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先生今天会买什么(16)

　　“不是专业模特儿？”听了徒弟的解释之后，主摄影师沉吟了一句道。
　　因为小学徒的水平有限，凭心而论这几张照片也不是效果特别好，然而画面上的人确实十分让人惊艳的。
　　照片上的青年男子正带着一种温和而尊敬的淡然的笑意凝视着什么，让旁观者除了惊叹于画中人的神颜之外会产生一种与颜值无关的好感。
　　这种好感的来源可能是因为赵星罗的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温和而谦逊的神情，看上去像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人在围观自己不太熟悉的工作进程时所流露出来的自然而然的表达，搭配上他身上所穿的那件成熟稳重的外套，这张照片简直可以当作现成的广告卖出去了。
　　老天爷赏饭吃，主摄影师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俗语，紧接着又往赵星罗的方向上看了一眼，有点儿想要过去聊聊。
　　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新一轮拍照的模特儿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主摄影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专注于手头儿上的工作。
　　——
　　终于轮到学长出场了，赵星罗看到他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做出各种规定性的和自由发挥的动作。
　　因为是认识的同学，赵星罗多看了几眼，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还没完事儿呢？”旁边的人又自来熟了一句道。
　　赵星罗：“……”
　　这个声音他刚才已经听过了，是那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有点儿不着调的小青年儿。
　　我选择死亡，赵星罗用面沉似水来回应对方的热情。
　　“我都出去办完事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啊，我说……”小青年儿完全无视了赵星罗的无视，十分自来熟地与他旁边的空气聊着天儿。
　　“赵星罗？”
　　在小青年儿的嗡嗡声之中，传来了另外一道令人耳目一新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赵星罗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面沉似水转化为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回过头去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辜先生？您怎么来了。”
　　“哦，工作上有交集，过来看一下。”辜尚说，然后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气势如虹地走了过来，因为走路带风，把原本站得离赵星罗很近的小年轻闪了一下，差点儿闪了他的老腰、不，小腰。
　　因为小青年儿原本站得就离赵星罗有点儿近，现在辜先生打算“抢戏”的话，就只能站得比他更近了，于是他就毅然决然地站在了那里，跟上次在地铁里那种拥挤的时候觉得很正常，在空旷的车厢就有可能被人刷yoooooo的距离差不多。
　　小青年儿的内心：［为什么有一种我忽然成了局外人的感觉］
　　小青年儿贼心不死地走了。
　　“哦，是吗？我是过来找同学玩儿。”赵星罗头上开放着小花儿笑着说。
　　“嗯，刚才没事吧？”辜尚说着，往后推开了半步。
　　“没事，谢谢辜先生。”赵星罗说，往前跟上了半步。
　　辜尚又往后退了半步。
　　赵星罗又往前跟上了半步。
　　周围一些手上暂时没有活计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围观着这对微妙的“舞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在练习交谊舞。
　　辜尚：“……”
　　赵星罗：“……”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辜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嗯？”赵星罗回头看了眼，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我见你总是看我身后，以为你往后退是因为我挡到了别人，所以我就跟着你往后退了……”
　　辜尚：“……”
　　不是的，其实是因为刚才我们离得太近，你的神颜对我来说过于光芒万丈，我必须后退半步才能保住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可是你让我怎么把这些话光明正大的对你说出来呢？
　　辜尚内心戏很足地想了一下，然后简单粗暴地说：“不是的。”
　　“哦。”赵星罗笑了起来，表示认同了他给自己的说法并且不再追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辜尚刚才反射在脸上的内心戏。
　　“星罗。”
　　这会儿学长已经完成了拍摄任务，换好了衣服出来了，边朝着赵星罗走过来边唤他到。
　　在距离赵星罗几步路的地方，学长停住了脚步，似乎看清了他身边的人是谁，有些迟疑着要不要在这个当口儿走上前来。
　　“你同学来了，那我先走了。”辜尚点了个头道，信步往摄影的工作台那边走了过去。
　　“学长，你拍完照片了？”赵星罗目送着辜尚离开，然后招呼着学长说。
