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火难熄(60)
李庭言瞥了林炽一眼。
他确实明天要赶回去。
他松了松领带,像是当真了,很平静地问道,“那我回去?老宅那里确实需要我在场,明天还有好几波人要来拜访。”
林炽立刻瞪圆了眼睛。
李庭言又轻笑了一声。
但李庭言确实是硬抽出的时间,早上六点之前,他还要赶回老宅。
新年夜,他这里倒是没有任何不可或缺的仪式。
纯粹是回来陪陪林炽。
所以他挽了挽袖子,“让厨房给我上点夜宵吧,晚上除夕宴也没有认真吃,现在倒有点饿了。”
厨房自然是备着夜宵的,只是本来是准备给林炽的。
李庭言食欲也一般,只要了一碗鸡汁小馄饨,配了几个小菜。
林炽也在旁边稍微吃了几只,他也不另要一份,完全视厨房为无物,就要从李庭言碗里捞。
吃完一只,又吃一只,咬着筷子尖儿,眼睛还盯在那一盘菌菇黑松露薄饼上。
李庭言之觉得他可爱,慢悠悠又喝了一口松茸汤。
林炽挑着碟子里的花生吃,又问李庭言,“你家里对你半夜出来就没意见吗?”
他挑着眉,打量李庭言。
不是他多心,但要是他家孙子新年第一天都待不住,非要大半夜驾车回来见一见屋子里藏着的人小情人……他非得拄着拐杖也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
林炽代入想了想,一时间花生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们不知道。”
李庭言垂着眼,说得漫不经心,“我是十二点后才走的,保安也不会往外乱说,明天早上之前回去就没事了。”
林炽眉头又挑了挑。
要这么说,他倒还更像是金屋藏娇了。
他不由笑了笑。
“怎么了,笑什么?”李庭言望他。
林炽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刚刚要了一瓶啤酒,也不倒在杯子里,就这样捧着瓶子喝。
看李庭言在看他,他冲李庭言晃了晃,“要吗?”
灯光下,林炽的嘴唇还有点肿,又沾着酒液,看上去格外润泽。
这半夜喝酒,不符合李庭言一贯的生活作风。
但他细思了几秒,就抬手覆住了林炽的手背,就着林炽的手,从他的啤酒罐里喝了一口。
他抬眼去看林炽,眼睛在灯下像聚着细碎的光。
两个人的手指覆在一起,林炽的手一动,就能搔到李庭言的手心。
四目相对。
谁都没开口,但是客厅里的气氛却像是焦灼了起来。
砰的一声,剩下的半罐啤酒掉在了地上,麦芽香的酒液流淌在地板上。
林炽坐在桌上,强硬地抬起李庭言的下巴,低头与人接吻。
他与李庭言有时候会争夺控制权。
他以前总是掌握的那一方,而李庭言天生的控制欲高。
两个人最初床上甚至要打起来。
后来慢慢磨合,他也适应了另一种位置。
但是这不妨碍他有时候会欣赏李庭言身处下位的模样。
只是吻着吻着,他就被李庭言从桌上拽了下来。
李庭言打横抱住了他,一只手勒住他的背,林炽的头发最近真的长了,甚至已经及肩,柔软的发丝轻轻碰着李庭言的手背。
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李庭言垂下眼望着林炽,将林炽完全笼在了身下。
林炽嗤得笑了一声。
他抬手玩着李庭言衣服上的扣子,笑话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找我打新年炮的吗?”
李庭言也有些无奈。
起码在他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拥有一个温情脉脉的夜晚。
他只是想陪着林炽守岁。
但事实证明,一旦靠近林炽,他平日的风度,温文,体面,似乎全都被一把火烧为了灰烬。
他撩起林炽的一缕半长发,垂下头,放到唇边亲吻。
“就当是吧。”
他望着林炽,嘴唇微弯,眼神慵懒散漫,本来是斯文冷峻的脸,却莫名多了一分性感。
他说,“所以我们最好节约时间,四个小时后我就得回去了。”
林炽大笑出声。
.
