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29)
他取下来,近乎郑重地要将戒指戴到游野的无名指上。只是戒指刚接近,他动作就停了下来。跟随着他的动作,游野呼吸也停了,他紧张忐忑,心里乱糟糟的。
买戒指的精挑细选,构思怎么轻松又轻易地送出一切,反反复复思考了许久,都不及现实中的一刻停顿。
没有比这更漫长的时候了,如果这事结束的不好,那就弄巧成拙,在他们之间留了根刺,他不想这样。
季钦生说:“不行。”游野的心一下失重,坠入海里,沉甸甸往下落。
游野的手就跟被烫了一下般,飞快地往回收,从季钦生手里挣脱出来。他急急起身,玫瑰花瓣落了一地,纷纷扬扬,这才露出了花底下的真面目,不是全裸,还是有条内裤的,黑色紧身。大腿根上出了点红印,被花枝刺出来的。
他想保持镇定,眼里却全是慌张。他拍打着身上剩下的花瓣,勉强勾出一抹笑:“是吗,我也觉得不太行,你就算不收也放着吧,挺贵的,退不了。”
他转身要走,季钦生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攥住,他在他身后说:“谁说要退了。”
游野迷茫回头,不行的意思不是不要吗。季钦生捏着盒子,郑重其事道:“我是说这样交换戒指不行,场合不够正式。”
游野傻了半天,终于悟了。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却更夸张。他在想象中羞得头皮发麻,在季钦生越发火热的视线里匆忙摇头。
他们同时开口。
季钦生:“在餐厅或者教堂,你觉得呢?”
游野:“你不是要结婚吧,你认真的?”
他们大眼瞪小眼,房间里一片死寂。很快,游野至脚指头到脸,全被烧透了。他拔腿就想跑,结果被季钦生一把抄过了腰,拦住了。
眼见跑不掉了,他飞快地爬上床,用床单把自己裹起来了,太丢人了,自作多情到这个份上,厚颜如他,也实在受不住。
季钦生笑出声,他很少大笑,这次忍不住,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笑声。游野被他的笑声一激,更往被子里钻,恨不得陷进床垫里,消失不见。
季钦生捉着他一条腿,将人往外拉。他不开玩笑,他确实想要一个更加好的场合来交换戒指。
他不想像游野说得那样,将这戒指当成可有可无的一件装饰品。
游野有这个心,他也有这个意。
定情信物,他喜欢这个名词。
最后地方选在了教堂,他们躲在了最后一排,游野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清晰,庄重,安静,深黑的椅子,玻璃是五彩的,漂亮的壁画。
季钦生穿着白色的衬衣,眼睫微垂,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枚圆环,对准了他的手指,一推而入。
冰凉的触感,戒指的重量比他想象的要轻,在肉体上。也比他想象中的要沉,在心灵上。
游野的呼吸声有些粗重,断续。他出了一手的汗,捏着戒指给季钦生戴时,甚至有些捏不稳。最后还是深呼吸稳定情绪后,这才将戒指戴上。
季钦生搂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他说希望这是最后一枚戒指,他也是唯一能给他戴戒指的人。
游野心头鼓胀着,被热意与幸福所填满,在飘飘欲仙时,季钦生贴着他的耳朵,说出了那句他从未听他说过的话,他说,我爱你,陆文。
从天上被拽到抵上,从幸福到惶恐,只需要轻易的一句话。
游野的背僵直了,额上也出了一层汗。幸福因为他刚开始无意识的一个举措,成了一扇不能推开的门。越在乎,越惶恐。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坦白从宽是很好,但万一季钦生非常在乎呢?
他会不会从此再也不信他?
季钦生觉出了怀里人的僵硬,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没事,他不逼他太急,他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这样的甜言蜜语,他也觉得肉麻,只是此时此刻,他想说这句话。
游野回抱着季钦生,他没有不喜欢这句话,只是他是游野,不是陆文。
欲言又止,季钦生同他手拉手出了教堂门口,走过植株旺盛的公园,绕过一个喷泉,有一个穿着黑短袖牛仔裤的男人手上捧着一个单反,镜头刚好对准了他们。
同样是黑发黄皮,那人放下相机,取下嘴里叼得烟,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是个很高也很有魅力的男人,五官相当英俊出色,他先是用英语跟他们交谈,当发现都是中国人后,他松了口气,露出放松的笑来。
他自我介绍:“我叫闻延,是个摄影师,能给你们拍组照吗?”
第64章
四十八章
闻延是个摄影师,来国外取景,照片到时候会在个人展会上展览。当然,也是需要经过他们同意,甚至还要签一份简单的授权合同,以免到时闹出一些尴尬的误会。
按理来说,普通人也许会觉得这样过于麻烦,但实在架不住面前这位姓闻的先生口条很好,风度翩翩,笑容也相当有感染力。
游野率先点头同意,很大一部份也是被美色所惑。季钦生像是察觉到了,却没有多说,游野同意,他也同意。
他们是情侣,闻延征询过后,想拍一些更私密的照片。黑白、光影、两具身体所能够达成最美妙的契合。
在讨论拍摄的内容时,季钦生意外地跟闻延很合。游野只听人描述,都发散到艳照去了。但听季钦生跟人讨论,又上升到艺术的境界。两人一本正经,倒显得他淫者见淫。
大概是相当合得来,闻延兴致高昂,问他们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下午就去拍,他刚刚留意到他们手上有对戒,问他们是不是刚结婚?
