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非鳞(29)
“师哥这儿个挺冷的,你穿的太少了。要不你先回车里吧。”郑世杰是不敢吐槽陆离龟毛的,只能好心的建议陆离回到温暖一点的地方等候。
“不差这一会儿了,现在如果凶手回来,你一个未必应付得了。就算是一般人也随时可能破坏现场。”
两人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刑侦局里的众人赶来了。就连老高也翘掉了电影,打车到现场。
“犯人没有抵抗伤。他被割喉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尝试去抓伤害他的人。他是被处决了。”陆离说道。
“还有这种人?等着被杀。”郑世杰跟着陆离也算是办过不少案子,清醒的能在生命最后一刻不反抗的人还没见过。即使是自杀的人,还可能在实施过程中后悔,报警自救。人的本能还是想求生。
“因为他不能违反对方的指令。”陆离想起那个人对池震的影响,大概明白了严翼通这么做的原因。
“现场留下了血脚印,凶手大概的身高、身形回去分析后,就能知道。”老高收集了现场的物证,难得他什么都没抱怨。他小心仔细地将严翼通的上衣口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里面有几个枯掉的核桃和一个金属酒壶。
“这东西是你家那位留下的吧。什么意思?你给解释解释吧。”老高将酒壶直接扔给陆离。
陆离眼睛一亮,身体在头脑之前做出反应,瞬间接住,说道:“这是现场证物。你轻点。”
“你拿不拿走,不拿走我真的放进证物袋了。”
“谢谢……”陆离轻抚酒壶上的斑驳纹路,那个凹槽还在,绝对是他的酒壶。
“我想他只想告诉我们,他来过。”
陆一诺一个人在玩滑梯。她不开心,本来爸爸说这几天会带她去水族馆。里面有色彩斑斓的水母,呆萌可爱的企鹅,还有走过去有点怕怕的深海走廊……
陆一诺掰着指头算,这已经是第八天了。爸爸为什么总是忘记事情。奶奶也总是忘记事情,大人的记性太不好了!
本来这个时间,陆一诺应该在上学,但是班里一个同学得了腮腺炎,结果整个年级都放了假。很多同学都和父母出去玩了。和一诺一直结伴的小菲,去海南的姑姑家玩了。
一诺也想出去玩,以前妈妈会陪一诺出去,现在妈妈不在了……
一诺暗暗告诉自己,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能一直缠着大人。
但是偶尔也想爸爸陪她出去,虽然奶奶也很好,会给她扎头发,买文具,做松鼠桂鱼……
一诺还是想要爸爸……
昨天奶奶闪到了腰,今天说要去医院。陪着自己的是李奶奶……李奶奶不喜欢说话,只喜欢看电视……要是在外面,也会带着一本书看……从来不陪自己玩……
“这书好看吗?”
“好看,只是我看到五十页,也没弄清楚到底是谁和谁的爱情。”李慧娟女士今天带的书是《霍乱时期的爱情》。她听到有人搭话,便顺口一答。但随即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她愣愣的盯着来人,有些错愕。
“妈……我来看你了。”还是池震先打破僵局。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在处理一切事情之前,他还想再见母亲一面。
“你回来啦。”李慧娟眼神闪烁,又重新盯着书本看。
“我马上就走,我就是想在走之前看看你……妈……”
“你又要走了……”李慧娟愣了神,她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妈……我……我不该不辞而别。明明我还没有说对不起……”池震组织着语言,他想和母亲道歉,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妈妈……”额……是姐姐……池震想起自己要背负这个罪恶一生。
“你没有对不起我……”李慧娟热泪盈眶,将头埋到书里,肩膀大幅度的抖动。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姐姐的事根本不怨你……你只是个小孩子……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心里太苦了……不知道可以怨谁……”
池震抱住母亲。眼泪混着雨水掉了下来:“妈……没事,我不怨你……你看我现在……多好。我是警察,我一定会找到害死姐姐的凶手。”
李慧娟忽然挣扎起来,说道:“妈不要你抓凶手了,你只要活着就好。我已经想通了,让一切都过去吧。”
“对不起妈妈……”池震的眼神里全是决绝。
“我已经无法走出寒冬了。”
第37章 掮客
从严翼通家出来,往左走五百米,是一条酒吧街。“俱乐部”酒吧位于末端的一隅。
下午三点,绝大多数酒吧店门紧锁,还没到开门的时候。
雨总算是停了,陆离走在湿漉漉的石板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太阳也露出了光晕。“俱乐部”已将卷帘门拉开,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昏黄的光。陆离径直走到吧台。
“还没开始营业。”
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侍者在吧台里擦着玻璃杯。已经擦好的在他面前摞成一摞。手里的方巾有些湿了,放在托盘上,又换了一块干净的方巾。
陆离掏出证件,说道:“警察办案,有件事需要咨询你。”
意识到来人身份的侍者微微仰头,瞳孔放大。他总算空出两只手,随后又将两手交叉放在胸前。
“警官你好,什么事?”
