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糖果(67)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宋果兴奋地朝着竹楼里喊着,围着干净整洁的围裙的奶奶从那扇房门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缓缓打开竹门,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凉粉送到他的手上。
宋果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热凉粉,激动道:“奶奶,你真好,我就是想吃这个了。”
“怎么想起回家了?”奶奶的声音轻微的埋怨:“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
宋果愧疚道:“奶奶我也想你啊。这次考试没考好,回来散散心。”
奶奶哪里会生气,又慈祥地微笑着,声音爱怜道:“果果啊,奶奶要走了啊。”
“啊?奶奶去哪里?”
宋果心底一惊,眼前的画面,骤然消失。
那竹海被暗影笼罩。
一声“果果啊。”
由近至远的远去,又深深地在脑海回荡。
宋果大清早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宁中。
上第一节课之前,宋果还是跑去楼道上,给宋母拨了个电话。
嘟了两声。
电话接通。
“妈妈,我梦到奶奶了。”
半晌。
电话里没有回音。
宋果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妈妈……”
宋母回复道:“你奶奶昨晚走了,我们现在在老家准备丧事,还没通知你。”
“……”
“果果,果果,你在听吗?”
“不会的,我……怎么会呢?我昨晚梦到奶奶走了,妈妈,怎么会这样?手术不是很成功吗?怎么会?”
“晚期,术后第二天,老人家没坚持过去。你给老师请个假,等你奶奶丧礼时回来磕个头。”
“我……我知道了。”
宋母挂了电话,宋果大脑有一瞬的呆滞,恍若陷入了无声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直到渐近的喧闹声,铃声,缓缓地让他抽回思绪,却也感觉到巨大的悲恸,从心灵深处冲击而来。
大脑轰得一阵,嗡嗡直响,宋果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宋果跑到西区,不顾正在F班班主任正在上课,喊了一声,“阿澈”。
韩澈瞬间便站起了身,见到宋果的神色后,也没顾惊讶的众人,直接跑了出去,牵着宋果的手,走到楼道上,焦急道:“怎么了?”
宋果一头扑进韩澈怀里,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轰然痛哭:“奶奶走了,你陪我回家好不好。”
“乖,别哭,我陪你。”
韩澈牵着六神无主的宋果,坐公交车,去车站买了江城前往春城的大巴车票。
上车后,宋果一直痛哭,韩澈给宋果系上安全带,就一直侧过身来,将小媳妇搂在怀里,轻拍着小媳妇的肩膀,无声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结局是不可能的,本书共60来万字,但是即将进入第一个高潮,可以猜剧情,猜对奖品找韩神要。
第74章
从江城到春城, 车程五个小时,中途经过榕岭,云溪,江阴,绵州,云州, 最后才到达春城。
宋果哭的累了, 歪在韩澈肩膀上, 戴着眼罩,睡了一程。
冬日的阴风吹过, 窗外掠过的青翠柏树, 树影婆娑。
没有日光, 天幕也是乌压压的青云,盘山公路绕过崇山峻岭,大巴车从公路上驶过。
宋果睡不着,大脑阵阵刺痛,眼睛肿的睁不开, 还戴着眼罩,歪在韩澈的怀里,又晕乎乎地问道:“阿澈,现在到哪里了?”
窗外。
柏油公路两旁的树从冬青变成了大棵的翠柏,公路绕过鳞次栉比的农户,大片方形的地里种植着绿油油的农作物,大巴车行驶而过, 入眼的又是漫山遍野的金黄。
半晌。
宋果视线被眼罩遮住,所看见的只是昏暗一片。
他听到少年清澈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道:“还在绵州,马上到云州。”
“唔,还有一个小时。”宋果又软软地朝着韩澈的怀里蹭,“阿澈,我害怕。”
宋果在韩澈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就听到少年温柔的嗓音安慰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果窝在韩澈的怀里,声音悲戚:“我还没对奶奶好,还没让陪着奶奶过上幸福的生活,奶奶怎么就走了呢?”
“阿澈。”
“我好难受。”
“人生在世,失去父母亲人,就是无根的浮萍。”
宋果充满希冀地语气道:“阿澈,你会一直陪着我,做我的亲人吗?”
少年紧紧的搂住他,轻笑的视线看来,唇角微翘起熟悉的弧度,“我会的。”
宋果心里一暖,恍若在悲伤中看到了一丝破云开月的清光,他忍不住向着少年愈发靠近。
“阿澈,你喜欢哪个城市?”
“江城。”
“我其实最喜欢春城。”
春城啊。
那个湖光环绕,和风容与的古城。
青石板,摇撸船,小风车,捣衣声。
春城是一个小县城,也是历史文化古城,位于烟波浩渺的碧湖中央,两侧是连绵叠嶂的青山。
不论是别处清阳曜灵的春夏,还是碧云黄叶的秋冬,那春城的一年四季,青山依旧隐隐,清晨傍晚的碧湖依旧笼着一层朦胧的青烟,正午的曜日依旧照射着古城回廊,青石板,黑瓦白墙,那青山板上回荡的声音,依旧是充满乡音的口吻。
而宋果的老家其实就在春城下方,湖对面的村落,沿着村落到春城,有一座跨湖的断桥。
现在断桥已经变成了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修筑的跨湖大桥。而在宋果小时候,断桥还没有被政府修缮,那时候他们从家里前往春城,就只需要几分钟即可。
小时候,爷爷会修造船只,宋果就坐着小船,到县城去赶集。
上了街,爷爷会给他买小风车,吹着小风车,陪着爷爷买东西,再坐着小船,回到对岸,奶奶就在碧湖岸边,那一大块的椭圆石头石头上,捶着砧板,洗衣裳。
多么好的回忆啊。
宋果想起什么,突然,咕哝一句道:“阿澈,我和你说,我在春城还有个小青梅。”
韩澈轻声道:“狼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宝宝,你不怕我吃醋?”
