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宅和技术宅(2)

    这到底什么情况？

    他费力地睁眼一看，一条雪白的大腿横跨在他腰上，白色床单上留着半干的可疑水渍，地上的白毛衣，格子裙，还有撕破的丝袜，衣物落得满房间都是。
    费佳隽脸色越来越惨白，心里又急又怕。咽了咽口水，回头一看，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正搂着他睡得香甜，毛茸茸的短发，长睫毛微微抖动，红润的嘴唇半张半合，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脸上的妆都还没卸，粉底口红蹭得枕头上都是。
    他挣扎着起身，推开这人掀开被子一看。
    果然，是男的。
   
    费佳隽再废宅，看这样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了。他现在头疼欲裂，没心思多想，到底要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只想立刻离开这里，躲回家一个人呆着。
    他抖抖索索地下床，一件一件地捡起衣服穿上，腿上还在发软，穿裤子的时候没站稳，“咚”地一声，大腿撞上了桌角。
    “嘶……”
    “嗯……”
    这下动静太大，把床上的人吵醒了，技术宅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半张着嘴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眼角带泪，赶紧下床扶他。
    “佳隽，你没事儿吧？”
    技术宅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一开口就是低哑的男声，热气正好呼在他的耳朵边上。
    费佳隽听着他的声音就更来气，一把推开他，捡了外套边穿边走。
    技术宅的眼角原本带着淡淡的笑意，被他突然一推，神色一僵，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指揉着耳垂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捡着衣服开始往身上套，着急地喊道：“不是，你别走啊。哎呀妈呀，我裤子呢？我包里放了一条，去哪儿了啊？”

    等技术宅好不容易找到裤子，穿上身追出去的时候，费佳隽已经走到了电梯里，技术宅一看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前，拦着电梯门喊起来：“你倒是听我说啊。”
    “我不想听。”费佳隽抬眼看他，刚要放狠话，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又心软了，“你快让开吧。”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费佳隽刚软下去的心脏一下又被气得加速，我的屁|股还痛着呢，你说没有，没有个鬼，“哦，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上|了自己，是吧。”
    说罢，手上发力一把推开他，不停地按着关门键。
    技术宅被大力一推，向后踉跄了几步，坐在地上眼泪汪汪，急得要哭，看着逐渐合上的电梯门哽咽着喊了起来，脸上花掉的妆红一块白一块的，被泪水一冲，不觉得可怜，倒有几分滑稽。

    费佳隽一出酒店，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的时候又“嘶”了一声，眼泪又逼了出来。
    屁|股真的好痛啊。
    “师傅，去黄浦江、呃，不是，去XX路233号，谢谢。”
    费佳隽说完，瘫在后座上不想动弹，出租车拐弯的时候撇了一眼后视镜，技术宅刚刚从酒店里追出来，只穿了件白毛衣和牛仔裤，隐隐约约地听到他在喊“佳隽”。
    去把外套穿上，冬天那么冷，会生病的。
    这一想法才冒头，费佳隽就在心里“呸”了一声，心想：他爱生病就生病吧，关我什么事。

    费佳隽一瘸一拐地爬上三楼，摸出钥匙进了家门，洗完澡，在床上趴了整整两天。
    一边趴一边想：妈的，这小子真狠，腰上腿上都给他掐紫了。
    他说不上来到底在生什么气。费佳隽冷静下来后，很认真地问自己：如果一开始知道技术宅是男的，自己会喜欢他吗？
    大概率是会的。自己不是纯直男，技术宅的条件又那么好，喜欢他很正常啊。
    那到底还在生什么气？
    费佳隽想了想，觉得他不该骗自己，更加不该乘人之危。
    技术宅如果就是男装的样子，清清爽爽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肯定是会答应他的啊。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是觉得骗我很好玩吗？

    想到此处，费佳隽又开始生气，下意识地就退群删好友，完了还不解气，抱着枕头咬了一口，翻了个身想换个姿势躺，结果又是“嗷”的一声。
    屁|股好痛。
    费佳隽哭丧着脸翻过去趴好，心里又想骂，转念一想，发现自己连技术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只能叹了口气，划开手机开始看红血球。
    算了吧，世界那么大，以后应该是再也不见了。
    不过是网友，谁会真情实感啊。

    费佳隽在家趴了两天，第二天下午起身走动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归了位。
    可心情还没有归位，他这几天总是忍不住要想技术宅。
    他是个废宅啊，废宅的人生很简单，废宅的心情也应该很简单。
    而不应该是老想着一个人这样那样。
    不，这不够废宅。

    费佳隽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儿才睡着。鲜少做梦的他今晚却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技术宅化身成一只巨型年糕，脸上带着花花绿绿的残妆，扑到他身上边哭边喊“佳隽，你怎么不出来啊？”，他想挣扎一下，结果被黏住了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任技术宅把脸上那些粉蹭到自己身上。
    “妈呀——”费佳隽惊呼出声，“通”的一声弹了起来，抓紧被子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
    还好，是个梦。费佳隽拍了拍胸口，摸过手机看了看，发现现在才早上六点多，他晃了晃脑袋，心想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也许等回来了，技术宅也忘了他了。

