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表哥也能有假(12)

　　女护士对他一笑，问：“你同学吗？”
　　“不，是我哥。”刘柳云回答。
　　伤口刚才已经处理过了，女护士走过来为他包上纱布。先是一痛，又感到一阵冰凉，可能是刚才涂的药水起了效果。
　　“你是大学生吧？”护士问。
　　“嗯。”他说。
　　“那就别再像个初中生似的，动不动就上拳脚，这世上有的是拳脚解决不了的事。”她在急诊室这么多年，见过太多打架受伤的学生，但还是苦口婆心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刘柳云坐在那里任由她包扎伤口说服教育，一脸焉焉然，说起话来都无比乖巧可怜。
　　“好了，你去拿药吧。”护士道。
　　对她点点头，刘柳云抬腿走出去。
　　“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吧？要不要叫你同学来接你？”身后的护士好心提议。
　　刘柳云回头一笑。
　　这是个规模不大的诊所，来看病的人却不少，输液室更是坐满了人。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好，整个空间里安安静静，却满是压抑。
　　交了费，拿了药，是些喷剂、纱布和冰袋什么的，再听完医生的各项叮嘱，刘柳云就出了诊所。
　　一脚踏上街道的瞬间，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街道上的人不多，但所有人的眼光似乎都飘了过来。
　　旁边有家肯德基，灯光明亮，人不算多。但那光今天也无比刺眼起来，几乎不允许一个人的容身。
　　点了碗面，他挑了个大排档偏僻的角落坐下。看到不远处有人醉倒，他忽然就想喝酒，虽然从未尝试过。
　　“老板，再来一杯酒。”
　　“什么酒？”
　　“嗯……老白干吧。”
　　点头摆弄着手机，把通讯录上上下下划了好几遍，想要倾诉但又不希望任何人听到自己现在丧家犬般的声音。
　　突然，手机页面一跳，转到了来电通话的页面，来电人下边只标注着一个字：哥。
　　现实中能在彷徨无助的街头遇见某个人的幸运，终究是太难得，但如果是一个因问候而来的电话，本不难得，恰在此刻，也就难得。
　　“哥？”他接通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呢？”电话那头，宋泽林问。
　　刘柳云的心忽而一跳，但一垂眸，他道：“在路边吃东西呢。”
　　“吃什么？”
　　“面。”
　　“好吃吗？”
　　“……”
　　“好吃。”
　　不明白宋泽林今天为什么突然话痨起来，还说的尽是这么些没营养的话题。但他的心确实平静了些，在他那些意义不大的话语间，忽然心安了些。
　　也许是，这让他有了种陪伴的感觉。
　　“明天周六我有时间，想不想去哪里玩？”宋泽林问。
　　刘柳云嗯了下，没说想去哪玩。
　　“欢乐谷？”
　　宋泽林话语未完，刘柳云突然出声打断。
　　“哥、哥，我……”
　　“我刚从医院出来……我和同学打架了……”
　　……
　　十二分钟后，宋泽林开车到了。
　　虽然十二分钟前刘柳云推脱说不用来看自己，但这十二分钟里他一会看手机一会看路，所以他知道，是十二分钟。
　　把车往路边一停，宋泽林走下车，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角落里窝着的刘柳云。
　　他走过去，刘柳云看着他，全大排档的人都在看他。但和刘柳云看到的不同，众人眼中是那么一辆骚包的玛莎拉蒂酷跑往坑坑洼洼的路边一停，车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气质非凡的男人。
　　啧啧啧，看他那假装淡定又不淡定的表情，看了人一眼就一路朝这边走来的模样，有戏！
　　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小猪头”，宋泽林想摸上去但伸出的手转而拉了他一把，说：“起来吧，我们回家。”
　　刘柳云有点感动，两滴眼泪停在眼角，没有流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纠纷，在篮球场上众目睽睽之下的出丑，一个人在诊所处理伤口……
　　他看似坚强的内心中，其实是无尽的愤怒和委屈，无措和慌张，还有一丝孤独。
　　这一切，他以为他可以忍住，但在看到宋泽林那一刻，像是多了一座靠山，最后两滴泪珠还是暴露了。
　　他不会像女孩子一样委屈地哭出来，他是男人，他可以选择发泄，他可以打架抽烟喝酒许多方式，但现在有人来了，我可以选择倾诉吧，他想到。
　　被宋泽林一拉，刘柳云刚站起来，却头一晕就要往下倒。
　　“怎么了？头晕？”宋泽林忙一把扶住他，吓了一跳。
　　凑近了，突然就闻见一股浓浓的酒味。
　　往桌一看，一玻璃杯的老白干底都没了。
　　像是被人按中了开关似的，刘柳云刚才还清晰无比左顾右盼的小脑袋，立马陷入了几近停滞的状态。
　　“唔……”他捂着脑袋，轻哼出声。
　　宋泽林无奈，想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半搂着把他送上了副座。
　　刘柳云顺势一靠，调整了下姿势，总感觉今天的车好像有什么不同，又说不上来。
　　宋泽林发动车子，车往前开，刘柳云没说话，降下一半车窗，偏头吹着夜风。
　　“说说吧，怎么回事？”车开了一段，宋泽林偏头问他。
　　“唔……”
　　“就因为一神经病，以为我对他女朋友有意思……”
　　“他误会你了？”宋泽林问。
　　“嗯。”
