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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催眠(17)

作者:celiacici 时间:2017-11-15 16:26 标签:悬疑推理 虐文 青梅竹马

  有了樊逸舟的帮助,易杨要实行他的计划并不难。
  他们绕开了小区的监控摄像头,从另一个边门进入。易杨按响了门铃,随后在谢锦天惊讶地打开门时,一闪身,果断而利落地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这是萧牧之前教过他的,强化训练了将近两周的时间,才能如此快准狠地一招致胜。
  导师余潜说过,对付资深的催眠师,要用常规手段让他陷入到催眠状态是十分困难的,他会凭着职业的敏感性降低自身的易感性,故而易杨才会选择这般铤而走险的法子,好在一切顺利。
  易杨扶住谢锦天瘫软的身子,樊逸舟架住谢锦天的另一边胳膊,两人半拖半抱地将人弄进了房间,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樊逸舟吁了口气,坐到沙发边,翻开谢锦天的眼皮查看他此时的状态。而易杨则瞥了眼监控摄像头,从包里取出之前萧牧问谢锦天借的书,塞回书架,随后走到酒柜前,拿回那两本夹着照片的国史大纲,放进背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沙发边,拖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等待着。没过多久,本该清醒过来的谢锦天便在樊逸舟的引导下,进入了催眠状态。
  易杨点了点头,示意樊逸舟把后面的工作交给他。倒不是他对自己学了并不久的技术有多自信,而只是他想亲手了解这一切。他要看看,在谢锦天即将被尘封的记忆里,究竟他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他们在亲吻,我在楼下看着他们亲吻……我竟然被骗了那么多年……原来他和那个男人一样,一样不可原谅。”
  “樊逸舟来找我合作,说易杨多年来喜欢的是我,是他让樊逸舟催眠了他,各取所需……这说法真是令人作呕……我答应了,我恨我那么多年都浑然未觉,我只想报复他,想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我催眠了他,一切都很顺利,可我从没想过,他会对我产生那些肮脏的念头……他竟然是用那种目光注视着和他切磋的我,光是想到这一点就令我毛骨悚然,恨不得与他再无牵扯。”
  “我故意让他陪着去准备求婚的事,想试探他的反应,他把红线给我的时候,那犹豫的神情让我肯定,他确实是喜欢我的,我并没有冤枉他。”
  “第一次催眠很成功,我和他一起去全国赛的记忆已经彻底被替换了,只要我和樊逸舟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我直觉地厌恶那个程衍,他简直就是易杨的翻版,也难怪易杨会同情他……这是第一次易杨和我针锋相对,可他应该知道,我对同性恋的偏见是源于什么,他从前总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想起了童年关于猫的记忆,可那并没有什么打动我的地方,只是我似乎有些明白,易杨为什么会如此钟情于我,他不过是对我有所期待,而我绝不可能满足他。”
  “我从没想到他会跟踪我,抹去那段记忆受到了强烈的阻抗,可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为了以防万一,我催眠了他母亲,拿走了那套夹着照片的书。”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他在看到我单人照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先樊逸舟一步找到了他,抹去了他的记忆……他在哭了,问我为什么,那一瞬我有些心软,可当我看到樊逸舟赶来时,我又想起了我的初衷,我不能因为一时兴起就前功尽弃,我要彻底碾灭这段感情,让我们的关系回到从前的状态,这样对彼此都好。”
  “听到他晕倒在河南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害怕他知道他的记忆被我们动过手脚……我在他好转以后,私底下催眠了,确认他什么都不记得,我才安心。”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我去过他家的事,我瞒着樊逸舟又催眠了他一次,这一次我几乎能确定,是樊逸舟动的手脚,他一定是发现了易杨多少有所察觉,所以才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当然,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易杨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冲破那最后的屏障,我有把握让他的记忆永远沉睡下去,那样,从前的易杨就会回到我身边……”
  谢锦天就这般,在易杨的引导下毫无忌讳地吐露着他的心声。易杨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寒。虽然他并不是没有揣度过谢锦天的心思,可当真从谢锦天口中听到这些“真心话”时,仍旧是万箭穿心的痛不欲生。
  可他还是在樊逸舟担忧的眼神中,坚持到了最后。他静静看着谢锦天安静的睡颜,在心中轻声道别。随后便按着导师余潜教他的,一刀一刀切割着谢锦天的记忆,将那些零碎的画面抛入同一个墓穴,用深藏在潜意识里的恐惧埋葬他们。
  “如果你试图想起这些片段,你就会……”然而说到此处,易杨却无法再继续。
  他想起之前谢锦天设的那道记忆的警戒线对他所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想起那窒息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他确实想过以牙还牙,可若真这么做了,他和谢锦天又有什么区别?
