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如倾城一顾(92)

    他不知道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老爷子心情就又瞬间好了起来。
    老爷子又开始拉着赫连珵说家业上的事。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吧。”顾瑾没什么胃口，戳了几下盘子里的东西，最终把盘子一推，礼貌的弯了下腰，就准备走。
    “小瑾，你等下。”赫连珵放下手中的餐具，伸手拉住他，“旎先别走，等我一下，我们父子聊一聊……”
    “好。”顾瑾点点头，站在一旁等着。
    赫连珵和老爷子打了招呼，这才带着顾瑾一起往外走。
    阳光暖暖的打在身上，却照不暖内心阴凉的角落，顾瑾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脸上带着失落，“爸，您这样子不难受么？”
    用四个字总结就是强颜欢笑。
    不管是面对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赫连珵回来以后一直都是一副笑脸，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永远都是笑着答应。
    这样，真的不难受么？
    阳光下，赫连珵温和的笑脸有一刹那的僵硬，他的目光不自在的移向别处，“你都乱想些什么，我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走了那么多年，我现在回来还有一份这么大的家业等着我，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是这些并不是您本意想要的。
    这句话顾瑾在心里回放了无数遍，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小袭说了什么吗？”赫连珵抬眸看向他，灿烂的桃花眸眼中很快的闪过一抹黯然，他低头掩了过去，再抬头态度依旧温和，“你不用管他说什么，他那性子，过阵子就好了，你们多给彼此点时间。”
    “他说的很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瑾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石，脸上一片惨白，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愧疚，“我要你回来继承赫连家的家业，相当于变相的牺牲了你的人生，我没有这个权利……”
    顾瑾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我不过是仰仗着你的愧疚心理，强制你回来，追根究底是我太自私，我只站在了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
    二十年前，赫连珵宁愿诈死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里，和他在法国见面后也还是不肯回到家里。
    赫连珵宁可死忍住思念，也不肯再回去看看，足以看出他对回到这里的抗拒。
    一回来，就是搭进来了一生。
    在赫连家的光环下生活，容不得他出任何差错，万事都要以赫连家至上。
    顾瑾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的选择害苦了赫连珵，所以赫连袭才那么生他的气。
    他铸成大错了。
    一个不可改正的错误。
    “小瑾，没那么严重。”赫连珵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现在站的位置，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要懂得知足，拥有了一些东西就必定要放弃一些东西。”
    “所以，不要觉得自责，我很知足。”
    顾瑾抿紧了唇，赫连珵脸上的笑容像是对他对最大的责难，越看他越难受。
    “我……”
    “好了。”赫连珵打断他，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要再胡思乱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来什么都好了。”
    顾瑾没有跟着赫连珵回去，他顺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跑到了赫连袭哪儿。
    楼下没有人，只有一群佣人在。
    顾瑾径直跑到楼上的房间，推开门。
    往里面看去
    赫连袭坐在床上，看着膝盖上的电脑，手指飞速的击打着键盘，听见动静他连头都没有抬。
    顾瑾一步步走进去，在床前的地毯上坐下，抱着腿看着赫连袭。
    他现在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他很难受。
    他把赫连珵拉了回来，也并没有让赫连袭打开心结，反而是给他加了一道枷锁。
    他知道他现在不该来打扰赫连袭，他现在难受，可赫连袭也不好受。
    父亲说的对，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
    顾瑾收回视线，安静地坐在地上，听着身后的键盘敲击声，他双手抱着膝盖，双眸无神。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开口让赫连珵回来，只是别无他法，他心疼赫连袭，舍不得赫连袭，可这些赫连袭不稀罕。
    很久的时间，赫连袭都没有和他说话。
    顾瑾低垂着头，不知过了多久，疲倦感上来，他就渐渐睡了过去。
    等顾瑾醒来，屋内已经没人了。
