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关系(5)

　　不远处有个小公园，很多小孩子在那里练习滑板，遥远的欢笑声随着风飘过来。黎清工作很忙，很少有这样停下来的时间，停下来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趁李缜正专心，黎清咬着吸管抬眼看他。
　　他真的很专心，刘海被风吹乱了拂过眉心他也只是向上吹开。
　　很养眼。
　　说不开心是假的，被这样的年轻帅哥追求谁不感到开心呢。黎清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但这太折腾了。他已经过了对恋爱还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年纪，与其折腾，还不如别麻烦了，所有的恋爱都走向两个结果——一直在一起或者分开。
　　李缜年轻又有热情，年轻人的爱就像向日葵，总是追逐着太阳的。虽然还不算年纪太大，但和李缜相比，黎清觉得自己已经暮气十足了，他不觉得李缜会一直对他保持热情。如果最后总是要分开的，那还是不要开始为好，这不是胆怯，他不胆怯，只是觉得没意思。
　　深情的爱和痛快的性他都体验过，他不觉得李缜会有哪里特别不一样。
　　想到这里，黎清又不去看李缜了，他去看Sunday，朝它勾了勾手。Sunday只是抬头瞄了他一眼，尾巴动都没动，没打算理他。黎清失笑，这狗果然贼里贼气的，精得很。
　　“好了！”李缜突然说道。
　　黎清朝他伸手，说道：“我看看。”
　　李缜把平板电脑递给他，黎清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个方案写得并不严谨，李缜毕竟是实习生，他最熟悉的还是本专业的内容，所以他着重描述的是这个装置如何改装，改装的流程。简单来说，就是实地看过原装置后，按照李缜的设想，画草图，做模型，再在原装置的基础上焊接改装，最后调整光源，以达到预想的效果。
　　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好的，那…...”
　　黎清抬头看向李缜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另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电光火石般冲进他的脑海。
　　“不对。”他说。
　　李缜茫然道：“什么不对？”
　　黎清说：“拍头像的那天我是下班过来的，没穿拖鞋，你到底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作者有话说】
　　什么时候看到的呢！
　　这个悬念要留到后面一点再揭晓呢！


第6章 大变态
　　黎清连夜把李缜给他的方案改成了更正式的样式，第二天就开了会，商讨出了章程，做出了预算，还做了预案，这才拿去给老板看。老板叫辛星星，和黎清同龄，高个子的女生，很瘦，黑色长发又顺又滑，面无表情在公司走廊走过的时候，像幽灵。
　　黎清和她认识了很多年了，他们是高中同学。
　　他还记得高一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平静地说自己叫“辛星星”，全班都以为她是结巴。后面好几个嘴欠的男生一直在嘲笑他，黎清亲眼目睹她面无表情地给了领头的那个男结结实实的一拳，那个男生淌着鼻血哭了。
　　后面他们上了同一个大学，一直到毕业跑招聘那会儿他们俩都不熟，讲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
　　然后黎清又亲眼目睹了她面试时把水倒在性别歧视的HR头上，过后还气定神闲地拧上塑料瓶盖子，讲究地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气死我了。”她那时候面无表情地说道。
　　黎清总是见证她那些剽悍的瞬间，所以最后她说要创业邀请他一块儿的时候，他才会答应。这样的狠人，别说创业了，就算是让她研发宇宙飞船去征服外太空，她也能成功让外星人跳着舞绕圈朝她喊“妈妈”。
　　黎清也问过她为什么挑自己当创业伙伴。
　　“你是个好人。”辛星星说。
　　几年前公司刚起步时，就只有他们俩光杆司令，他们俩的工作场所就是辛星星的家，盘腿坐在地板上办公，电脑搁在懒人沙发上，一天三顿吃外卖。就在黎清以为自己会因为熬夜猝死或者吃外卖吃死的时候，他们的一条推文终于爆了，他们开始畅想自己发财后的生活。
　　“我要包养男大学生。”辛星星恶狠狠地说道。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实现她的人生理想。
