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老师他作弊(20)
于是他的生命定格在二十四岁,任时间再飞速流逝,也带不走他的一丝光阴。
他听说割腕是最痛苦的死法,当血液从身体汩汩流出时,自杀的那个人能感受到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
平静而又绝望。
他不知道他哥究竟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抑郁症的源头是肖扬他哥,也就是肖简的自杀。
他哥和肖简念同一个大学,两人互有好感后,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肖简和他哥各向家里公开出柜时,肖家强烈地反对,甚至把肖简送去了所谓的【同性恋治疗中心】。
同时肖家还告诉顾泽,肖简已经和他分手了,叫他不要再来找肖简。
顾泽自然不信,发疯了似地寻找着肖简,可他找到的却是肖简的尸体。
肖简不堪受辱,从治疗中心的最顶层一跃而下,自杀了。
他觉得他哥其实在那天就已经死去了。
安葬完肖简后,他照常地上班,照常地生活,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平静得让所有人都心慌。
顾泽没有哭,也没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还是住在以前和肖简同居时的房子,只不过再也没提过肖简的名字。
也没有其他人敢在他面前提。
那时他正好初三,顾泽每天都会定时给他打电话,鼓励他好好学习,又劝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开心就好。
顾泽甚至还和他说起了毕业旅行的事情,听不出任何对生活的绝望来。
然而,他中考完的后一天,顾泽就自杀了。
每想起这件事情来,他觉得自己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痛就像蛇毒般,迅速渗进浑身的毛细血管,回忆起的越多,发作得越厉害。
这时候严律刚好回来,他看见顾煜单手提着一个人,他像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喘着粗气,拳头愤怒地举起,却又落下。
顾煜仿佛在顾忌着什么,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而被他拎起来的那个人看似害怕,实则却在挑衅地笑着。
似乎料定了顾煜不敢打他。
严律皱眉,肖扬被拎在半空中,居然还能够扭头和他说话。
“严律,你好。”
严律冷漠地一瞥肖扬,全当做回应他的招呼。
他径直向顾煜走去,破天荒地对顾煜温柔地笑了一下,像在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有意无意的,他连对顾煜的称呼也改变了,“崽子,怎么了?”
顾煜眼底的血丝褪去了些,手也没有再攥那么紧了,他有点受宠若惊。
还没等顾煜回答,肖扬就先叹道,“严同学,是我不小心惹顾煜生气了,我在求他原谅我。”
他的话语声发颤,仿佛真的受了惊吓。
严律仿若未闻,当肖扬不存在,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他轻轻拍了拍顾煜的肩膀,“崽子,把他放下来,不要累坏了手。”
顾煜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在校内动手揍人,会被记过记处分。
到时候背着处分,就更难考上b大了。
于是他抑制住了将肖扬狠狠摔在地上的欲望,突兀地松手,肖扬踉跄地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顾煜微垂着眼睑,手攥紧又松开,“严律,我们回班。”
肖扬在背后,他忽然恳切地说道,“顾同学,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喜欢同性的事情了。”
他又用哀求道,“顾同学,我真的只是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打我又能让你泄怒的话,那你就打我吧。”
肖扬那句‘喜欢同性’一出口,顾煜就觉得双眼蓦地一片漆黑,全身的血液像是要从心脏倒流回去般。
他仿佛毫无预备地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
严律…会怎么看他?
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严律竟然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近到连呼吸的气息都在交融着,头只差一公分就要相抵在一起。
严律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别动手,让我教训他。”
傻崽子就算真的想揍人,也不能在学校动手。
被教导主任发现的话,轻则处分,重则记过。
伤敌一百,自损三千,对付这种人,实在不值。
严律终于用正眼看肖扬了,“你既然说了不会告诉其他人,又为什么要说出来?自己打自己脸吗?”
他又嗤笑一声,“而且,什么叫做‘打你可以泄愤的话就打你’?要撕烂你的嘴巴吗?和谐社会,有什么问题是非得动手才能解决的?”
严律步步紧逼,“若你是真心想挨打的话,可以,你先写份担责书,我们再约个时间,叫辆救护车在旁边,医疗费我出。”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留口气,最惨也不过断个腿截个肢瘫个痪,打完后顾煜也一定会原谅你,你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
肖扬盯了片刻严律,忽然笑道,“严律,原来你也是那个吗?”
顾煜的心又绷紧了。
严律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什么这个那个,这个词是违禁词吗?涉黄涉暴不能说吗?你说的不就是同性恋吗。”
下一秒,顾煜听见严律直白地承认道,“对,我就是。”
他忽然感觉有无数朵烟花在天空爆炸开来,五颜六色地缤纷绽放着,炸得他头晕目眩。
而他则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礼花。
顾煜不自觉地咧出一个充满傻气的笑来。
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问题,终于有了他最想听到的答案。
肖扬不自然地‘嗬嗬’笑了数声,“严同学,你在开玩笑吧?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没有后代……”
严律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严这个姓氏会因为我没有后代,便就此消失了吗?还是说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所以非得生个儿子?”