季钦生没有答话,游野上前,攥住了男人的手:“是啊,所以你给我们拍的是结婚照。”
闻延笑着抬了抬单反:“我的荣幸。”
闻延本打算租下一个拍摄场地,但刚刚讨论的时候,又决定在他们现在住的别墅拍就好。
季钦生跟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又给出了住处地址,只等闻延回去收拾器材,就能开工。
回去路上,他们坐得的公交车,教堂离他们的住处有些远。
车上摇摇晃晃,两个人都穿的是短裤,膝盖抵着膝盖,车上人少,太阳被割成一方方的在人身上缓慢地走着。
光的边缘是红的,在人的身体上更明显,季钦生的手搭在前方的靠背上,脸搭在手臂上,闭着眼,在休息,游野看那戒指折射着光,又刺眼又夺目,看他指头被晒得通红,像被人吮了一口。
游野眯眼瞧上一会,快活极了。他玩性大发,他跟着将手放进光里,让那光从他的戒指上转了出去,在大巴车里灵活地跳跃着,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
刚玩没多久,手就被人一把捉住。游野被吓了一跳,对上了季钦生睁开的眼。季钦生醒了,将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在上面亲了一口。
游野跟吃了块糖一样,心里甜滋滋的,想凑上去亲吻,又想到这是公共场合。
他好不容易才将缠绵的视线从季钦生身上抽离,一抬眼,就见对面一金发小姑娘一直盯着他们,与他撞上视线,还腼腆一笑,并不是恶意的模样,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还带着艳羡。
游野也跟着对人一笑,恋爱中的人,天气的晴朗的,空气是甜味的,看得所有东西,都跟套了层滤镜一样,美得不行,包括心上人。
于是季钦生手机响时,游野没有察觉季钦生的不对劲,后知后觉 ,他感觉到季钦生握着手机的沉默时间太长,不像是通话,更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又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在说话的,只是季钦生不回应罢了。
季钦生在挂了电话后,就有些魂不守舍,又像是累了,重新趴了回去,松开了他的手。
游野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动了动,他喜欢季钦生牵着他。
他没有多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更想季钦生自己说,逼问没有意思。不想说的时候,追问就显得咄咄逼人,他不想让自己变得太过强势。
回到家中,游野先去洗澡。他刚做好的头发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已经撑不住形,只怪他发质软又蓬松,还不如冲洗一遍,重新做过,也好为待会拍照弄得体面一些。
他进入浴室洗澡,手机放着歌,热水从头而下,全然不知门外有人按过门铃。
他冲湿头发,才想起自己没带浴巾出来。
将门拉开,游野探出半个脑袋,喊季钦生,让人将浴巾帮他迪莱。他隐约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季钦生朝他走来,声音温柔催促,让他赶紧进去,别着凉,他一会将浴巾送来。
游野乖乖回了浴室,半个钟头后才从浴缸里出来,洗漱,擦干,吹头发,浴巾还是没有被送进来。
游野打开门,又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他开门出去,在明亮中裸露身体,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不大自在,他捂着下半身飞快跑回房间,房间在二楼,爬楼梯的过程中他心有怨念,还说怕他着凉,他现在是真着凉了。
进了房间,换上衣服,游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抽来一张纸巾捂着鼻子,光着脚咚咚往下跑,去找季钦生,秋后算账。
那忘了给他递浴巾的人立在院子里,在发呆,拿着手机飞速地敲击着屏幕,不时还点开一条语音。游野本打算偷袭,再抓乱季钦生的头发,以此报复人没给他拿浴巾。
他踩上拖鞋,小心地垫着脚,准备行幼稚之举。这时他听到一条语音,声音微弱,语速很快,是女声,说对不起,我想见你。
这语音的信息量太大,还是用的中文,游野愣了一瞬,不知该不该过去了。
他轻轻退回门边,将门关上,发出声音,再加重脚步,作出刚出来的模样。
季钦生回头看见他,也没有多慌乱的模样,不像是偷吃被抓包,而是自自然然将手机收回口袋中,又想起浴巾一事,啊的一声,面上带着恍然朝他走来,歉意道歉:“我忘了,对不起。”
游野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哼了几声,也没打算追究,也就轻轻揭过。
心里不是没有惶恐,但还是那个想法,他想等季钦生想跟他说的时候再说。
程楚曾经嘲讽过他这个毛病,他说有些事情当然是要追究更好。
真做了亏心事的人哪里会自觉交代,起了怀疑必须要查清啊,不然被人带了绿帽,还傻乎乎的相信,这不是犯蠢吗。
当时游野还理直气壮地反驳,说这是对恋人的信任,不是犯蠢。
他们讨论的就是徐煜一事,后果不用说,游野被狠狠打了脸。
同样的事放在季钦生身上,他愿意去相信季钦生,因为徐煜跟季钦生不一样,他们不同,他信季钦生不会背叛他。
下午闻延带着器材过来,竟然提出要将他们脱光。
游野带了丝尴尬望向季钦生,没想到季钦生皱眉,倒不是怀疑闻延别有用心,而是出于独占欲,这股子独占欲,在上次游野被这人用冰块刺激的那会,就感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