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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如你(3)

作者:苏格拉的门徒 时间:2019-01-10 12:54 标签:兄弟 年上

果然是他,斯屹咬牙,他就知道,他不会看错。
就算化成灰,他也能一眼认出那家伙。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斯屹将手机扔回去,吼着:“人呢?照片上的人呢?”
服务员哆嗦着指了指后门。
后门外是条小巷子,斯屹一路追过去,一路奔跑,汗水打湿衬衫,头发乱了,鞋子脏了,没关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不是这个。
穿过路口,转过街角,无数的行人,无数的霓虹,乱糟糟地搅在一起,乱糟糟的。
斯屹浑身是汗,他跑得没了力气,失魂落魄地站在街头,茫然地转了一圈,眼睛再也看不到熟悉的影子。心上空了一大块,有风漏进来,彻骨生寒。
喃喃地念着,哥哥、哥哥……
起先是小声哽咽,后来是崩溃般的歇斯底里:“哥!”
你出来,你给我一个交代,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出租车不远不近地停着,张齐坐在副驾驶,实在看不下去,扭头看向池峥。
池峥坐在后面,闭着眼睛,他有点头疼,用脑门顶着车窗玻璃,道:“走吧,师傅。”
张齐道:“池哥,你别怪我多嘴,兄弟没有隔夜仇,就算小屹任性点……”
“不是他的问题,”池峥道:“是我。你看,他现在多好啊,那么年轻,工作体面,他好不容易才从放马营里走出去,我不能再把他拽回来。”
他除了案底什么都没有,刚回来就惹上了盘峰那样的人,他怎么敢带着满身的狼狈靠近斯屹。
张齐叹了口气:“说句不该说的,你当年就不该对池远军下手,他也就是说说,我就不信真敢做出那么丧良心的事儿!再者,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那六年,你跟小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
没想过,也没必要去想。
他这一生坎坷太多,辛苦也多,走到如今,没什么大志向,没什么梦想,也没有后悔。
他所求的,不过是斯屹一直都好。
斯屹好好的,他就满足了。
所有黑暗与阴影,由他来承担。
司机听见两人聊天,不住地透过后视镜往池峥身上瞄。
池峥一向敏感,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无奈道:“师傅,麻烦放首歌听听吧。”
电台打开,女人的歌声飘出来:
白天的肆意换夜的撕心裂肺
胡来和妄为背后是冰冷卑微
别看我疯言乱语笑声有多美
转过头不愿你见我落几行泪
池峥叹了口气,这歌太应景,听了倒不如不听。
(4)
从城西一中到放马营,相距16.7公里,高峰时段,打不到车,也没想到用手机软件叫车,那就跑过去吧。如果半路上出个车祸,遇到个突发性脑溢血什么的,斯屹想,那也是命数,他认,还可以笑着跟池峥说一句,我这辈子不长不短,都用来跟你纠缠了,不遗憾。
风从耳边流过去,体力被榨到了极限,身上先是热汗,然后是冷汗,再后来,就没有感觉了。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难受,也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呼吸都成了困难,整套呼吸系统都在抽疼。
斯屹从暮色四合一路跑到夜色深重,当他看到放马营的路标时,膝盖一软,整个人借着惯性摔了出去,扑倒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胃里没什么东西,吐了一会就停了,只剩下阵阵干呕。
老屋就在前面,他已经看到熟悉了的屋顶,腿上没劲儿,哆嗦着,站都站不直,斯屹扶着墙一路蹭过去,三百米不到的路他走了将近十分钟,身上汗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
大门上镶着老旧的兽首门环,他扑过去,铆足了全身力气,将门环拍的咣咣作响。
他拍了很久,巨大的声响在小巷子里传出去很远,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回应,也没有灯光。
斯屹咬紧牙,他知道,池峥一定在这,他刚刚出狱,没钱没亲人,除了老屋,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
躲我是吧,斯屹整个人憋得像是要爆炸,他四下转了一圈,在垃圾桶里找到一把半残的椅子,对着门板就砸了过去,一声更大的脆响,野猫野耗子什么的都吓了一跳,尖叫着四散逃命。
池峥没出来,倒是邻居被他砸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大哥,手一伸,指头差点怼在斯屹脸上,瓮声瓮气地道:“大半夜不睡觉作什么死!号丧呢你!哪来的滚哪去!”
