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101)

燕十三很小心地把白色袋子打开，仿佛在接受勋章。
他将贴着咖啡字样的杯子拿出来放好到一边，才去看剩下的东西。秦桉给他点了一份意面、一份鸡翅、还有一杯果茶。
意面里面有三文鱼，尽管燕十三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鱼肉、鸡翅有两个翅根三个翅尖、果茶里放着薄荷和柠檬，非常清爽......许多许多年过去了，燕十三依然清晰地记得那顿落款为“an”的晚餐；对于燕十三来说，那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冷街头吃到的烤鹅，但和小女孩不同的是，他真的吃到了。
快下课的时候保安让燕十三把狗借他用用，保安牵着狗走到学校门口的瞬间下课铃声响起，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了。
燕十三终于知道了保安借狗的原因，很多学生趁下课十分钟想出校门，或者直接翘掉第二节晚自习回家，保安就成了把手校门的勇士，今天保安带着这么大一条狗士气比往常要足很多，燕十三新奇地看着保安和各种各样的学生斗智斗勇，一会儿觉得好笑一会儿觉得有趣。
“我咖啡呢？”
看得入了迷，燕十三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进了保安室，他抬起头，秦桉正站在一边，淡淡地盯着自己。
燕十三脸上带着笑，秦桉安静地看了会儿他才出声，是那种很少在燕十三脸上出现的、十六七岁男孩调皮的、单纯的、起哄的笑。
“这里！”
遇上秦桉燕十三的神情立刻变了，他恭敬又紧张地站起来，把放在桌子最里边的咖啡郑重地端起来，举到秦桉跟前。
秦桉看着燕十三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崇拜有些费解，他单手接过咖啡，随口问：“吃饱了么？”
燕十三连连点头：“饱了！谢谢你！”
秦桉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边转身出去边语气平平地说：“吃饱了就行，待会儿回家没东西吃。”
燕十三还沉浸在对秦桉的感谢和崇拜里，下意识接下秦桉的话茬：“很饱了！”
等秦桉走远了燕十三心里还是满满当当的，他坐下来，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保安满头大汗地牵着狗进来，边进来边骂：“这群崽子真让我折寿十年！”
燕十三主动去拿毛巾给保安擦汗，耳边只剩下狗粗重的喘气声和保安给毛巾换水的声音，校园安静下来，燕十三不自觉开始回忆刚刚秦桉说的话。
？
？？
？？？
回忆着回忆着就觉得有点不对，秦桉刚刚好像说了...回家？谁...回家？回谁的...家？
作者有话说：
21 第20章：牵手手

“回我家。”
晚自习结束后的天一高中门口，秦桉低着头对牵着狗的燕十三说。
“啊？”
燕十三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秦桉不打算解释，顺手从燕十三手里牵过狗，燕十三牵得不紧，铁链轻易就被秦桉拿走。
“狗...”燕十三忙不迭跟上已经跟着秦桉走了好几步的狗，他想从秦桉手里把狗链要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一路跟着。
走到一半，夏夜的巷子里蝉鸣蛙叫不绝于耳，燕十三整个人陷入想说不敢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状态，秦桉终于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找地方住？”
“嗯对！”燕十三全身的注意力都在秦桉身上，此时秦桉一开口他几乎同时回答。
还等着秦桉继续说话的燕十三眼巴巴看着他，没想到秦桉却抿了嘴，继续牵着狗往前走，不说了。燕十三只能靠自己的悟性去理解秦桉的意思，那个猜测从晚自习的时候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但燕十三依然不太敢想，他偷摸看了两眼秦桉的侧脸、又低下头暗自思忖，难道秦桉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去住他家？
燕十三猜了一路还是不怎么敢问，直到两人一狗到了湖滨壹号的门口。
“秦桉！”燕十三鼓起勇气道，正准备走进大门的秦桉转过身，盯着燕十三，明明眼神算得上友善，可燕十三就觉得怵得慌。
“我...我带着狗走了啊，你回去吧。”
燕十三上前一步，想去牵狗，秦桉把牵着狗的左手放到背后，盯着窜到自己跟前的燕十三，燕十三的手扑了空，尴尬地举在半空，秦桉盯着他，目光中划过无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是明白的......燕十三想，可就是...不太好...
“我其实...”燕十三没说完，举着的手被秦桉用右手抓住，秦桉力气大，把燕十三强硬地牵着往前走。手上的触感有些凉，这个人的手比自己要大，手心却是软的，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燕十三完全抽不出来。
燕十三不是很敢、或者说不是很愿意违逆秦桉，因为秦桉对他很好很好，好到燕十三觉得秦桉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他此刻没有反抗，虽然不太情愿，却始终被秦桉牵着手。
秦桉一直拉着燕十三走到小区里、走到他家门口。燕十三手心都出了汗，汗津津地贴着秦桉的手掌，不知为什么秦桉还是没松开他。
“你的房间陆阿姨昨天已经收拾好了，上楼的时候安静一点，外婆睡了。”
到门口之后，秦桉终于松开燕十三，转过身来对他说。
夜风起了，“沙沙”吹动着小区里的灌木丛，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秦桉家门口有个小花坛，风带来一阵花香，让夜降了温，燕十三闹哄哄的大脑也变得冷静明澈。
他不解地看着秦桉：“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住呢？难道是......