陆离举起严翼通的照片——一张证件照,黑衣蓝底,是从严翼通家里找来放大的。
“你见过这个人吗?”
侍者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见过,以前他总来。现在不来了。”
陆离没有放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了吗?”
侍者想了一想,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说……他出了事。”
“他们是指谁?”
“就是酒吧里其他客人,酒吧里的常客有些相互熟识。这个人话不多,总是在打烊之前喝上一杯。有那么一两个能和他搭的上话的人,说他犯了事,躲起来了。他到底怎么了?”侍者的好奇心役使他鬼使神差的问了最后一句话。
“他死了。”陆离看着侍者的脸瞬间变得难看。
“……怎么死的?”
“对不起,案件的详细情况现在还不能通报。”陆离对这种好奇心见怪不怪,大家对罪案总是又恐惧又好奇。
“除了我,还有人向你问过他的事情吗?”
“没有。”侍者继续擦他的玻璃杯,他本想等陆离走后再擦,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门了,实在是不能等了。
陆离收起照片和纸笔,却不打算走。他坐在吧台旁,一副您忙我随意的架势。侍者不敢撵他走,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警官,请!”侍者做出个请的姿势,非常自如。
陆离也没客气,拿起就喝。里面放了挫成圆形的冰块,冰凉沁人。
门口的风铃声再次响起。
“老板,我想打听个人……”来人看了陆离,话咽回去一半,随后又觉得没什么心虚的,说道:“你也在啊。”
陆离盯着杯中晶亮的液体,说道:“给他也来一杯。”
侍者领悟到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把酒倒好后自动隐身到后台。
池震如临大敌,仔细想想又没做什么对不起陆离的事,自己这么紧张干嘛。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只有你能来,我不能来?”陆离翘起腿,手里握着酒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不是应该在休假吗?不陪你女儿出去玩?”
“我陪谁出去,难道要向你汇报日程?”
哎呦嘿!不打算跟我好好说话了诶!池震承认自己是想单独行动瞒着陆离,可他这也是为了陆离的安全考虑啊。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陆离,自己在他身边会给他带来危险。陆离为什么不能理解一点呢?虽然他也没说……
“那你继续在这儿喝吧。我还有事,找里面的小哥聊聊天。”池震觉得现在还不到解释的时候,先办完正事再说。
“严翼通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池震没有像陆离想象的那样,表现的很惊讶。倒像是一种接受现实的表情。
“几个小时以前。”
“我昨天见过他……如果我通知你保护他……他可能就不会死了。”
“那也未必,你阻止不了一个心甘情愿被人杀死的人。我想你昨天应该提出让他接受刑侦局的庇护,可他拒绝了。”陆离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池震。严翼通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活不了的。
“我本来以为让鸡蛋仔去找他。那个人知道警察跟他谈过,便不会再杀他灭口了,没想到还是把他想的太仁慈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调查他的事?”陆离知道严翼通和这件事有关系,却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按部就班的查恐怕跟不上池震的步伐,倒不如只直接问他。
“赵云江究竟中了什么毒?”
“钋,怎么了?”
“严翼通是掮客,他倒卖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重金属也是其中一种。既然是见不得光,东西的来路也不怎么光彩。但这都不至于要他的命,他还帮人处理一样东西——尸体。”池震看着陆离的眼睛:“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你不能冷静……他曾经被委托处理我姐姐的尸体。”
“你姐姐……你姐姐明明……”
“我姐姐的尸体被发现时,和其他尸体的样子不太一样。严翼通在处理尸体之前,警察就来了。”
池震在回归社会之后,一直在私下调查池雯的案子,陆子鸣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池震开始重新梳理姐姐的社会关系。
当时池震还是个孩子,姐姐在他心里是个美好的影子。他记得姐姐总是背对着自己练琴,一首曲子接着一首曲子。自己做作业做到不会的了,就去推推姐姐。池雯只能停下来,给他讲解。然后重新开始。一首曲子不知道要被打断几回。
池雯死的时候怀着孕。那时池震太小,不知道什么叫怀孕。现在才明白,是种子发芽长出的果实。可是随着池雯的死,一切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