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肤(44)
这个问题他平时不敢问,现在林纨醉成这样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祝驰舟准备趁人之危一次。
“林纨。”
“嗯?”
“你以前也跟别人这样,脱光了抱在一起过吗?”
“没有,”林纨很老实,喝醉酒就像喝了吐真剂,“以前我都吃药的。”
“什么药?”
“不告诉你。”
祝驰舟心软得不行,也不怪他瞒着了,只是问:“现在不吃药了?”
“不吃,药没用了。”
“那你现在,是只跟我这样抱,还是跟别人也会这样?”
林纨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只跟你这样。”
祝驰舟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只跟我这样?”
他期待听见林纨说“因为我只喜欢你”,哪怕林纨说的是“我只喜欢你的身体”,祝驰舟都认了。
可是林纨沉默片刻,回答祝驰舟:“因为你不会欺负我。”
非常意料之外的回答。
祝驰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沉默半晌,他顺着林纨的回答想到一种可能,心里霎时间涌起丝丝缕缕的疼:“你……你是不是被人欺负过?”
这个问题令林纨沉默得更久。
祝驰舟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有人趁林纨发病欺负过林纨,所以林纨才那么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的病?
欺负到什么程度了?
摸过还是抱过?
那个人渣是谁?还活着吗?……
然后又想,林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认识林纨?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翻涌,怀里人却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祝驰舟低头,看到林纨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祝驰舟:“……”
一到关键时刻就睡着是吧?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祝驰舟摸出来看,是司机杨海。
祝驰舟接起来:“海叔。”
“我到了,”杨海说,“在小区门口等你。”
祝驰舟低头看一眼,林纨睡得很熟,应该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于是他准备把人抱进房间就走,小声跟电话里说:“我大概十分钟下来。”
讲电话的动静吵到林纨,林纨皱眉,张开手臂抱住祝驰舟的腰,一副不愿意放人离开的样子。
祝驰舟简直要怀疑林纨是在装睡了,因为他一动,林纨便把他搂得更紧。
“等等……”祝驰舟在心里挣扎了几秒钟,很没有原则地决定留下来,“算了,我现在还有点事,你把车开回去吧。”
杨海问:“那我晚点再来接你?”
祝驰舟说谎:“我可能有点晚,待会儿我自己打车走。”
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走了。
挂断电话,林纨不仅更用力地抱住他,还往下出溜一点,脸颊贴上了他的腹肌。
祝驰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刚刚被撩起来的火还没退下去,林纨又在添油加柴。好像是真的笃定了祝驰舟不会欺负他。
大学毕业以来,祝驰舟经历的各种严酷考验都是林纨给他的,而眼下是无疑其中最严酷的一次。
隔着布料,祝驰舟甚至能感觉到林纨呼出的热气,就毫不收敛地喷在他小腹下面。
可是始作俑者睡得人畜无害,一副全然信赖的样子趴在祝驰舟身上,乖巧得让人想掐他的脸。
这么想着,祝驰舟就伸手在林纨脸上掐了一把。
林纨只是皱了下眉,继续无知无觉地睡。
这么趴着到底不舒服,祝驰舟想把人弄到床上,便箍住林纨的腋下准备把人提起来。林纨比被掐脸反应大多了,抱着祝驰舟腰的双臂蓦然收紧,眼睛没睁开,喉咙里却发出拒绝的哼声,脸也在祝驰舟腹肌上蹭。
祝驰舟想笑,这是怕他走,在撒娇?
“我不走,”祝驰舟弯腰笼在林纨身上,搂着林纨光洁的肩膀,亲昵地哄,“我们去床上睡。”
林纨好像听懂了,乖了。祝驰舟把他打横抱起来,搬到卧室的床上,抖开被子帮他盖好。
醉酒的人挨到枕头彻底睡熟,裹着被子往旁边一滚,空出来一半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给祝驰舟留的。
房间里窗帘合着,没开灯。客厅里的光从门口透进来,太昏暗了,只能勉强看清房内物品的轮廓。
一张床,一个开放式衣帽间,靠窗一个单人沙发。
床头柜在床的右侧,上面放着书本、药瓶和水杯。落地阅读灯是触控的,屏幕指示灯亮着幽幽白光,祝驰舟怕吵到林纨,没去摸开关,只用手机光照亮床头柜上的东西。
玻璃杯里有半杯清水,药瓶上写着“褪黑素”,书是黑塞的《德米安》。
在蓉市时,他们曾讨论过这本书,关于德米安究竟是不是故事里真实存在的人。
林纨觉得是,祝驰舟觉得不是。他们没有讨论出结果,因为林纨发病了,所以祝驰舟很快抱着林纨去睡了。
最近,他总是因为林纨一次又一次放弃原则。
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祝驰舟坐上床,却没有一点睡意。拿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林纨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在意林纨那句“因为你不会欺负我”。
林纨以前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个病被人欺负过?那以后呢?
以后每一次发病,林纨都能平安度过吗?
祝驰舟不敢肯定每一次林纨发病他都能及时赶到,如果能彻底帮林纨治愈这个病就好了。
他把手机屏幕转回来,点开微信,戳进好兄弟严律的对话框。
严律在MIT念神经科学,他应该比较了解这个病。
考虑到严律太聪明,祝驰舟不想引起严律的好奇,于是先状若随意地闲聊:你什么时候毕业典礼?
严律那边是白天,很快回:下月初,你要来参加吗?
祝驰舟:有空就来。回国的时间定了吗?
严律很快回复:下个月二十号。
祝驰舟又问:创业的启动资金准备好没?
严律跟他开玩笑:种子轮我自己解决,天使轮还要仰仗祝老板。
祝驰舟:没问题。
聊得差不多了,祝驰舟才敲字过去:对了,你知不知道渴肤症?
严律:有一些了解,我有个师兄是渴肤症方向的博士。
祝驰舟顿时欣喜:那你师兄有没有什么科研成果能治好这个病?
严律:他博士念了七年还没毕业,你猜是为什么?
祝驰舟:我靠。
严律:怎么?你得渴肤症了?
祝驰舟: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谁知道严律直接叩问祝驰舟的灵魂:是那位想要抱你摸你,但是不想和你发生关系的朋友吗?祝驰舟:……
祝驰舟:季寻那个大嘴巴!
严律发过来的语音都是带笑的:“季寻只说你被人白嫖,失魂落魄去买醉,没说那位还有渴肤症。”
严律:“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祝驰舟:一点也不有趣!
祝驰舟:那个病发作起来挺难受的。
祝驰舟:我希望帮他治好。
脑子聪明的人都想得比较多,严律提醒:要是他治好了,可能就不需要你了。
祝驰舟默了一会儿,回:就算他不需要我,我也希望他能治好。
严律敏锐地抓住重点:他???
严律:原来这位你希望他能进入你灵魂的朋友,是个男的。
严律:你继续。
祝驰舟欲哭无泪:季寻到底给你说了多少???
严律:从你被白嫖,到你将使你的肉体让步于你的灵魂。祝驰舟:艹严律没有对祝驰舟的性取向发表太多意见,很快言归正传,发来一大段语音:“这个病是治不好的,药物也只能缓解情绪压力和身体不适,并没有实质性的治疗效果。”
严律:“医学上通常推荐病人采用接触疗法和认知行为疗法来缓解症状。拥抱和抚摸都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你继续让他摸让他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