最后李庭言还是悬崖勒马,只做了一次。
他毕竟不是真的x虫上脑,说要回来陪人守岁,却完全在床上度过了,回忆起来总归是有失体面。
林炽也多少还要点脸,两个人在沙发上胡搞,总不好意思让佣人来收拾,就踹着李庭言,让李庭言去。
他腿上那个伤口本来已经有结痂的样子,刚刚却因为太激动又崩开了,他裹着毯子,底下除了一条内裤什么也没有,正用碘伏重新消毒。
“真是色令智昏。”
他懒洋洋道,声音都有点沙哑。
李庭言尽量把一些可疑的痕迹擦掉了,才重新坐回了林炽身边,却发现林炽又开始喝啤酒。
注意到他的眼神,林炽一脸无辜,“我喝点儿怎么了,新年夜就要这样过才有气氛,谁家除夕和新年不喝点酒,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再放点零食,适合一切节日。”
李庭言想想也是,新年夜也不用太约束。
他看了一眼林炽腿上的伤口,确认没有大碍后,自己也从桌上拿了一罐啤酒。
林炽打开了电视,却也没什么想看的,随机停在了一部电影上。
是今年刚上的新电影,老牌影帝谢蓝和影后洛阳书演的。
剧情没什么特别,一对年轻男女在战乱里离散,又在中年相遇,但是影帝与影后演技过硬,两个人在街头相遇,女主回头望了一眼, 那眼神里的种种情绪,明明她没有流泪,却像有什么从眼眶落下,又碎裂。
林炽都看得有点唏嘘。
李庭言一个没看住,他已经喝了三瓶啤酒,又偷偷摸摸开了一瓶李庭言的帕图斯。
他完全是拿酒当饮料在喝,喝得自己脸颊都红红的。
当电影里女主望着男主,万般言语都蕴含在一个怅然的笑里,他的手也捏上了李庭言的脸。
“你怎么长这么好看呢?”
林炽像是匪夷所思,声音也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
李庭言无奈笑笑,也看出林炽有些醉了。
他也知道他这张皮相对林炽的吸引力,从认识的第一天,林炽就毫不掩饰对他身体的垂涎。
他难得开玩笑,“不知道,可能要感谢我妈生的好。”
林炽被逗笑了。
他又看向电视里。
女主与男主道别,独身一人走出了酒店,而男主从楼上的窗户默默望着她远去。
他们都知道,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林炽不太喜欢这种悲悲戚戚的电影,其实他这人真不怎么文艺,有次他被郗子闻拉去看什么法国著名导演的文艺片,几乎全程在打瞌睡,差点被郗子闻打出去。
可他今天望着这部节奏慢悠悠的电影,却不知道心口也泛起了酸涩。
年少相遇,两个人是偶尔凑到了一处的邻居。
男主当年才二十五,女生则只有十九,从自家的窗户里能瞧见对方,从巷子里经过,偷偷抬起眼,望见对方的侧脸都觉得心跳加速。
多好的开头。
像早春的茉莉花一样柔软洁白。
不像他跟李庭言,从一开始就仓促,阴差阳错相遇的一对陌生人。
李庭言在为另一个人伤心失意。
而他居心不良,只想与人春风一度。.
可是电影里这么好的开局,最后却还是离散,两个人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千言万语,全都消散在了空气里。
包括年少时早已枯萎的那一枝茉莉。
可李庭言现在却坐在他身边。
特地在新年的第一天,深夜赶来,就为了陪他跨年,与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看一段上个世纪的爱恋。
这让他胸口那团火,从见到李庭言的那一刻起就无法熄灭。
烧得他心都痛了。
林炽又喝了几口红酒,但是没用,一点也无法让他心口的温度冷却。
倒是李庭言看他这么喝有点担心,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来拿他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