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25)
但黄桦同样很感激助理,说是助理,其实已经算是福阿发的二老板。
黄桦的店铺连续两个季度的热度都遥遥领先,平台打算在之后的购物节上重点扶持他,平台负责人先前已经跟他联系沟通过,这样好的机会,黄桦当然很开心。对于做设计的人来说,自己的作品能够被更多人喜欢、被更多人看到是一件很受鼓舞的事情,尤其对黄桦而言。
福阿发倾注了黄桦的全部心血,这就是他的全部。
其实现在电商平台增多,电商平台的大促活动也很多,几乎每个月都有规模不小的促销,每个季度又有更大型的促销活动,不论是新春还是年中,亦或是开学季、双十一,这样的机会很多,每年都有无数从这些促销活动中冒头的店铺,福阿发被扶持,也只是其中一次而已。但也仅是这一次,就足够让大顶抓狂了。
大顶是所有电商都会遇到的一个困境,他熬过了前期最艰难的客户积攒期,眼看着一切都向好发展、趋于稳定,但临门一脚进入头部用户的门槛却牢牢将他卡在那里。只是那一脚,对他而言就像是天堑鸿沟一般,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
按黄桦的话来说,就是“他太急了。”黄桦是这样告诉姜启的:“说得难听点,他是步子太大扯着蛋了。他以为他会很快达成那个目标,其实他也不是盲目的,大约是做了市场调研,也对自己进行了评估,所以才会加紧投入,把一多半的预算用来做营销宣传,结果栽了。”
服装行业本来就是更新迭代很快的行业,黄桦是做原创的,开店几年来他从没有过一天懈怠的时候。更何况服装行业对品牌的销量管理要求颇高,像黄桦这样的小门小户都要考虑库存积压的问题,大顶却在投入营销的同时大规模下厂出货,恐怕是真的对自己信心满满。
营销不利的事情并不是大顶将这一切归在黄桦头上的原罪,最终让大顶疯魔的是平台在年中大促时选择了黄桦作为合作品牌。
积压库存的事情大顶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一直都以为年中大促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只要来一场促销,借着平台营销的东风,这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荒唐之举又能安稳平息,没想到他的最后一张底牌被黄桦釜底抽薪了。
大顶看福阿发,已经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阶段,而黄桦却不知道自己的助理是什么时候被大顶给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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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平台的合作都要签保密协议,虽然外边七七八八也会知道这次平台会力推你,但是推到什么程度、会怎么推,这都是协议里才会写的,不是自己人根本不会知道。平台每年都会推很多店铺,这次让丁达这么生气,大概是因为平台开出来的条件,真的是他急需的吧。”黄桦说。
姜启问他:“是什么条件?”
“做特别设计款,由平台联络几个流量明星公开穿搭带货,还有在几个中心城市的商场开为期一周的快闪店。”黄桦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依然亮着,想必这样的机会对他而言亦是十分难得,他也非常渴望。从线上转到线下,虽然只有一周的时间,哪怕布柜之类的前期成本都需要黄桦自己承担,但这无疑是一次打通线下渠道的绝佳机会。
或许丁达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大众对服装类的抄袭容忍度极高,平台却不愿接受一个有抄袭争议的卖家。反过来,平台虽然不介意卖家的私生活,可是这一点却让大众津津乐道。丁达抓住这两点,又买通策反了黄桦的助理,为他编造了一个完美的“犯罪”。
丁达有设计的图纸,也有计算机里保留的文档,而黄桦信任的助理,却毁了黄桦前期的一切证据链,只留下黄桦催促他去打板的“先下手为强”。
黄桦百口莫辩,他也没有想辩,丁达对他出手早非他预料之外,他只是震惊于助理的背叛。这种震惊让他万念俱灰,被背后的人捅一刀的感觉远比一个本就暴露的敌人的伤害要来得更痛。
“我至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不想再做我背后的隐形人了吧。”黄桦坐在小镇暖烘烘的阳台上,微风吹过,他眯起眼睛,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我老说福阿发是我们两个人的,但大多数人提起福阿发只会说我一个人的名字,设计是我、模特是我、对外的一切都是我,而他在背后负责了太多事情却不被人看到,最初的时候他连客服都在做,或许受了不少买家的气,但这些我都没有问过他。”黄桦说。
姜启了然地笑了:“但是黄桦,这又为什么是你的问题呢?有人在前,就要有人在后,你给他分红,他就不是义务劳动,你本来就是这个品牌的灵魂。有的努力只要想做,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但有的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这个品牌没有他在背后装修上新打板沟通,换成其他人也可以,但是如果没有你在设计在展示,那很有可能就不存在了。你懂吗?”
