷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算退了下去,一直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卿洛轻飘飘的眼神在陈令泛着红带着笑意的脸上驻足许久,直到陈令的脖颈也红的透彻,这才转看向别处:“带路。”
陈令也回过神来,匆忙地点了几次头,走在最前方。
有着陈令的带领,一路上顺畅无比,根本没人仔细看过卿洛他们三个到底是不是陌生人,四人径直回到了后山。
打量一番面前的小院子,卿洛玩味儿道:“你们掌门对你不错啊,这么大的院子给你一个人住?”
“揭老前辈和月影也住着儿,揭老前辈去医圣那疗伤,月影陪着去了……”陈令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急忙补充道:“你可以放心,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们可以在这里一直藏着。”
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令涨红的脸,卿洛摇摇头,抱着肩膀走进院子。
除了堂屋和厨房,还有四处卧室,陈令他们只有三个人,便有一间房一直空着。那房间只有年节的时候会把东西收一收,被褥晒一晒太阳,平常就隔着落灰。
“卿洛你住我的房间,我住这间房就行。”陈令一开门,扑鼻的灰尘直冲三人过来。
“不必了,莹草和卿柯一间房就行。”
听了卿洛的话,陈令一愣。尽管莹草现在做男儿打扮,可他明明记得莹草是个女孩子来着。这会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吃同睡,怕是不好吧?
“怎么?”卿洛轻笑:“不可以么?”
“这……这怕是不好吧……”陈令犹犹豫豫地,还是将话说出口了。
“不可以么?”语气都没有波动,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顿顿地,陈令摇摇头,将门关上,锁好:“可以。”
安排完了住宿,陈令便要去厨房烧水做饭。
“让卿柯去吧……”注意到陈令有些惊讶的神色,卿洛笑眯眯道:“你下毒怎么办?”
陈令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冻僵了似的。从胸口散发出的寒意,冻得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开玩笑的。”卿洛拍了拍陈令的脸颊,让他回过神儿来:“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还在帮我们,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呢?”
卿柯听话地去做饭烧水,小尾巴莹草自然黏在卿柯身后跟着离开了,堂屋只留卿洛和陈令两人。
“对不起,对不起,卿洛,对不起……”陈令喃喃地道歉,眼睛似乎粘在了卿洛的衣襟上,都不敢抬起头来。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我……”
“是我!”卿洛话没说完,陈令就大声打断道。
卿洛一愣,不再开口,想听听陈令到底想说什么。
“是我的错,我不该同你动手,我不该说我欠你一命,我不该让你受伤……”声音瑟缩,带着浓重的鼻音,陈令的眼眶通红:“卿洛,对不起。”
“我终于知道我有多虚伪,多恶心。”
“我是正派弟子,被你救了,我对你有……可是我不敢承认,甚至都不敢承认你是我的兄弟朋友。我看着你们被逼上绝路,却阻止你报仇雪恨,阻止你保护自己。”
“我看着你被揭老前辈打伤,我不敢保护你。我不敢让他知道我们认识,更不敢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想你好,我想保护你。可是我不是这么做的,我一直,一直在伤害你。”
“我自始至终都在欺骗自己,不断地想自己解释我没有别的办法,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迫不得已。”
“可事实是,我就是个伪君子!我不是被人捆住了手脚,没人用刀剑逼迫我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
泪腺崩塌,汹涌的眼泪随着陈令的一句句话流淌了一脸,每一句话都如同沾了盐的鞭子,鞭鞭见血的抽在身上。仿佛把最羞耻最脆弱的地方,亲手撕开,肮脏的血腥的见不得人的,通通都暴露在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面前。
“我以为你死了,那场爆炸,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一片空白,我好后悔,我想死,可我连死都不配。”
‘撕拉’陈令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满是伤疤的上身。凸起的各种形状的暗褐色疤痕,一道道地盘旋在陈令的小腹,胸口:“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你有多痛。”
卿洛走近,停步在陈令身前同陈令噙满眼泪的眼睛对视:“你发现了没?我长高了?”没头没尾地,卿洛来了这么一句,手掌在两个人的头顶来回比划。
原本比陈令矮了许多的卿洛,此刻竟然同陈令差不多高,只是身形要单薄许多,手腕都枝条似的细弱。
“我长高的很快……”卿洛叹息似的,趴在陈令的肩膀上,轻轻地:“每天晚上的时候,我就听见自己骨骼‘噼里啪啦’的生长声,撑破皮肉。每个关节周围的皮肤都从内到外裂开,开花似的,一层层的组织撕裂。”
“我特别疼,真的,你知道我有多怕疼。”
“可是我不能哭,我一哭就泄了气,我在练功,泄了气,我就会死的。我不想练功,可是不练功你们不会放过我,会杀了我,我不想被杀啊……我怕疼,可我更怕死,所以我就努力忍着。就这么忍啊忍啊,我竟然,习惯了……”
“我可以看着我的皮肤一点点破碎,露出血肉和骨头,我观察它们生长。每天都是这样,习惯成自然。习惯,真是可怕,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