    费佳隽原本想去江浙一带玩上两天，可附近的旅游城市都去过好几次了，再去一次也挺没劲的。
    他在订票网站上刷了几下，正好看到了哈尔滨旅游的广告。
    对啊，已经深冬了，这个季节很多人会去北方看冰赏雪，说起来他还没去过北方呢。
    他记得璐璐也是哈尔滨人。
    费佳隽想了想，定下了酒店和最快的一班去哈尔滨的高铁票，早上九点三十九发车。只有一等座了，他咬咬牙还是买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提着箱子锁门出发了。
    上海的冬天，天亮得晚，这个时候天还灰蒙蒙的，将亮未亮。
    费佳隽裹了裹围巾，心想：也不知道璐璐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红血球出自日本动画《工作细胞》





      第3章 第三章
    高铁上，费佳隽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脑海里技术宅那张精致俊秀的脸，和记忆里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重叠了。
    那是璐璐。
    璐璐是他的初恋，这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四岁，还在读幼儿园。
    璐璐姓翟，大名翟璐，大概是起了个女孩名的关系，他长得也特别好看，就像小姑娘一样，高鼻梁，红嘴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眼珠子亮晶晶的，和天上的星星似的。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璐璐的时候，就在小区楼下的小花园边上，三个七八岁的大孩子正围着璐璐伸手推搡，璐璐小小一个，跟个雪团子似的，被用力一推，“哎哟”一声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明亮的圆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眼泪汪汪的。
    自己一看，心疼的不行，“噔噔噔”地跑上去张开手臂拦在璐璐身前，壮着胆子喊道：“不许欺负他。”
    费佳隽和璐璐同岁，也没有比璐璐高多少，三个大孩子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又是哪来的小赤佬？”为首的小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就把他往一边拨，“别来碍事。”
    费佳隽扭头一看，璐璐哭得更厉害了，晶莹的泪珠子扑簌簌地往外掉，脏兮兮的小手不停地往脸上抹，留下一道道的灰印子，激得他心中保护欲更重，颤着嗓子喊：“我不许你们欺负他。”
    其实费佳隽那时候自己也挺害怕的，看着三个大孩子步步紧逼，肉乎乎的小短腿不停地打颤。

    好在这时候，小胖子的奶奶过来了，一看这样子就明白怎么回事，揪起小胖子的耳朵就打他屁股：“死小孩，我让你欺负弟弟妹妹，让你欺负弟弟妹妹。”
    小胖子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抽抽搭搭地道歉：“我、我错了，弟弟妹妹对不起，呜呜呜……”
    费佳隽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向璐璐伸出手，问道：“侬么四体伐？”
    璐璐坐在地上，看着他带着哭腔：“你说啥呀？我听不懂。”
    他就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你没事吧。”
    璐璐含着眼泪摇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没事”，随后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费佳隽看着他拍着裤子上的灰，递过自己的小手绢说：“脸也擦擦吧，都脏了。”
    顿了顿又说：“你真漂亮。”
    璐璐接过手绢，揉了揉耳垂说道：“你不能说我漂亮，爸爸说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是不能漂亮的。”
    时年四岁的费佳隽咬着手指，很认真地看着璐璐说道：“可你就是很漂亮啊，你比动画片里的女孩子还漂亮。”

    第二天，他就在幼儿园里又见到了璐璐，老师告诉他们：“翟璐是新转学来的小朋友，是从很远的城市过来的，他刚刚到这里，肯定有很多不习惯，大家都要帮助他、照顾他，让他早日融入这个大家庭，好不好？”
    “好——”大家拖声拖气地喊道，费佳隽也是，喊得格外大声。
    璐璐很开朗，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不过费佳隽觉得他和自己玩得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就想到自己，甜甜地喊着“佳隽，快过来。”
    于是四岁多的费佳隽小朋友脑子一热，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蹲在幼儿园的小花坛里揪了一根草编了个圈圈当戒指，然后递给璐璐说：“璐璐，长大以后我娶你吧。”
    璐璐听了这话，满脸的高兴，搓搓手就要接，又突然犹豫了一下，皱着眉毛奶声奶气地说道：“可你是男孩子，我也是男孩子，我们能结婚吗？”
    费佳隽愣了一下，噘着嘴说：“我不知道。但我特别喜欢你，我就是要娶你，你是男孩子我也要娶。”
    话音刚落，璐璐就咧开嘴笑得特别可爱，接过那个圈就往手指上套，然后伸手说：“那我们拉钩，我等你来娶我。”
    拉过勾，璐璐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一边晃一边说：“等我们结婚了，我带你回我老家玩儿，我老家一到冬天就下好大的雪，老漂亮了。”
    “那你老家在哪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