　　“嗯。”学长点点头，看上去虽然轻松，却也并没有多少年轻小伙子完成工作之后的那种雀跃的兴奋感。
　　“累了吗？要是学长累了的话就先别吃饭了，回去歇歇，改天再约也行。”赵星罗看着学长的脸色，试探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倒不是累了，不过这次摄影师似乎对我不是很满意，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来争取的人不少，你也看到了，我刚才在工作台那边看了会儿，感觉有几个新人表现比我好。”学长摇了摇头苦笑道。
　　“结果还没出来，不用这么悲观吧，我觉得挺好的。”
　　赵星罗处于善意这么说着，但他的直觉其实跟学长差不多，虽然不是内行，还说不出个门道儿来，但是单从直觉上来讲，他觉得学长确实不是今天参加拍摄的所有男孩儿之中最有灵气的一个。
　　该怎么说呢，匠气有些重，他属于那种知道自己很帅，所以总是下意识刻意端着的那类人，这从他平时的各种讲究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嗯，再看吧。”学长耸了耸肩道，虽然说得轻松，眼神却还是一再往摄影工作台那边看过去，显然还是有点儿在意结果的。
　　赵星罗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了眼，却看到辜尚还在跟摄像师聊天，摄像师在电脑屏幕前面调出了几张照片，比比画画地在跟辜尚说着些什么。
　　因为离得不近，赵星罗看不清楚他们在谈论哪几张照片，但是他看到辜尚的表情非常专注地听着摄影师的话，过了几秒钟，他抬眼往赵星罗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是一种尚且没有被掩饰的，被惊艳了的目光。


第32章
　　当然，这种尚且没有被掩饰的目光最终还是被掩饰了。
　　而且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掩饰技巧，就是以辜尚非常简单地别开了视线完成的。
　　赵星罗：“……”
　　如果美丽也是一种罪过，赵星罗想，然后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里是不是有点儿阴啊？走吧，别站久了回头再着凉。”
　　学长没有注意到刚才的那一幕，见赵星罗倏然抖动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在空旷的地方待久了冻的，就赶紧提议道。
　　“嗳，走吧。”
　　赵星罗回过神来，点点头，跟着学长往门口走了过去。
　　他在空旷的购物大厅里穿梭着，经过了一架废弃扶手滚梯，忽然之间产生了一种寂寥的感觉。
　　宛如末世，赵星罗想，倏然有点儿开窍儿的感觉。
　　也许选择在这里拍照片并不是偶然的，也许这其中包含着某种模特儿们被期待着表现出来的东西。
　　末世的精致，夕阳的余晖，壮美与苍凉奇妙地并存在一起。
　　所以学长发挥的才会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赵星罗这么寻思着，觉得自己的步履都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好像入戏了似的。
　　然后他产生了一种直觉。
　　他再一次回头往辜尚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对方也在抬眼看他。
　　他们之间隔绝着衣香鬓影与破败荒凉，好像穿越时空般的视觉冲击。
　　然后这种颇有视觉冲击的效果就被辜尚的一个动作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他简单粗暴地用手上的照片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赵星罗：“……”
　　“怎么样？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你看他的体态，几乎不需要什么纠正，只是缺乏专业性的指导。”
　　另一边厢，主摄影师还在跟辜尚聊着天，说着赵星罗的事情。
　　“嗯。”辜尚点点头，但也没有往上附和着说。
　　他并不觉得赵星罗对这个圈子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如果对这类的工作感兴趣，赵星罗有一个从事模特儿行业的朋友，还有他这么个设计师的邻居，再加上自己的身高和神颜，没有什么不入行的理由。
　　“看着挺年轻的，学生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意向往这个方向发展一下，要是有的话倒是不用我今天这么费劲矬子里拔大个儿了。”主摄影师叹了口气道。
　　“不知道，不好说。”辜尚不置可否，也没有往话头儿上再搭茬儿。
　　在他不确定赵星罗对这个圈子是否感兴趣的情况下，对于主动谈论这件事还是抱着一种消极的态度。
　　辜尚总觉得自己一旦开口，赵星罗就会愿意试试的。
　　谁给了你那么大的脸呢？他在心里想到。
　　——
　　凌晨·芳邻便利店。
　　赵星罗站在柜台后面支应着，虽然店里除了他之外一个活物儿也没有——老徒弟只能算是半个活物儿，最近忙着论文答辩，已经半死不活的，连日来胃肠功能有些失调，这会儿又去跑厕所了。
　　赵星罗静静地杵在那里有点儿无聊，刚想摸出一本小书来看看，身后墙壁上的灯管毫无预警地闪烁了起来。
　　等到他回头查看的时候，灯管儿半死不活地跳动了最后一下，就彻底熄灭了。
　　赵星罗点点头，自从他来到这家店里打工，这个灯管儿就没有换过，论理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他这会儿不能离开柜台，只好等老徒弟回来之后再换，所以暂时就独处在了一个比较暗昧的环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