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虐)(60)
尉迟沐留下来后遗症了,重新进行一次手术的成功率少的可怜。
“你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来之前肖正鹤总觉得张家送过来的资料是假的,直到老头子亲眼看见了尉迟沐,那不是自己以前熟悉的尉迟沐,以前的那个人是尖锐的,偏激也固执,现在的尉迟沐是即将垂下的日光,暮色将晚,不留声息。
肖正鹤发现在尉迟沐身上少了最明显的特征,那人把自己的尖锐抛下了,曾经可以横眉冷对前夫指的骨气,尉迟沐丢下来了,寡淡的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做手术。”
就知道孙子会是这样的想法,肖安现在似乎成了一个赌徒,一次次的拿着尉迟沐的运气做赌注,所有人都清楚,属于尉迟沐的那份运气少的可怜,“你想好了?还是打算动手术?”
前面情况已经咨询过,很不乐观,那些专家现在手术方案都没有彻底敲定下来,肖安倒是提前做好了决心。“尉迟沐怎么说?”
肖安愣了一下,随即冷淡的开口,“他同意了。”
同意个鬼!看尉迟沐现在就等着进棺材了,怎么可能同意?肖正鹤活了一辈子,什么人都没见过?如果说眼前的尉迟沐唯一带着生气的地方,那就是对着自家孙子的怨恨,这点怨恨尉迟沐没有掩饰,表现的清清楚楚,肖安可以当做傻子看不见,肖正鹤不会。
尉迟沐现在这样怨恨着肖安,又怎么会听着他的安排?
“肖安,不是爷爷说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稍微尊重一下别人的想法?”
第一次强迫着上了手术台,这都是第二次了,还打算强行送着上去?
尉迟沐身上的病症,肖正鹤操心了十多年,成效相当小,以前那人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活着,真的到了如今的地步,肖正鹤知道,尉迟沐怕是不愿意了。
太多次失望的堆积,钢筋铁骨的都受不了,尉迟沐就算是一身刺,也扛不住。
“他上次成功了。”
这他妈也算是成功?人现在还要受更大的罪!
这两天尉迟沐的小腿肿胀了一圈,下地都困难,所有的活动都被限制在一张床上。这样的待遇,尉迟沐怎么能受得了?吃喝拉撒睡的,那人最后的一点骄傲,也被磨碎光了。
肖正鹤皱眉,“算了吧,别为难他了,这最后的一次手术,你去问问尉迟沐的意见。”
肖安还是执着自己的一开始的回答,“他同意了。”
“混账!你要是不愿意去问的话,爷爷自己去问问,我倒是要看看,尉迟沐怎么说的!”当下不管不顾,直接冲进了尉迟沐的病房,老爷子八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反倒是要比尉迟沐精神许多,“爷爷过来看你的。”
过去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老人家就是肖正鹤,尉迟沐见了对方,连续几天阴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轻轻唤了一声“爷爷。”
肖正鹤差点没被这句“爷爷”给刺激的哭出来,强行稳住了情绪,肖正鹤走到了尉迟沐面前,有些颤抖的张嘴,“好孩子,辛苦你了。”
“是爷爷不好,现在才知道你生病了……”
尉迟沐微笑的摇头,“爷爷十年前就知道了,我的病治不好的。”
一阵沉默,肖正鹤对着尉迟沐坦荡的笑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几年前,尉迟沐身上经过了大大小小几次的手术,肖正鹤自己都担心尉迟沐有一天会死在手术台上,尉迟沐都是自己支撑过来的,现在尉迟沐没了锐气,也没了往日飞蛾扑火的势头,仅留下来的棱角也只是对着肖安的怨恨,肖正鹤知道,他是真的没有留恋了。
“这个是给爷爷的。”从边上的抽屉里面拿出来了一封信,封面的两个字眼相当碍眼,肖正鹤当然明白那是什么,遗书。
尉迟沐早就准备好了。
遗书摆在肖正鹤面前,不想接下来,肖正鹤也不愿意去面对信封上的那两个字眼。跌跌撞撞踌躇了许久,肖正鹤终于开口道:“不一定的……”
“爷爷已经去问了成功率不是吗?”平静的口吻,尉迟沐接着补充,“有备无患,那里面都是想要和爷爷说的。”
“我不太会说话,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所以亲手写了出来。”
肖正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孙子,果然,那小子脸都快成青色的了,黑成了一块铁板!肖安死活都没想到,烧了一次遗书,尉迟沐居然还给准备了第二封。
“那个……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找着话题,肖正鹤适当的把问题抛向有关手术治疗的方面,“你要是觉得医院比较闷的话,我让肖安送你回家住几天?”
“可能暂时没办法从医院出去,肖安让我做手术。”寡淡的回答中已经表明了尉迟沐的立场,手术是肖安逼迫的,他并没有同意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让爷爷伤心了。”
肖正鹤再次沉默,怎么能不伤心?横竖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十年的光景,一把年纪的肖正鹤就看清楚了两件事,殊途不相逢,妙手难回春。
有些人注定了走不到一块。
尉迟沐没了锐气之后,整个人安静的叫人心疼,因为肖安的要求,尉迟沐所有的活动空间都被局限在这里,充斥着无数死亡和消毒水的味道,无声无息的腐烂着,直到进入坟墓。
气氛沉默了片刻,肖正鹤还是叹了一口气:“肖安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爷爷帮你处理。”
老人家伸出手帮着重新整理了尉迟沐的身上的被子,“我送你回去。”
“你的院子还留着,我让管家重新打扫一遍,要是不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子住在一起,我送你到自己的屋子去。”两家房子靠的近,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门对门,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属于尉迟沐的那间房子已经过早的没了生气。
肖安听到这里再也沉不住气,这是想要把尉迟沐从医院送走?
