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的炮灰在古代教书(58)
但很快,太尉的行为打破了众人幻想。他收伞快步走到许珍面前,踩得身上全是泥泞,原本不苟言笑的脸面露出几分感恩。
他身后跟着两名穿飞鹰袍衫的武官,这两名武官见太尉淋在大雨中,忙上撑伞。
李太尉不管不顾直直朝着许珍走来。
走到许珍面前后,他面色动容,颤唇酝酿半天,最后说出一句:“社稷甚幸有你!”
他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多诚恳,反倒就是平平淡淡的,只是眼中的泪花掩盖不住他的感情。
他对许珍的感恩,其实并没有他说的这么高深。
只不过是,他昨日快马出长安,后来才知道长安暴雨,家人被困,就在他心急如焚赶回来的之后,又得知,自己家人被许珍救了。
再位高权重,也是有家人的。
何况许珍这次给他的帮助,除此之外,还有——
他说完之后对许珍作揖行礼,接着双膝落地下跪继续行大礼。
在大庆,跪拜磕三个头是大礼,一般只跪父母、圣上以及值得尊敬的人。
这会儿太尉给自己行这个礼,许珍心惊胆战,觉得自己肯定受不起啊,她连忙上前扶太尉起来。
太尉双手撑地,硬是磕头行礼。
起身后又看了看许珍,说道:“许先生,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实乃苍生之福。”
搭棚之下顿时鸦雀无声。
许珍并不清楚自己哪件事情戳中了太尉,准备客套两句,可谁知太尉说完就走了!!
毫不留情的走了,就仿佛是过来走秀的!
许珍有点摸不准。
武官撑伞喊:“太尉!雨大!进马车吧!”
李太尉声音缥缈传来:“去监督开渠,和长安的水比起来,我淋点雨算什么。”
说着说着,话音与背影逐渐消散在了湿冷的黑夜之中,浓雾在草丛间升起,除了莎莎下雨声,其余什么都听不见了。
风雨潇潇,铺天盖地。
坐在搭棚下的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坐在湿润泥土上,周围有蚯蚓钻出来,这些人也不闹腾,持续沉默着。
他们想到了太尉刚刚的行为,以及自己先前对许珍做的事情,内心无比挣扎。
明明这人真的和胡人勾结了!
胡人曾经屠他们的祖辈,几年前,还有胡人铁骑踩踏长安,将妇孺儿童全部踩死!
这种仇恨让他们如何能忘记。
几人咬牙握拳,十分痛苦,无法做出抉择。
不远处,两名身穿白色衣衫,额头杂乱的糊着泥土和发丝的男生盘腿坐着。
其中一人问身边人:“喂!谢阿广,你今日为何为那个胡人说话?”
谢广转头恨恨看他:“你若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学生又问:“你不是最恨胡人吗,你这样做,太说不过去了。这可是胡人杂种啊。”
谢广咬牙切齿:“我自然!依旧恨胡人。”
学生问:“那你为何——”
“但是那人,是恩人。”谢广说,“我想当侠,就必须把恩怨分清。这胡人是我恩人,员外郎也是我恩人……”
他说着,想到了之前在水中恐惧的心情,当时冷水不停的淹入他的口鼻之中,让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可就在这时,有人给了他一块木板,给了他一线生机!
这种人……
偏偏是个胡人!!
谢广当真是气的牙齿都要咬烂了,他一拳砸在地上喊道:“怎么偏偏是个胡人!”
周围经历生死的人并不少。
大多还是在半夜睡着的时候,忽然惊醒的!他们差点就要丧生,是许珍给的他们生命,不但救活了他们,还救活了他们的家人。
这是大恩人啊!!
为什么,为什么先前,他们竟然会退缩,这人豁出命救自己,他们却完全不愿意为这人出面说句话??
枉他们都是读过书的!
众人悔恨不已,有个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女子,忍不住的落下眼泪,眼泪掉到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她十分勉强爬起来,随后跑到了许珍面前喊道:“员外郎!!谢谢你!”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员外郎!!!”
这女人高声沙哑的喊:“若不是你,我定然已经成了水中亡魂,我那五岁的小儿该怎么办,啊!!”
她哭着哭着大喊起来,扑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土。
许珍刚刚准备去要白饼,就被这人拦住道谢,她虽然感激,但早就饿的脑瓜疼,这会儿看这人吃土都忍不住的咽口水。
她连忙走过去将这人拉起来说道:“别,别这么大礼,我顺手。”
“员外郎你怎么会是顺手,你明明——”那妇女说着说着再度哭咽,“你明明就是用命,在救我们!!”
许珍苦口婆心的解释:“真不是!!”她就是为了做个主线任务,顺便赚点钱花。
她安抚完后,准备去要吃的。
这时又是扑通一声。
有名老者涕泗横流的跪坐在地,手中抱着一把烂尾琴,对着许珍喊:“员外郎!!!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啊!!这把琴,送你!!”
许珍脑壳一痛,陷入迷茫。
自己要琴干什么???