“看你可怜。”秦桉瞬间回答了，他依旧淡淡地看着燕十三，眉宇间不存在纠结，也没打算顾着燕十三的情绪。
“狗也可怜。”秦桉低头看了眼盯着两人的傻狗：“能进去了么？”
燕十三从刚刚开始就把眼睛垂下了，他大约是能猜到秦桉要说什么，一路上对自己说过这样话的人不是没有，可每次他都毫不在乎，但这一刻秦桉这么说了，让燕十三觉得别扭，心脏仿佛被手掌用力揉捏着，有点不舒服，明明秦桉说的一点错没有，可这一秒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可怜。
“我找到新工作了。”燕十三抬起头，表情带着寻求认同的期待：“一个小时可以拿八块钱。”
燕十三的声音是积极的，脸上漾着笑意，可是眼睛里是茫然和慌措，生怕秦桉还是以一种悲悯的目光盯着自己。
“嗯，进去吧。”
秦桉没什么反应，似乎不太关心这件事，只想做件好事，把燕十三带回家。
燕十三眼神黯了下来，秦桉弯腰把狗身上的一堆行李拿了下来，率先识别指纹，开了电动门，走了进去。
给燕十三准备的房间很好很好，请原谅燕十三的语言匮乏，他从进入房间的那一秒起，只说了“好”字，用各种情绪。
“太好了吧......”不可置信、微微发抖的声音。
“有点太好了。”一种带着歉意和感激的。
“真好啊。”像参观博物馆时的感慨。
......
三楼没住别人，都是秦桉的地盘，燕十三的房间没秦桉的主卧那么好，但对于他来说，是这辈子，没想过能住上这种地方的地步。
房间以淡黄色为主色调、一张一米八的床、一张和秦桉那样的木色桌子、一整排衣柜，还有两张布艺沙发。
“坐。”
秦桉挑了张沙发坐下，燕十三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不肯坐，他觉得他身上有点脏，不好把沙发弄脏。
“那你先去洗澡，洗手间就在对面。”秦桉看出了燕十三的意思，燕十三赶紧点头，去自己的行李里拿了干净的衣服。
燕十三出去后秦桉皱着眉盯着他那团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蛇皮袋，想了想也走了出去。
洗完澡的燕十三确实干净了许多，他手上是已经拧干的衣服，探头探脑地走进房间，看秦桉还坐在那里，房间里多了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我衣服晾在哪里？”燕十三问。
“斜对面阳光房里。”秦桉有问必答，就像把小猫带回家一样，必须尊重他每一个习惯、满足他每一个要求，让他获得安全感，强行改变会适得其反，小猫会更加战战兢兢。
所以等过一阵子，再慢慢让他接受让保姆洗衣服这些事吧。秦桉想。
晾完衣服的燕十三终于愿意坐在秦桉对面那张沙发上，秦桉盯着头发还湿着的男孩儿，大约是泡了热水的缘故，看起来比平时软乎了很多，上唇微微翘着，眼睛一眨一眨，无辜得真像一只小猫。
“你自我介绍一下。”秦桉说：“我对你不了解，安全起见，还是把你的信息完完整整告诉我，毕竟你住我家里。”
燕十三冲秦桉点点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房间太舒服了，舒服得他渐渐卸下防备、好像做任何事都不会被打被骂、也不会流汗不会辛苦，像天堂。
“我从函壁县来的，应该快十七岁了。”燕十三说。
“应该？”秦桉皱了皱眉，燕十三点头：“我很小的时候，走失了，被卖到函壁县的，所以不知道真实年龄，抱到那家人的时候两三岁。”
秦桉目光有些失神，但他不动声色，点点头：“继续说。”
“男女主人对我不好，但是奶奶对我很好，告诉我，我是从南方的大城市被抱过来的；奶奶年初的时候去世了，我就跑出来了。”
寥寥几语，甚至凑不成一个故事，秦桉喉结上下滑动，“嗯”了一声，他没有追究燕十三所言的真假，好像很轻易就相信了他。
“身份证给我看一下。”秦桉继续进行人口调查。
“哦，好。”燕十三跑到自己那堆行李边上，翻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包拿到两张沙发之间的茶几上，他蹲下来，把拉链拉开，“哗啦啦”三张身份证掉了出来。
“......”
秦桉额头两根青筋交互着跳来跳去，无语地盯着燕十三。
燕十三抬起头焦急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犯罪分子......这张是我昨天为了找工作去做的假证！”
“......”秦桉看着燕十三把其中一张身份证挑出来放到一边，又挑了一张看起来很老的：“这是我在函壁县的身份证，但是已经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