那不可能!
“他要动手术。”
肖正鹤听了这话更是叹息,“不做手术了,孙子,你别折腾他了。”
十年前就应该清楚,尉迟沐身上的手术没办法……他现在也没了当初愿意赌注的心思,挣扎着走了这么长时间,那些失望足够叫尉迟沐心灰意冷。
“我们回去。”轻声说道,肖正鹤扶着尉迟沐坐上了轮椅,直接推向了门外。
门口的位置上,肖安猛然抓住了爷爷的手臂!
“不行……”
愣了一下,肖正鹤看了自己这个孙子一眼,肖安眼神中清楚的写着恐慌,他在害怕离了这个医院后,尉迟沐会更快的在他眼前消失……
破镜难重圆,人死难复生,更加可悲的是,真的到了最后一刻才明白对方的价值,早就来不及了。
肖正鹤一点点把肖安的手臂抹了下来,缓缓开口,“他不愿意的,别勉强了。”
不愿意做手术,也不愿意重归于好。
肖安现在似乎明白当初尉迟沐站在对立面上看着自己的心情,这人不属于自己,抓不住了。
心口的位置上蓦然传来一大片的疼痛,肖安下意识的看向了尉迟沐的身影,坐在那张轮椅上,这个人没回头,正在平静的往前走,那是背道而驰的方向。
“尉迟沐……”喃喃念出声音,得不到回应。
尉迟沐回到的是自己的房子,一意孤行为了靠近肖安千方百计弄来的屋子,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个笑话,太长时间没有住人,那里面满地的灰尘。
呛人的味道,肖安挡在尉迟前面,急忙开口,“房子现在还没有打扫,我叫人过来。”
“要不然你先去我家住几天?等到这边收拾好了……”商量的口吻,肖安这辈子从来没有低声下气过,没办法,肖安更加害怕的是尉迟沐对待自己的态度。
“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尉迟沐说道:“我住酒店。”
“你原来的房间还在……”站在尉迟沐面前,肖安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大孩子,不知道用怎样的措辞,可以换来尉迟沐稍微暖和一些的眼神,张了张嘴,“那个房间和以前一样,而且靠的也近。”
两家屋子,几乎就是门对门,十年里面,尉迟沐更多的时间是住在肖家。
尉迟沐冷笑,“房间一样,人不一样了。”
“肖大少爷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占据在你的生活里面吗?那正好,我搬出来了。”满身的刺,扎的肖安不知所措。
或许这才是尉迟沐本来的性格,不够讨喜,也太过尖锐,过去是尉迟沐愿意拿着柔软伺候着肖安,是自己把这个人丢下来的,也找不回来了。
“我去酒店,少爷日理万机,等到我房子好了通知一声就可以。”
尉迟沐现在已经没办法站起来走路,全然靠着轮椅代步,转动了方向,尉迟沐选择的是背道而驰的方向。肖安下意识的想要追过去,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尉迟沐已然开口,“不用送我去酒店,我认识。”
那样明显的态度,尉迟沐分明是不想看见自己。
愣愣的站在原地,肖安握紧了手上的东西,是戒指,银色的光芒这时候也变得暗淡下来,过去尉迟沐说要送给自己的。
那天打扫卫生的护士把东西重新送回到肖安的手上,垃圾桶里面发现了。“这个应该挺贵重的,上次我看做手术的时候,尉迟先生手上一直抓着这个,手术台上都没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是今天早上出院的时候在垃圾桶里面发现的,可能是不小心,所以我专门留了下来。”
戒指内侧铭刻上的是尉迟沐和自己的姓氏,曾经尉迟沐想要拉近和自己的距离,是自己越推越远……
肖安突兀的觉得难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恶狠狠抓了一下,疼的厉害。
“我走过去也不行吗?”喃喃开口,肖安回头看了一眼尉迟沐的房子,空荡荡的。
这房子和那个人一样,了无生机,也不适合重新住人。
尉迟沐控制着轮椅往前走,过了前面的那个路口,就能打车,没记错的话,最近的酒店也不远,大概是十分钟的路程。
前面就是红绿灯,时间定格在六十秒,尉迟沐看着上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59,58,57……
越来越少,大多数人欢天喜地的等着红灯过去,步履匆匆。
一场残忍的倒数,尉迟沐面无表情,目光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一遍遍的看着眼前的红绿灯。很快有人发现了尉迟沐的不对劲,都已经是二十分钟了,坐在轮椅上的这个还是没有过去。
有人想要过去帮忙,只是尉迟沐身上围绕的气息太过冰冷,他脸上分明写着生人勿进的信号。
“哎,他怎么了?”
“是病人吗?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怎么会一个人出来?”路人好奇的看着尉迟沐,很奇怪的一个人,看脸色就知道是身体不好,苍白的没有血色,但是这人的眼神和病人不一样。
尉迟沐眼神中带着一股倨傲,像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平静的审视着所有人。
冷漠也疏离。
又是一次绿灯,尉迟沐总算是有了动作,转动轮椅打算往前走,面前恰好一片阴影落了下来,尉迟沐抬头,认识,拍卖会的那个,模样上和林夕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也是后来被肖安买回去的那个。
少年人站在尉迟沐面前,居高临下。
尉迟沐还记得这人的名字,小嘉?
皱了皱眉,尉迟沐开口,“好狗不挡道,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