前来道谢的一波接着一波。
许珍努力反思,觉得自己也不过是努力的救了人,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啊。
她安抚众人,全部弄完之后,准备去讨要心心念念的晚饭。
可她刚踏出人群,就瞧见派粮食的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将一个袋子递给许珍,战战兢兢说道:“员、员外郎,这是两日的饼。”
这倒还差不多!
许珍美滋滋的接过,闻到股肉香,打开来看,发现不是普通的白饼,竟然是站了油的肉馅饼。
虽然有点冷了,但里头夹了肉的话,味道肯定不会差。
许珍感动极了,看在这肉饼份上和粮食官道谢。
那派粮食的差点没把头埋进地里去。
许珍双手握着油纸包裹,往边上走,企图将肉饼捂热,但是外边又开始下大雨,咚咚咚的砸在搭棚麻布上。
许珍握着饼跑到小叫花身边道:“吃不吃?”
荀千春说:“你先吃。”
许珍笑着问:“客气什么,你怎么不干脆说一起吃?”
荀千春点头,微微扬唇说道:“那一起吃。”
许珍稍微愣了愣,脸颊缓缓的泛红。
她还是看不惯小叫花长大以后的这张脸,小叫花这张脸真的很好看,即便是在潮湿的雨天,发丝黏糊的脸颊上,依旧有一种光风霁月的明净模样。
这么好看的,即便是她穿越前的那个年代都十分少见。
许珍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荀千春说:“先生,吃饼。”
许珍回神,赶忙欲盖弥彰的撕了快肉饼塞到小叫花嘴中,随口说道:“你多吃点,养胖点。”
荀千春点点头。
两人吃了一半。
学馆踢蹴鞠的学生忽然跑到许珍身边。
站在前头的是那个最活泼的,他看了会儿许珍,等许珍将肉饼咽下去后,他没忍住的问道:“你真是员外郎?!”
许珍咬饼说:“是啊!”
学生问:“你身边怎么会有个胡人?对了,我听人说你阿妹也在学馆念书,你阿妹呢?”
许珍答不出来,看向小叫花求救。
荀千春适时的解释道:“出远门了。”
那几名学生瞧见荀千春会说话,瞪大眼不敢置信,随后便笑嘻嘻的开起玩笑。
他们说自己很少见到胡人,只在城墙上见过胡人的脑袋,或是偶尔勾栏院会展示一两名胡姬,那些胡姬长得好看,很快会被人买走。
这几人说的没有恶意,只是现实太惨烈,让许珍听不下去。
学生们便又说,或许别的地方没这么严格,但长安完全就是胡人的墓地,特别是六年前荀家的事情之后。
许珍更加听不下去,让这几人去旁边玩球。
“现在哪来的蹴鞠啊?”这几人见许珍面色不对,不敢再开玩笑,转移话题说,“荀家这事虽然不让说,但也没有管的这么严,对了,员外郎,你既然是礼部官员,教教我们秋试啊!”
这蹴鞠少年很上道,知道许珍不想听胡人的事情,开始活跃气氛。
他没指望许珍真的说什么秋试题目,毕竟大家都知道今年的试题是圣上自己选的,没有礼部司什么事,即便是员外郎,也不可能有人和小道消息。
可谁料许珍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会儿,竟真的和几人说了几道题目,是《诗经》和《战国策》里头的。
这几人有点傻眼,一时不知道许珍是在整他们,还是真情实感的帮他们。
……但不管怎么样,这试题应该不是真的。
夜深之后,有人陆陆续续的走下山头城墙,被喊去一块挖水渠。
原本黑漆漆的人群变得松散,彼此间终于有了空隙。
许珍和小叫花又吃了块饼。
冷风阵阵,带来细雨,搭棚只有两束虚弱的灯火,明灭不定的晃来晃去。
许珍躺在地上,身上盖了条薄毯,有点冷,她抓着荀千春的手取暖,后来嫌不够,便直接钻进小叫花怀中,趴靠着肩头蹭热度。
享受了会儿,她问小叫花:“你怎么体温怎么暖和,你们习武的都这样吗?”
荀千春抱着她回答:“没有。”
许珍点点头:“哦,那你怎么做到这么热的?”
荀千春说着话,有白色雾气从口中飘出,她说:“我提了气。”
许珍没明白:“什么?”
“和缩骨一样,让体内的气加速血液流动。”荀千春解释。
许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会不会有什么不好影响啊?”
荀千春道:“不会。”
“那就好。”许珍说完后手有点冷,伸手去贴荀千春的小细腰,贴着觉得不够暖和,便试探着往里头摸索,触碰到烫热的肌肤,终于舒缓的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许珍又问荀千春:“怎么不缩回去?”
荀千春想了想,解释:“疼。”
“缩骨疼吗?”许珍表示理解,“有道理啊,你反正都暴露了,这样挺好的。”
荀千春没想这么多,她说的疼便是最近身上疼,昨日吃了许珍给自己的一颗药丸后,倒是好了不少,可接触许珍,身上依旧忍不住的针刺般疼痛。
这疼痛到底是哪来的?真是奇怪。
她抬手摸许珍的脸。
手指触碰到的瞬间,许珍看了看荀千春,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