他似笑非笑,“而且,比起有没有后代的问题,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学业,你手中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是二,这种看一眼就能做出的题,你也不会做吗?”
严律怼人狠且精准,他几乎是完全套用肖扬的句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种送分题都不会做,以后究竟能不能考上大学?”
“当然,我只是说说,你……”
严律一顿,目光刹那间冰冷起来,“…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肖扬大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来,他僵硬地笑着,眼神中写着明晃晃的恨与不甘心。
严律没有再看肖扬,多看肖扬一眼,他都嫌浪费时间。
他自然地握着顾煜的手,将他牵进了班级,语气看似强硬实则亲昵地训斥道。
“顾煜,你的英语背完了吗,就出来走廊闲逛。”
顾煜乖顺地跟着他进了班,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幸福地失去了所有感知。
严律又停下步伐,转过头对肖扬说道。
“还有,同学,你不要再这样笑了,真的很渗人。”
肖扬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
第24章 白月光
回到班级以后,严律并没有问顾煜关于肖扬的事情。
而顾煜的表情很是奇怪, 一会儿沉郁, 一会儿又忽然笑起来, 面上阴霾骤散。
他怀疑顾煜没有认真听课,可是当他考校顾煜题目时,顾煜虽然不能及时回答上来, 但总是能报出正确的答案。
他还挑眉望着自己,眉眼含笑, 手上的笔旋转得飞快。
其实严律觉得走神的人不是顾煜, 而是自己。
他以往学习时, 是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题目中, 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也进不了耳。
像与现实世界隔离了一般。
比如做数学题时,他的脑海就是最好的草稿纸, 无数的公式静静地沉浮在脑海中,题目一旦需要,公式便立刻出现在草稿纸上,套入数字,得出答案。
白正明曾经说刷题的他就像聋了般, 既听不见别人说话, 也不搭理别人。
可是当那个闹腾的傻崽子坐在一旁时,他觉得自己的神思好像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还在无穷无尽的学海中遨游, 另一半则驻在了傻崽子身上。
顾煜一边看题一边烦躁地咬笔时, 他也有种感同身受的焦虑。
顾煜听老师讲完题, 恍然大悟题原来是这样解的时候,他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顾煜……
严律猛然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那傻崽子的模样。
他眉尖微微皱起,笔尖一顿,已然不知不觉地写下‘顾煜’两字。
他怔怔地盯着笔下那遒劲的顾煜两字,发现内心里那颗被他丢弃到一旁的种子,不仅顽强地冒出了地面,甚至还长势喜人。
他抬起头时,白正明正幽幽地看着他,“严律,你为什么要在试卷上写顾煜的名字?”
“而且,这道题你居然做错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数学试卷,“你漏了这个限制条件,你以前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的。”
顾煜探头看了眼严律试卷上的名字,从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被写得如此好看。
手痒,想偷偷收藏这张卷子。
顾煜纳闷道,“你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我觉得你应该做一下这道题。”
白正明没听明白,“那你圈出来不就好了吗?”
严律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他强装平静,“他的名字好看,我多写一写,练字。”
白正明疑惑地看了眼顾煜,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又闭上。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严律,你这学期开学以来真的很不对劲啊。”
沈廷乐在旁接腔道,“巧了,我家老大也是。”
白正明接着说道,“这种智障类型的题你以前从来不会错的。”
沈廷乐扬了扬手里的物理试卷,“我家老大以前可从来不会做作业的。”
白正明扶了扶眼镜,严肃地问道,“严律,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谁了吧?感觉你最近有点神思恍惚。”
沈廷乐是记吃不记打的个性,虽然被顾煜警告过多次不要乱说话,但他还是促狭地开玩笑道。
“老大,你是不是和你心尖上的白月光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了?”
严律:“……”
顾煜:“……”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谁都没有承认什么,但也没有否认什么。
白正明又小心翼翼地唤道,“…严律?”
他突然觉得严律的不回答其实就是一种答案。
严律生硬地扭转过话题,“那个,你早上问我的物理题我算出来了。”
白正明极度痴迷物理,一听到不会的题被解了出来,立时什么疑惑都抛下了。
他激动地问道,“什么,你算出来了?答案是不是根号五!”
“不是,是根号六。”
“怎么可能!我明明验算过一遍了!”
“你看,这道题是这样算的……”
趁着严律和白正明探讨问题的空隙,顾煜夺过沈廷乐手中的物理卷子,冷冷地说道。
“沈廷乐,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老大您讲。”
“老高的那个赌约,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沈廷乐面色大变,他僵硬地呵呵笑了声,“老大,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顾煜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报名表,第一个名字是凌睿,下一个就是沈廷乐。
沈廷乐眯着眼睛凑近一看,被惊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