　　这么大阵仗的事，说来也就两句话。年轻人总是如此，把所有的事都看得太重。当初以为天大地大，回过头来也不过是道还没膝盖高的门槛。
　　“你很生气？”
　　“嗯……当时很生气，现在还好。”
　　“所以就喝酒了？”前面是红灯，车停下，宋泽林定定地望向刘柳云。
　　看着家长属性点满的宋泽林，刘柳云心虚得没敢说话，“嗝”一声，却是打了酒嗝。
　　“……”
　　“你脸肿这么大，想喝点酒消消毒？”难得，宋泽林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这样不甚温和的表情。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了。”看着宋泽林的脸，刘柳云有点慌，垂着眼睑乖乖承认错误。
　　之后没有对话，车一路开，刘柳云头昏脸涨，一路迷糊。
　　晕乎中，刘柳云听见宋泽林拉上了手刹。右边车门被打开，宋泽林帮他解了安全带，提着他的药扶他下车。
　　“唔……这里是？”看着眼前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刘柳云疑惑地问，本来还以为他会送自己回学校，但没想到他就这么把自己带回家来了，额，是家吧？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回家。”宋泽林微微一笑，带他坐电梯上去。
　　“2105。”电梯里，宋泽林道。
　　“？”刘柳云望着他，没反应过来。
　　“21层05室，以后别忘了。”他道。
　　“哦，好。”刘柳云回答。2105，心跳加快，莫名的有点小期待。
　　进门，点亮灯，换完鞋，刘柳云边走边大概地打量了下宋泽林的家。
　　色彩很简单，一律的黑白，灯光柔亮，明明一幅简约时尚派，却又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先洗漱吧，待会伤口用冰袋敷一会儿。”宋泽林到浴室的柜子里找出给刘柳云用的杯子牙刷和毛巾。
　　脸肿得已经不是很厉害了，但一块纱布盖在脸上，洗脸刷牙都麻烦。洗漱完，刘柳云出来看到宋泽林坐在沙发上，走了过去。
　　他坐下，宋泽林递给他一杯水，道：“给你泡了葡萄糖，解酒的。”刘柳云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他却觉得脸烧得更慌了。
　　当时究竟是多么冲动，他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呃，还是老白干……
　　现在想想都囧到不行。
　　想得正出神，宋泽林突然靠近过来，刘柳云一愣，见他伸手把自己脸上的纱布一点一点揭下。
　　刘柳云的脸很红，一边因为伤，一边因为酒。头微仰，一双澄澈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自己。宋泽林下手很轻，但他还是眼睛一眯，皱了皱眉头。
　　“很疼？”宋泽林问。
　　“没。”刘柳云轻声吐出一个字。
　　把纱布全部揭下，宋泽林拿过已经准备好的毛巾和冰袋，用毛巾裹着冰袋轻轻按在刘柳云的脸上。刘柳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前的人表情很淡，但一双眼睛那么真切，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
　　酒劲又上头了，他想。
　　“哥，我来吧。”刘柳云用自己的手拿住毛巾，手掌的边缘恰好和他的手掌边缘摩擦而过，莫名顺滑，莫名酥麻。
　　宋泽林看看他，放手由他自己冷敷伤口。
　　把茶几的小抽屉找了个遍，宋泽林才找到遥控器，开了电视，将遥控器往刘柳云的另一只手上递，道：“自己调吧。”
　　好久没看电视，刘柳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只能一个一个调过去，调了半天，停在纪录频道上，看了半个多小时的二战纪实。
　　“哈~”刘柳云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宋泽林笑。
　　刘柳云把冰袋扔进垃圾桶，准备把毛巾拿去洗洗，宋泽林接过来，一指左手边的房间，道：“去睡吧，我来。”
　　“哥，谢谢。”临进门，他对宋泽林道。
　　谢谢你，仅仅是一丝的血脉相连，却为我做了这么多。

　　☆、第十五章

　　“唔……”
　　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刘柳云皱着眉醒过来。
　　头痛，脸痛，浑身都痛。
　　他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越发晕乎。
　　愣愣地盯着房间看了半响，他才想到：这是哥的家。我怎么来的？
　　又想了半天，才理顺了前因后果，想到昨天吴峰的发疯行为和自己的窘迫，发现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更多的是失望。
　　“哥，(╯▽╰ )好香~~你在煮什么？”
　　厨房门口冒出个乱蓬蓬的黑脑袋，刘柳云扒着厨房门问道。
　　“米糊。”宋泽林转过身，把刚刚煮好的米糊整锅抬给他看。
　　“你放了椰奶？”刘柳云鼻翼一动，笑道。
　　“鼻子挺灵。”宋泽林笑，“快去洗漱。”
　　刘柳云走进洗手间洗漱，一看镜子吓了一跳。
　　昨天天黑脑子又混乱，现在仔细一看，吓，一张小俊脸可以说是毁容了。虽然肿是消了不少，但半张脸依旧又是红又是紫的，活像变脸演了个黑李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