  樊逸舟看出了易杨的犹豫,拍了拍易杨的手背,示意让他来完成最后的收尾。易杨最终还是妥协了,拿起他的背包,去走廊里等待。
  走廊的灯灭了,易杨便仰着头看,这因着浑浊而仿佛延展了无数倍的漫无边际的黑暗,正是他多年以来心境的写照。没有一丝慰藉的光亮,可他还必须故步自封地等待着救赎。救赎他的,绝不会是谢锦天,而是可以消磨一切的时间的洪流。
  好在,樊逸舟并没有让他等候太久。
  开车回去的路上,樊逸舟忽然道:“是你让谢锦天怀疑我的是吗?”
  易杨偏头看了樊逸舟一眼,并没有回答,可樊逸舟已经确信了这一点,他不禁自嘲一笑:“我早该知道,你有这样的能耐……刚才你催眠他的架势,就像演练过千百遍。”
  易杨没有多少实践的机会,但他的确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尤其是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怀里的背包承载着他感情的尊严,失而复得的它,是那样的沉重,沉重得好似他再也无法将他武装在自己身上。这一切,终于如愿以偿地落下帷幕,可散场前,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扭转局面的喜悦。
  

  ☆、第三十一章 惯性

  “既然都以牙还牙了,为什么还闷闷不乐?”萧牧将热气腾腾的白巧克力往易杨跟前推了推。
  从杯子里急不可耐地冒出的水汽,让易杨想到了催眠谢锦天之前脸上的滚烫,他从未如此紧张过,然而当真正开始实施催眠时,他的心却是木的、死的,就好似高考考前再如何焦虑忐忑,拿到卷子的刹便能完全沉浸在破解难题的游刃有余中,除了达到目的,什么都不想,丝毫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就好似一台训练有素的机器。那样按部就班、沉着冷静的自己,如今想起来竟有些后怕。那或许便是导师余潜说过的“冷眼旁观却又沉浸其中”的催眠师的潜质。
  “报复并不能让我快乐。”易杨望向窗外帮母亲提着年货被裹成球的一蹦一跳的男孩,“只是暂时的心理平衡。”
  “那你还打算走?”萧牧想起之前易杨说过的想去二线城市“养老”,他真希望那是一句玩笑话。
  “嗯……下半年。”
  明年五月是谢锦天的婚期,没猜错的话,易杨是想参加完婚礼再走?
  萧牧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在与程衍经历了那些波折之后,他已经能体会到感情的磨人与沉重,只是他替易杨感到不值,为什么都决定离开了,还要迁就那样伤害过他的人。
  两人就此沉默了一阵,萧牧才道出今日邀易杨前来的初衷:“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易杨收回视线,下意识地摸着披在椅背上的羽绒服的袖口。
  “程衍不肯过年和我回去……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不论他怎么想,我都想让他知道,我是认真要和他过一辈子的。”萧牧把玩着手机,脸有些红,“所以,我想办场婚礼。”
  易杨猛地收紧了手指,将袖口都捏皱了。
  “确切地说,是求婚,如果他答应的话……我想给他个惊喜……在年前。”
  此时,易杨的心情是复杂的。在他看来,向来保守的程衍如此低调,除了为萧牧着想以外,可能还有对这段感情的不确定的因素,毕竟萧牧并不是天生取向如此,而经历过家人排斥的程衍比萧牧更清楚将来要面对什么。可恐怕程衍绝不会料到,骨子里有些传统,或者说古板的萧牧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
  “师兄,恕我直言。”易杨斟酌了一番后道,“其实他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我知道婚姻只是种形式,但还是想通给他个保证。”易杨这类似于泼冷水的话却并不能改变萧牧的决心,“我想办传统一些的,不要西方那种……他过年要回江苏,时间有点紧,所以才来找你。”
  至此,易杨也无法再说出规劝的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艳羡的,甚至是嫉妒的。萧牧和程衍才相识多久?他和谢锦天又相识了多久?他不是没幻想过两情相悦、白头偕老,但当别人在跟前演绎他不敢奢望的情节时,仍旧免不了俗套的心酸与失落。
  “我知道了。”
  易杨松开了手,衣袖空荡荡地垂落下来。
  “做什么?”