斯屹按住脾气没发火,他的喉咙让胃酸烧过,说话时哑得不行,只能压低气息,道:“这院里的人去哪了,你知道吗?”
大哥有点欺软怕硬,见斯屹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架势,眼睛瞪得溜溜圆,抬手把斯屹推了个趔趄,道:“让你滚你就滚,哪那么多废话,皮子痒痒了……”
那人话没说话,斯屹已经一拳砸了过去,他刚跑完半个马拉松,体力透支得厉害,手上没劲,那人被他砸得飘了一步,没倒,转身就要扑过来,就在这时,身后的暗影里传来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嘿!”
不等斯屹回头,领子上一紧,竟是被人拎了起来,搁在一边。有风声自耳边流过,一道黑影直奔向壮实大哥,拽着他的头发向下一拉,膝盖猛地迎上去,一收一放间,大哥捂着鼻子跪倒,声音含糊地骂着什么。
巷子里街灯微弱,模糊的光线落进眼睛里,斯屹勉强看到一个影子,是池峥。
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的人。
斯屹扑过去,膝盖一软险些跪倒,池峥连忙将他扶住,摸到一手水洗过似的汗。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搞成这样?”
不等斯屹说话,蹲在地上的壮实大哥再度开腔,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池峥,连说了几遍你等着!
池峥半抱着斯屹,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和表情都很淡,道:“池峥,峥嵘的峥,我就住这儿,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壮实大哥愣了一下:“池老大?”
池峥没再理他,拿钥匙开锁,带着斯屹进了小院。
池峥身上有很多故事,杀人犯,放马营前任老大,按理说应该是个很暴躁的人,事实上他很少发脾气,除了斯屹,对谁都是淡淡的。唯一一次暴怒,是在池远军说“你不给我钱,我就想办法把病传染给斯屹”的时候。
他的眼睛里迅速漫起血色,像一只穷途的兽,满身金属燃烧般的危险气息。
斯屹顾不得自己一身汗,湿唧唧的,抱着池峥的腰腻在他怀里。鼻子贴在他颈侧,近乎贪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池峥拍拍他的背,说话时声音温和,道:“怎么弄成这样?要洗澡吗?”
“水,”斯屹哼唧着,万分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给我水。”
再不喝水,他要沙化了。
小院已经收拾妥当,两边是花圃,中间一个葡萄架,架子下面有个小方桌,周围摆着两把竹椅。
仍然是老旧,但是干净,带着浓郁的烟火气,人间烟火。
斯屹坐在方桌旁的竹椅上,池峥打开了悬挂在葡萄架顶的白炽灯,暖黄的光芒落了斯屹一身,斯屹在一种近似于时光穿越的氛围里闭上眼睛。
他多想一切都没发生过,没有六年,没有恨,没有解不开的结。
池峥倒了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道:“休息一会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吧。”
一大杯水,斯屹只喝了一点点,剩下的都用来漱口了,他抽出一条口香糖慢慢嚼着,努力控制着情绪,道:“你去过学校对吗?”
池峥点点头,斯屹又道:“那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要跑?”
池峥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恨我吗?”
斯屹想都不想:“恨!”
