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父为兄(11)

　　可惜他面对的是久经沙场的一个老影帝、两个老总，再加上他早饭后到现在基本没吃过什么东西、下午还运动了三个多小时，等这顿饭散场的时候，他面上看起来还好，但实际上已经有点微醉了，连走路都有点歪歪扭扭。
　　“你今晚打算怎么回去？”顾泽诚在他身后皱着眉问。
　　林子惜没说话，下意识地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
　　顾爹的眉头一下子就皱得更紧了，“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开车？你助理呢？！”
　　“我……嗝……我没叫他来啊……”林子惜走到会所门口，一边回答，一边大脑有些迟钝地考虑自己找代驾的话会不会有麻烦。
　　然而还没等他考虑好，就被人一把拉进了在门口停下的黑色SUV里。
　　“你长得像顾泽毅，不好好读书像顾泽毅，怎么……连死因也想像他？”将人拉进后座的顾泽诚看着他吃惊的表情，冷笑说。
　　……
　　…………
　　侄子再像叔，这方面也算了，谢谢！


第16章
　　林子惜之前并没有想去探究那位血缘上的小叔叔的死因，但听顾泽诚话里的意思，估计是跟酒驾有关系。
　　亲弟弟是出车祸死的，金主爸爸估计还是被留下了点心理阴影——也难怪就算是坐后座，他每次也都要求自己系好安全带。
　　林小生边在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边去扣安全带。不过他现在醉意朦胧的，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地把卡扣插进凹槽里，不由有点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一双比他略大些、体温也略高些的手握住，牵引着向旁边移动了少许，在他反应过来前又将他的手松开了。
　　林子惜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顾泽诚刚刚是帮他把安全带给系上了，便道了声谢。
　　可他这声“谢谢”说得太迟，顾爹还以为他这是在谢今晚的这个饭局，就说道：“不用谢我，你后面好好跟着周凡学就行了……下部剧别再让我看到你现在这种水平的表演。”
　　林小生想了想，觉得金主爸爸人长得美，想得也美。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爹科普道：“电视剧又不是拍了就能播，除去我现在在拍的《玲妃传》，我还有两部已经拍好的戏待播呢。其中有一个已经定档两个月后在S卫视和J卫视双台联播了……就算我的演技进步神速，你大概也得等下下下部剧才能看到了。”
　　顾泽诚显然没料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待播剧”“存货”这种东西的存在，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明年一月要播的这剧，是演什么的？”
　　林小生眨了眨眼，“现代言情偶像剧。”
　　顾泽诚随口追问道：“具体呢？”
　　林小生的眼睛眨得更快了，半晌后才小声说道：“霸、霸道总裁爱上我？”
　　顾爹眉头一下子又皱起来了，“另一部剧呢？”
　　某些话一旦开了头，后面说起来就容易多了。这回林子惜很快就给了答复：“虽然剧方号称是古装武侠悬疑片，但是就我所拍的戏来说，大概算是霸道名捕爱上我吧……”
　　顾泽诚冷哼了一声，“该不会你现在拍的这个什么什么传，就是‘霸道皇帝’……”
　　顾爹没往下说，但是林子惜立马领会了对方的意思，然后否认道：“这剧大女主，应该是‘霸道后妃’才对……”
　　顾泽诚深吸了一口气，以比他正常语速略快地说道：“你不是还号称是当红小生么，怎么都是接这种……浪费观众时间的剧？！”
　　“我的经纪公司没资源啊……”林小生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对方，还是该同情自己，“《破天记》已经是我最近一年里拍过的最靠谱的剧了，就目前递到我这的本子来看，可能未来一年它也是最靠谱的，你且看且珍惜吧……”
　　“珍惜你……”顾泽诚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又猛地停了下来——以他的涵养，居然差点破口大骂了出来，也着实是被气得不轻了。
　　顾爹把脏话吞回去了以后，就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林子惜自然也不会上去再刺激他，就全身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他之前和顾泽诚一直说话还能勉强撑着，这么一停下来，立马就又被酒劲占了上风，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可他身边的人居然在这时又开了口，“你好好跟着周凡学表演，等演技上去了，其他的都好说。”
　　林小生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自己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在帮自己找老师后，这是又打算帮他找资源的意思了。
　　林子惜半睁开眼看着他爹那张比自己年长、但更有气势的脸，在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十四岁时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和第二个孩子，十七岁北上进了中央电影学院，十九岁正式进入演艺圈……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遇到一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又没有怀着某些肮脏欲望的人了。
　　就算这个人所做的一切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他好，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温暖与动容。
　　在这一刻，林子惜真真正正地对身边的这个人，顾泽诚，有了一个确切的身份认知。
　　不是他妈的受害者，不是他的金主爸爸，而是，父亲。
　　他未曾相认，今生大概也不会相认的父亲。
　　林子惜心中有万丈波涛，而大浪冲向的顾爹却是一头雾水中。
　　顾泽诚在说了那句应该算是承诺的话以后，本来以为林小生会跟之前抽那什么游戏的卡的时候一样欣喜，谁知道对方这回却跟吃错了药一样，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沉默地对着他笑。
　　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特别温柔又含情脉脉的笑。
　　顾爹承认他是笑得特别好看，好看到让人的心都跟着一起变得温暖又柔软起来，可这反应也不对呀。
　　“你怎……”么了？顾泽诚本来要问林子惜是怎么回事，可刚一开口就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林小生在酒精的作用下，居然忽然凑过来，然后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
　　特别用力，特别响亮，特别像是小孩子跟爸妈玩闹的时候高兴了会做的那种。
　　然后林小生就干脆了当地，陷入沉睡了，留顾爹目瞪口呆地面对着他这个醉鬼，和这个突如其来、含义不明的吻。