宋果软绵的嗓音道:“你会吃醋吗?”
韩澈弯唇:“你说呢?”
宋果回忆道:“小时候,我在老家住,身后可是跟着一屁股的小屁孩,就喜欢追着我玩,喊我幺哥哥。”
韩澈看过来,抬起宋果的下巴,“幺哥哥。”
“我家里人毕竟多,有我大叔大姑二姑家那些表哥表姐,我是最小的一个,所以都喊我幺儿。”
“不过,我记得当时邻居家有个小姑娘,吐字不清,都四岁了,还总是把姑姑喊成猪猪,把哥哥喊成锅锅,喜欢喊我幺锅锅。我这还好,我大姑二姑,就惨了。每次听起来,就在喊大猪猪,二猪猪。把我大姑二姑气的,每到那个小姑娘来到家里,都不给拿糖吃,还是奶奶训斥大姑二姑,跟个孩子计较。”
宋果说到最后,眼眶逐渐湿润,幸亏被眼罩遮住,看不见什么。
韩澈:“宝宝,你有没有想过考哪个学校?”
宋果:“京大。我比较适合文学方面,想考京大的汉语言文学。你呢?”
韩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宋果脸一红,就被韩澈抓住手腕,五指贴合握紧,只听韩澈道:“到时候你考汉语言学,我考物理学,在同一个学校,又能经常在一起。”
宋果嗯哼一声:“我们不在同一个系,就不在同一个宿舍,说不定到时候忙的面都见不了几次。”
“我们出来租房子住,我已经想好了,在京大附近有一处的公寓不仅离学校近,周围的环境还不错,坐公交车一站就是沃尔玛,你喜欢买菜做饭,都很方便……”
韩澈还在巴拉巴拉的说,宋果已经呆怔了。
原来这些韩澈早就想好了。
这才哪跟哪啊?
他们这才还有半年才高考,高考过后还有两个月的假期,才会去学校,韩澈竟然都已经连租房的房价都打听好了,周围的交通也了如指掌。
宋果咽了口唾沫,紧紧地抓住韩澈的手,喉咙哽咽,心中万语千言难以形容。
“到时候,我们再给喵皇找个伴,天天看我们秀恩爱,也是辛苦他了——”韩澈还在愉悦地说,宋果戴着眼罩,看不到韩澈的神色,但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少年的喜悦。
宋果缓缓翘起唇角,握着韩澈的手。
这只手,真大啊。
脉络分明,紧紧地包裹着他小巧的手。
仿佛握紧了,就是一方天地,让他可以心安。
宋果撒娇道:“阿澈,我再睡一觉,到了你叫醒我。”
“嗯,睡吧。”少年搂了搂宋果的肩,歪斜着身子,调整到适合宋果头摆过来的姿势,微暗的光线散落在周围的一切,只有宋果的脸,是那么安静恬淡。
韩澈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已经从绵州到了云州。
拿出耳机戴上一只,另一只给宋果戴上,随机播放音乐。
韩澈搂着宋果,微闭上眼小憩,耳机里正播放着王菲缠绵悱恻的嗓音。
还记得当天吉他的和弦
还明白每段旋律的伏线
突然。
轰然一声。
地动山摇。
天空骤然变黑,两侧的树影疯狂的摇动,韩澈猛地惊醒,只看到大巴内疯狂摇动的人影,模糊到恍如摄影拍下的虚影。
一阵惊恐声响起。
“地震了!”
几乎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韩澈就扑在了身侧,紧紧地将宋果护在怀里。
大巴车被断裂砸下的大树刺穿,那树是连根拔起,还带着无数的泥土,一个个刚才还鲜活着说话的人顿时被树杈刺穿,有的甚至看不到身子,只有满车的血迹。
宋果只能不安地喊着:“阿澈。”
“阿澈。”
韩澈:“我在,别怕。”
他想要解开眼罩,被韩澈紧紧的按住,护在怀里,安心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看。”
地动山摇,窗户外只看到两座山山影晃动,直接撞到了一起。
疯狂的呼喊声,妇女的尖叫声,婴儿的啼哭声,濒临死亡的痛哭声……周围的一切都是混乱的,大巴车前面就被砸下来的大树和从山中滚落的石头砸到,司机当场身亡,大巴车无法控制地朝着四周碰撞,无数鲜活的身体直接变成鲜血,有山上砸下来的树将大巴车玻璃刺穿,无数被玻璃刺穿后颈的尸体,被石头砸断的手臂,被大巴车甩出去的婴儿,从韩澈眼前飞过,落在了外面,被山上滚落的泥土掩埋。
地震还在持续,宋果被眼罩遮住双眼,只感觉到疯狂摇动的身体,被韩澈紧紧地护在身下,周遭是轰轰地声音,天崩地裂不顾与此。
韩澈紧抱着宋果,安全带被扯断,两人像是被命运搅动的游鱼,在翻转的大巴车四处碰撞。
地震持续了几秒,宋果看不清外面,看不见韩澈,韩澈紧紧的护着他,紧到呼吸都暂停了。
“阿澈。”
韩澈:“别怕,我在。”
“阿澈。”
韩澈:“别怕,我在。”
他一遍遍的呼喊,韩澈一遍遍的回复。
即使那些四处飞溅的玻璃渣,已经刺穿了韩澈的身体,甚至连耳朵里都被玻璃渣刺穿,周围的一切都是凝固的鲜血和被尘土掩埋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