池峥笑了一下,道:“那就一直恨下去,千万别原谅,不然,我看不起你。”
斯屹从来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池峥想激他,不要太容易。
斯屹脸上迅速席卷起愤怒,眼睛里却沉着水光,他拽住池峥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说话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该恨你吗?不该吗?我跪在地上求你,求你别跟池远军计较,别冲动,他爱闹就让他去闹,闹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我只怕一件事,就是失去你,我只害怕这个。可你呢?你考虑过我吗?妈不要我,爸死了,你一判就是六年,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有多少次,我都站在顶楼边上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斯屹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喃喃着:“你在里面,是有期,我在外面判了无期。我都不敢回头去想,这六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你一直在自我感动式的付出,从不考虑我究竟想要什么。从这一点上说,我就恨透了你。”
我恨透了,可也爱惨了你,如果只能有一个选项,我会选择继续爱你。
后面那一句才是斯屹想说的,但他说不出口,太多难过的情绪堵住了所有退路。
池峥捧起斯屹的脸,眼中满是破碎的温柔,他摸了摸斯屹的头发,喉结动了动,长叹一口气,轻声道:“回去吧,好不容易离开这里,就别再回来。放马营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忘记那些烂事,去过全新的生活。”
去过全新的没有阴影的生活。
斯屹睁开眼睛,眼底有泪,还有鲜明的怒火,咬牙道:“你到底还是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他不等池峥回应,直接锢住池峥的脖子撕咬似的吻了过去,舌尖撬开牙关长驱直入,用尽全力纠缠吮吸,末日降临般的抵死缠绵。
池峥的唇齿间有烟草的味道,辛辣而诱人,斯屹着迷一般想要进入更深,得到更多。
手上撩开池峥的T恤下摆,摸进去,沿着腰线来回揉捏,掌心下肌肉遒劲光滑,让的血液沸腾,下身贴过去,求欢般蹭着。
理智提醒池峥应该把斯屹推开,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绕上去,将斯屹抱得更紧。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滑下去,在屁股上捏了一下。
他想念这种唇齿相撞的感觉,想得快疯了。
就放肆这一次吧,池峥想,当做那六年的补偿。
滚烫的呼吸里藏着模糊的呓语,斯屹吻着他,喃喃着,我不走,我要一辈子赖着你,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赖着。
粉身碎骨。
这个词针一样刺进池峥耳朵里,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是晦涩与清明交织的光。池峥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卡住斯屹的颈动脉,脑补渐渐缺氧,再加上体力透支严重,斯屹软到在池峥怀里,没了意识,手指依然固执地拽着池峥的衣袖,掰都掰不开。
池峥把他横抱起来时,才发现斯屹有多瘦,六年没见,身高长了,体重倒是没怎么变,就剩下骨头了。
池峥把他放在卧室的木板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又怕他睡得不舒服,找来热毛巾擦了擦身子,才抖开被子将斯屹盖住。
池峥不是什么心细的人,但是涉及到斯屹,他总是忍不住周到一些,再周到一些。
生怕他的宝贝哪里不痛快,却忘了池峥这两个字本身,就是斯屹最大的不痛快。
窗外透出蒙蒙的光,天都要亮了。
池峥弯下腰,手指挑开斯屹散在额前的发,露出清秀漂亮的眉眼。他慢慢低下头,吻在斯屹的眉心处,那是个干净到近乎虔诚的吻,欲念全无,只有足以铭记终生的温柔。
离开前,池峥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放了一杯温水、设定好时间的闹钟还有老屋的钥匙。
他带上门走出去,张齐坐在车里,还没睡醒,不停地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道:“去哪?我那儿吗?”
池峥靠着椅背闭上眼睛,道:“随便开吧,等天亮了,找个离放马营远点的地方租房子。”
张齐半晌没动,道:“毕竟是亲兄弟,还能一辈子不见面吗?”
池峥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他现在恨我,恨我一时冲动惹上命案,恨我做决定时没有顾及他,那就恨下去吧,最好永远别原谅。”
旧吉普慢慢开出小巷子,张齐突然想起什么,一脚刹车踩到底,池峥让他晃得差点吐出来,皱眉道:“你抽什么风?”
张齐看着他,艰难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斯屹,为什么一定要弄死池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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