  刚喂完猫的樊逸舟突然地出现在身后,将坐在电脑前的易杨吓了一跳,他的电脑屏幕还定格在婚庆酒店的搜索上。
  樊逸舟表情未变,但撑在易杨椅背上的双手却骤然收紧。
  易杨觉得他没有必要向樊逸舟解释什么,毕竟他对萧牧和程衍只是“有所耳闻”,可当一扭头瞥见樊逸舟握到关节发白的手时,仍是不忍道:“朋友结婚,要我帮着策划。”
  “哦?什么朋友?”
  “我师兄。”易杨避重就轻道,“他想要中式的婚礼,但我有些无从下手。”
  “婚礼的风格关键不在于酒店。”松一口气的樊逸舟抱起被喂得圆滚滚的警长,绕到易杨身边坐下,用手机登录了聊天工具,将一个账号翻给他看,“我做婚庆的朋友,西式中式都擅长,你可以加他。”
  易杨却只道了声谢,记下了那个账号,并没有立刻添加。樊逸舟理解易杨的顾虑,可仍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最近睡得还好?”樊逸舟转移话题道。
  易杨应了声,伸手抚摸着警长那身黑亮的皮毛。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日在食堂里不快的对话。他本不必那么咄咄逼人,毕竟那样的一反常态很可能会露出破绽,让多疑的谢锦天有所察觉,然而他一贯的定力,早在听到谢锦天在催眠状态下的那一番剖白时土崩瓦解。他没那么伟大,在被狠狠捅了一刀后还为对方辩解,将一切的根源归结为自己的“罪有应得”。他是恨的,那恨像一颗种子,攀爬着东躲西藏的深情疯长成否定一切、毁灭一切的冲动,稍一松懈,便潜伏在言语中暗箭伤人。
  心不在焉地又应付了几句,就听樊逸舟道:“你的催眠是和谁学的?”
  易杨一愣,他并不想让樊逸舟知道余潜的存在,这或许便是被伤害后条件反射地防备。
  樊逸舟见易杨不答,唯有剖白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再相信我,但这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令向来敬重余潜的易杨禁不住反唇相讥道:“以己度人?”
  于是又不欢而散。
  樊逸舟走时不免有些懊恼,是他急于求成了,总想要将功补过,却因着那日益增长的焦躁与不安而原形毕露。但转念一想,如今还有谁能与他争?谢锦天已不足为患,最大的敌人无非是易杨对谢锦天的感情本身,而那早已是苟延残喘的手下败将。
  易杨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是感到无奈与苦闷,他与樊逸舟的关系兜兜转转却总绕不出去,或许结束远比纠缠要痛快些,可谁都无法踏出那一步,就好似遇到了鬼打墙。
  然而,就在易杨对着那一堆樊逸舟送来的猫罐头发呆时,门铃声又响了起来,他以为是樊逸舟回来了,然而打开门见到的,却是一张令他怔愣的脸面。
  “方便吗?”谢锦天脸上的浅笑被他的犹疑挤得有些局促。
  易杨的第一反应是将这不速之客连同自己对他产生的多余的感情一同关在门外,然而他终是忍住了,他的确需要和谢锦天心平气和地谈谈,那样发泄般的针锋相对并不能让自己真正放下。
  易杨硬着头皮开了门,探出头张望的警长见了谢锦天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都见了那么多回了……”一时间词穷的谢锦天只好将关注点放在了消失在角落里的猫儿身上,然而他的勇气似乎也随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几日他辗转难眠,反反复复地想着与夏雪的僵局,与谢煜的敌对,可诡异的是,千头万绪最终却都汇聚到易杨身上。他想像从前一般找易杨倾诉,寻求安慰,随后在青梅竹马的眼中找回那个自信满满、八面玲珑的自己。
  这或许该被称作为一种惯性。
  可在这几日的煎熬中,这一种惯性发酵成了难以遏制的冲动,以至于本已早早睡下的谢锦天面对雪白的墙壁映出的孤独的影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了自己车里。
  易杨并未告诉过他新租房的地址,是上次来送请柬时夏雪问易杨要的。当时谢锦天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即便他再过目不忘,这潜意识里的指令已经暗示了他日后的“图谋不轨”。在未婚妻与他的生父“同流合污”的此刻,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能接纳他、安抚他却守口如瓶的人,一如从前。
  “还是这么井井有条。”谢锦天环顾了一下四周。
  都说家庭环境杂乱与否反映了一个人当下的生活状态,看到这井井有条的一切,谢锦天却生出一股不平来,凭什么这几日他多少因着与易杨的不快而郁闷、颓丧,而易杨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按部就班?