　　辛星星在她自己的单独办公室里，捧着一杯热茶，平静地看完了黎清交上来的方案，说：“挺好的。实习生是吧，叫什么来着……”
　　“李缜，”黎清多嘴说道，“挺积极上进的。”
　　辛星星抬头瞄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哦。”
　　“莫名其妙。”黎清说道。
　　辛星星又给自己加了点茶，往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快去干吧，努力点，我的房贷就靠大家了。”
　　黎清朝她比了个中指，捏着方案，风风火火地出去安排了。
　　要执行这个方案的话，时间非常紧，得赶紧给李缜订机票飞B市，黎清还有别的工作，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最后大家决定由Kitty跟着他过去，负责帮他和那边的同事以及合作方对接。
　　黎清问道：“那你狗怎么办？寄养？产生相关费用的话公司可以报销。”
　　李缜用他的狗狗眼盯着黎清，很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开车带着狗去。”
　　黎清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先不说带着狗去做这么紧急的工作合不合适，从这儿开车去B市，不眠不休地开也要7、8个小时，他们耽搁不了这个时间，李缜和Kitty得赶今晚的飞机，明天一早就开始工作，争分夺秒。
　　“想想其他办法，”黎清公事公办地说道，“如果实在没办法，你也可以拒绝这个任务，反正你也只是实习生而已，什么都还没开始做，现在喊停还来得及，要是开始之后你出了岔子，我把你和你的狗一起炖了。”
　　李缜很认真地想了又想，左手抠右手的指甲，黎清看得出他很紧张，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李缜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黎清心目中，李缜一直是那个一头金毛，满耳朵金属耳饰朝他跑过来的张扬青年。
　　“有办法。”李缜说道。
　　黎清移开目光，看向手上的方案，说道：“说说看。”
　　李缜说：“可以拜托室友养一段时间，Sunday也和他很熟的。”
　　室友？
　　黎清脑子中的惊疑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工作挤到一边去，说道：“好的，那你安排好，我去和甲方协商了啊。”
　　李缜刚才的紧张焦虑一扫而空，那个熟悉的小酒窝又出现在他脸上了，他小声地问黎清：“如果我弄好了，能请我吃顿饭吗？”
　　黎清抬头看了看四周，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没人留意他们，他说道：“吃烤肉吧，上次不是没吃饱吗？”
　　李缜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还得压抑着兴奋，假装自己很稳重。
　　黎清心情也不错，朝办公室那一头的Rita大声说道：“联系隔壁部门给他们俩买机票——”
　　一切都非常顺利，Kitty在工作群里播报他们的行程，他们俩的航班准点起飞，准时到达。落地后就去看了原本打算挂在展厅里的装置，李缜画了改装草图，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准备做等比例缩小的泥塑模型。
　　黎清提前给他们租了一个小型工作室，他们就在那儿干，其实主要是李缜在干，Kitty纯属看热闹和播报工作进度。
　　工作群里的每个人都看得很起劲，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围观过雕塑系美术生工作的。
　　Kitty的分享欲极强，很快就发了他们推着板车去挖泥的照片，挖来的泥里什么都有，很脏，得塞进搅泥机里处理一下。Kitty发了个视频，她带着手套接住从搅泥机吐出来的圆柱形泥砖，笑得像马上要回家过年的建筑工人。
　　Rita接了一句：“好像在拉屎。”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家的心态如同看洗地毯、清理马蹄、赶海视频，每隔一小时就打开工作微信群追更新，当摸鱼套上了工作的外衣之后，摸起鱼来就更理直气壮了。
　　黎清表面不在意，实则也在偷偷追更，不知是不是李缜埋头工作太忙了，他对黎清的信息骚扰频率大幅度降低，黎清只能从Kitty发的照片视频里窥探一点李缜的踪迹——照片里露出了李缜的半条全是泥点子的胳膊。