黄桦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看着姜启,姜启见他还有点茫然的样子,摆了摆手,说:“好,这些都不说了,我只问你,黄桦,你的店还想不想再开下去,你还想不想再做设计?”
黄桦点了点头,说:“想。”
姜启说:“好了,只要你还想,那就够了。”
第26章 二十六
网络上关于黄桦的指摘再度发酵了许久,直到那天夜里,黄桦才缓慢地发了一条微博。但这条微博却并不是用来做什么解释或者澄清的,他和姜启在外边逛了一天,拍了很多照片,黄桦拼了个九宫格长图发表了。
原本黄桦不打算发什么东西,但姜启再三怂恿他,黄桦拗不过他,只好发了。姜启一边帮他挑图片,一边跟他头对头凑在一起讲悄悄话。
“丁达这个人刚愎自用又自视甚高,他在这边急得直骂爹,你这会儿发一条游山玩水的微博,他估计得气个半死。”
黄桦却忧心忡忡地问他:“别激怒他了吧,甩不掉了怎么办。”
“你本来也甩不掉他。”姜启抬头看了黄桦一眼,黄桦低着头看手机,只能看到他精致小巧的鼻尖和下巴,他看起来如此招人,难怪丁达对他念念不忘。
姜启看了一会儿,心中郁闷和占有欲掺杂在一起,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问黄桦:“你给我说了半天的丁达,有他照片吗?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黄桦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不可能存他的照片的。”姜启没笑,但是眼睛里难免流露出一丝笑意来,被黄桦捕捉到,他又羞赧起来,低声说:“但是他老做直播,你搜他的名字就能看到回放。”
于是姜启就去搜了,搜完以后噗嗤冷笑出来,对黄桦说:“就长这么猪头猪脸的模样也妄想吃天鹅肉?难怪求而不得给气疯了。”
其实丁达长得倒也没有姜启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普通人的长相,普通人的身材,只是出于行业原因打扮得比较时尚。但这个世界终究是只会给好看的人口下留情,尤其是姜启现在的身份,对丁达当然免不了冷嘲热讽。
“黄桦,你瞅瞅,他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说他上不去是用力过猛,你问问哪个人看到他会觉得很时髦很帅的,就这底子,怎么捯饬都是废了。”
黄桦也笑,姜启想要给他出气的时候讲话可爱得像个高中生,黄桦却吃这一套,他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但是他真的挺有才华的,不看别的只看设计成果的话,他想法挺超前的。”黄桦说:“不过他穿上看起来的确不太时髦就是了。”
姜启分外同意,点头道:“对啊!”他无不讥讽地说:“这样就能看出他有多自信自负了,他分明想让自己的事业再上一步,却坚持自己亲自露面、亲自试穿来给品牌打广告,你觉得他穿上以后效果好吗?他未必不明白自己这么做并不会取得好效果,我看是自卑过头了。”
黄桦的图片已经挑好了,他一片拼图一边问姜启:“那我发了呢?会怎么样?激怒他以后再怎么办?”
姜启拍拍他的手安抚他:“他给你扣了顶帽子,你落荒而逃,他就可以享受胜利的果实,但是你沉默至今,他心里一定还十分放不下,如果不能将你彻底扳倒他是不会安心的,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天让之前的事情又开始发酵。现在他一定又要进入战斗状态,结果你发了一条自己的日常,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以他这种性格是很难容忍的吧。他忍不了就要一直出击,直到自露马脚,否则他做这一切都白费了,你要知道他搭起了戏台子,如果只是他唱独角戏,那看客很快就会散尽。”
其实姜启还有一部分原因没有跟黄桦说,他猜丁达想要的并不是黄桦沉默退圈,而是让黄桦向他求饶,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对黄桦提出一些要求,要么趁人之危,要么趁火打劫。而且丁达说得越多,黄桦说得越少,先前对所谓黄桦色诱的指证就会更加无力。
发送键是姜启帮黄桦按下的,黄桦紧张地啃着手指,说:“我真怕他又发疯。”
姜启冷笑一声:“他疯就让他疯去,我们趁着他发疯的时候找找他的弱点,还有你那个助理的漏洞。”
姜启能做到今天这个规模,其实在驾驭和掌控人心方面要强于黄桦,至少在笼络下属方面,姜启不会出现黄桦这样的纰漏。
一个人如果心飘到别的地方去了,一定会很容易发现的,而黄桦没有发现,姜启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说他心大。
姜启没有见过黄桦的助理,对他的了解也不够多,更不知道丁达用了什么方式哄走了这个在黄桦心中忠心耿耿的助手,于是一切只能靠黄桦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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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桦着实不擅拿捏人心,姜启问了许多关于助理的问题,黄桦的答案都似是而非,不能十分确定。
于是姜启只能换个方式问他:“那你最常听你的助理抱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