  易杨此时却无暇揣摩谢锦天的那点心思,他戒备地站在一旁,等着谢锦天说出他的来意。
  “我只是想,就之前的不愉快向你澄清一下。”感受到紧绷的气氛,谢锦天不得不表态道,“我并不担心你会影响我和夏雪的关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看待你的取向,还有你和樊逸舟……你知道我和他并不对盘……”
  “和谁交往是我的事。”易杨站在原地冷淡道,“刻意隐瞒性向这一点,我向你道歉。”
  然而这道歉和谢锦天的澄清同样没有诚意,与其说是赔罪,不如说是隔绝继续这话题而造成的伤害的一道屏障。
  “他回来了。”因为易杨的冷漠而心烦意乱的谢锦天忽然抛出了这句,“谢煜回来了。”
  一瞬间,易杨只觉得血液倒流,周身冰冷,连带着眼前的一切都扭曲、颤抖起来。
  他怔怔站了许久,直到谢锦天唤他的名字,可那张脸却好似与那个男人的重合在了一处,令他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啦啦啦啦!

  ☆、第三十二章 不欢而散

  “他说他想赎罪,是不是很可笑?更可笑的是我岳父岳母还特意安排了场饭局,要我和他冰释前嫌。”谢锦天沉浸在自己的苦闷中,自顾自说着,他迫切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曾对他最无害最体贴凡事都能站在他角度考虑的易杨。
  “易杨?易杨?”谢锦天又说了好一段才发现易杨完全处于一种游离状态,不免有些气恼。
  易杨这才如梦初醒,盯着谢锦天瞧了半晌,忽而冷冷道:“之前你那些解释,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说这些而作的铺垫?”
  谢锦天楞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向来言听计从的“挚友”从口中缓缓吐出句:“出去。”
  后面那些肺腑之言便都被堵在了喉咙口,谢锦天简直不敢相信,在他低声下去地化解误会并打算推心置腹地倾吐苦闷时,易杨竟会毫不留情地对他下逐客令。
  谢锦天挑起一边眉微微抬高了下巴,那略带挑衅的倨傲易杨并不陌生。从前他总是害怕谢锦天露出这样的神情,因而无条件地缴械投降,可时至今日,他再不必小心翼翼,再不必违背本心。
  这一场对峙,注定又是谢锦天败下阵来,他不并熟悉这样冷淡而绝决的易杨,而这种渐行渐远的恐惧已经盖过了他的愤怒,令他不敢究其原因,只在临别时虚张声势地道了句:“这样有意思?”
  见易杨不为所动地准备合上门,便又在转角顿住了脚步道:“你知道我有多厌恶同性恋……只因为是你,我才站在这里。”
  易杨没有再看抛下这话便走得潇洒的谢锦天的背影,合上门,靠着门板望向吊顶仿佛摇摇欲坠的光亮,体会着那宛如鸩毒般渐渐扩散到血液里麻痹了所有神经的恐惧。他已经无力去琢磨谢锦天的心思了,因为他倾其所有去压抑的创伤,正死而复生,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谢锦天尚且可以没心没肺地来找他倾诉,可他又能找谁寻求安慰?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庇护他,因为即使是他的至亲,也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忽略他、抛弃他,任凭他在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被肆意把玩,最终捏造成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模样。
  他的人生本该是另一种姿态,也许不会更好,但也不至于比如今更糟。这样的假设令他煎熬了这许多年,因着无从宣泄,他本已经认命了,可谁又料到这只是个瓮中捉鳖的玩笑?
  他颤抖着摸到桌上的手机,给余潜发了条短信。
  年前,是最忙碌却也最无心上班的时候,只有易杨是个例外,他全身心投入到收尾的工作中,也唯有这样的忙碌,能让他将那些不愿多想的烦心事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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