    赫连袭没有叫他，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顾瑾有些低落，洗了澡，看看时间也到了晚饭时间，他整理了下坐皱的衣服下楼。
    刚下到楼梯转角，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
    顾瑾脚步顿了一下。
    赫连珵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入耳中，“你和顾瑾说什么了？”
    提到了他的名字，顾瑾瞬间僵硬地站在那里。
    他现在走出去无疑会打断两个人的谈话，他这个时候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没什么。”赫连袭淡淡道。
    他这几天听惯了赫连袭冷淡的声音，现在再听到，也不是对他说的，却无端让顾瑾的心底一酸，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不用瞒我，我看得出来。”赫连珵眼睛直视赫连袭，“别因为我的事迁怒他，不管做什么，他的出发点是你，你是最没有资格责怪他的。”
    顾瑾靠着墙，慢慢倚在那里。
    原来父亲说的那句“回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来什么都好了”是这个意思，他在他睡着的时候，来找赫连袭谈话。
    “……我知道。”赫连袭低低应了一声，像一个被大人教育的孩子。
    他怎么会不知道顾瑾是为了他好。
    他比谁都清楚，也因此，他更加的过不去这个坎。
　　☆、第139章 赫连袭的单方面冷战4
    “知道你还怪他？”赫连珵的声线陡升，带着些许的不悦。
    赫连袭低垂着头，声线有些微微上扬，声音固执的可怕，“我不是在怪他，我是在怪我自己，他做错就等同于我做错。”
    “袭，这次回国，小瑾不过是随便一提，他并没有非拉我回来的意思。”赫连珵看着他，认真的纠正，“回来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他没有关系。如果你因为这个和他冷战，我会觉得愧疚的。”
    赫连袭低垂着视线，沉默不语。
    “我已经欠小瑾几十年时间了，你还想让我在亏欠他多少？”赫连珵声音里有劝慰的意思，“袭，你们两个本来就不容易，别置气，也别让自己后悔。”
    赫连袭没有理会这个问题，他看着赫连袭，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会不会有事？”
    赫连珵一逃就是一二十年，他不信任他的忍耐力。
    听到这话，站在不远处的顾瑾浑身一震。
    “我当年没有死，现在更不会死。”赫连珵顿了顿，“人都是会变得，二十一年前我忍受不了，却不代表现在的我没那个能力。”
    “继承家族，对于你这类崇尚自由，追求梦想的人，比死还痛苦。”赫连袭的眼神极其锐利，似乎要把赫连珵看透，“你会死的，那我宁愿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原来，赫连袭害怕的是自己把他的大哥推到绝路上。
    顾瑾默默地靠在墙上，浑身脱力，半晌，他才听到赫连珵回道，“我不会死，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袭，你小时候可是很相信我这个哥的。现在你也别操心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挺充实的。”
    赫连袭满脸的严肃，凤眸凉薄，薄唇微启，嗓音低沉，“我要你用顾瑾的名义发誓，告诉我你不会死。”
    闻言，在楼梯转角偷听的顾瑾一个趔趄，差点闹出动静。
    “你舍得吗？”赫连珵不答，反问。
    赫连袭似乎看出了他的心虚，薄唇微启，“我谁都不舍得，所以，我就赌一把。”
    “赫连珵。”赫连袭直接直呼其名，“我赌你也不舍得。”
    “这个不行。”赫连珵摇摇头，“我不能拿他起誓。”
    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就算只是个誓言，也不行。
    赫连袭似乎猜到了他会这样说，他突然身体前倾，撑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黑眸阴暗，“你妄想让我再眼睁睁看着你死一次。”
    “我告诉你，我做不到赫连珵，你不要等着我出手，趁父亲还没完全把你拉下水，趁早给我收手，你还能全身而退。”
    “赫连袭，我才是当哥的，我承认你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但别以为你无所不能。”赫连珵表情格外的凌厉，眉头深深地皱起，语气也重起来，“你找时间带着顾瑾离开老宅，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那你自私，我会好好的。”
    他不会让自己死，一定不会。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堪重负的真死一次，顾瑾和赫连袭都会因他背上一辈子的愧疚，所以，他真的不会死。
    不会那么自私。
    顾瑾靠着墙，眼神虚无起来。
    赫连珵因为他们一定会保证自己不死，可他会过得生不如死，这一生，整整一生的痛苦都是他顾瑾一手酿就的。
    “你已经不值得我相信了趁早放手，别逼我跟你抢，你抢不过我。”一个被逼到诈死地步的人，赫连袭不相信他能撑起该撑的责任。
    都这个时候了，赫连珵还是想着顾瑾，想着他，为什么就不能想想自己
    真让赫连珵撑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赫连袭自己倒无所谓，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两边跑，早已经习惯了。
    如今多了顾瑾，也不过是添了几分小心。
    他如今的地位，又有谁敢报他的新闻，敢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