第17章
　　前一天饮酒过量，林子惜第二天醒来时头还有点疼，他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
　　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而他今天的戏份预计是从下午三点开始拍，时间还是来得及。
　　林子惜的记忆从昨晚在顾泽诚的车里暗暗单方面认了亲以后就断了片，根本不知道后来又发生过什么，自己是身在哪里。只是从他在的这间睡房来看，这里却既不是顾家，但也不像是酒店，而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
　　林子惜起了床，开门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就看到穿着一身休闲服的顾爹正坐在沙发里边喝咖啡边看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这还是林子惜第一次看到顾泽诚穿正装以外的衣服，对方又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一瞬间他竟然有种父子居家相处的错觉。
　　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是他今生从未经历过的，又是他在儿时曾一遍遍幻想过的，让林子惜的心中一时充满了说不出的欢喜雀跃与近乡情怯般的忐忑。
　　林小生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努力装作无事地走到沙发旁跟他的雇主亲爹打招呼：“早啊。昨晚真是谢谢了，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没怎么醉，谁知道居然一觉睡到现在，麻烦你还要收留我。”
　　顾泽诚点了点头，面色看不出喜怒，但口气却很严厉：“是我叫你去的，自然要负责善后。可你身为一个大人，还是个公众人物，应该要有自我控制能力，不能喝就少喝点，否则遇到了心怀叵测的人，你麻烦可就大了。”
　　这点倒是真的，大小明星喝醉了被人占了便宜或者下套坑了的事，在娱乐圈也不是没有过，不过……
　　“放心吧，我平时都是有分寸的。昨晚不是觉得有你在嘛，才有点太过放松了。”林小生赶紧给他爹戴高帽，“反正顾大老板你我是信得过的。”
　　听他这么说，顾泽诚脸上却闪过一丝有些微妙的神色，然后很快又恢复成严肃的表情，“你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谈。”
　　金主爸爸这是有要事相商的节奏，林子惜马上坐到左边的单人沙发里，后背挺直、两手放在膝盖上地认真聆听。
　　顾泽诚却是又考虑了半响才开口，“我找你假扮顾泽毅就是想安抚老太太，没存在着其他的打算，也希望你不要有别的想法。”
　　林子惜当然知道他爹就是要糊弄一下他奶奶，既不是想找个亲弟弟、更没想着找个亲儿子，“我知道的，咱们的合同里的保密协议我一直有在遵守，昨天如果不是你亲自找了封原，我根本没想过要用你的人脉。”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一向居上位，说话掷地有声的顾爹这次却有点犹豫了，但最终还是把话明确地说了出来：“我对潜规则、权色交易这种事没有兴趣。”
　　“我知道啊。”林小生一头雾水地接话，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要特地跟他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要是顾泽诚对这种事有兴趣，那他现在的小妈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顾爹昨晚被林子惜那神来的一吻弄得心烦意乱，想了半夜才决定要把话放在前头，断了对方想要出卖色相的念头，结果现在看林子惜却是神态自若、一点尴尬的样子都没有，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把毕生演技都用在这了。
　　“那你……”顾爹本来想要问林子惜为什么要亲他，但说了两个字又觉得自己这样追问又掉价又没意思，就没再说下去，反而端起咖啡掩饰地喝了一口。
　　顾泽诚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对昨晚狠狠“啵”了自己父亲一大口毫无印象的林小生却误会了，还以为他爹这是在问他对潜规则的看法。
　　这种时候，林子惜当然要认真作答，好在金主爸爸面前刷好感度了（何况他本人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也不能接受潜规则。资源、人气、身价固然重要，但是还没重要到值得人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我们这个圈子的确很乱，但洁身自好的人也有很多……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床戏都拍过好多场，可现实里初吻还没对象呢。”
　　林小生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他爹，等着对方表扬他这娱乐圈里少见的纯洁品种。
　　结果顾爹居然没有表扬他，还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然后，就毫无预警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